“这是什么茶?”绿袍女子柳眉微皱,只嘬了一口,便轻轻将茶杯放于桌上。
“客官,这是钟山特产,明前云雾。”伙计忙回道。
“不过如此。竟如此苦!”
“哦……客官您远道而来,可能还不习惯……”伙计讪讪道。
“你们刚才说到幕府山被火烧掉了?”绿袍女子妙目微凛。
“啊,是是是。直烧到今天早上才停了。烟气还未散尽!”伙计道:“烧的也只是燕子矶那一块。听说有个宗门隐在那里,想必烧得片瓦不存了!”
“哦?你把知道的尽管再说一遍。”
“三天前吧,深夜了,天上飞来密密麻麻的大船,大半个天空都亮了!后来听说是魔人。那隐世宗门的仙家就驾云迎战!真是火雷滚滚,天崩地裂啊。虽然仙家这边人数不多,只有几千吧,但一点不输那十万魔人!”
伙计道听途说又添油加醋,却瞪大了眼睛,表情夸张,如同当夜的情况都发生在眼前:
“打到后来,仙家原本是占了上风的,却又来了一艘巨大的红船。上面下来一个狠的,举手投足间伤了不少仙家……仙家也是好手段,不知放了什么法宝,漫天金光竟把那魔人砍伤,又有几头仙兽一拥而上,将那魔人生生撕裂……”
“大家都以为仙家这边稳赢了,却不曾想,天空突然就裂开了……一张方圆百里的大脸啊……我是亲眼看到的!张开大嘴,连牙都露出来了!一个劲儿地喷火!唉,我说他是魔人,刚才那书生还说神灵,可怜那些仙家一个个被烧死啊!”伙计苦脸道:
“仙家肯定是好人啊,烧死好人的,能是神灵?肯定是魔头嘛!”
绿袍女子目露惊疑之色:“你是说,你亲眼看见人被烧死了?”
“是啊,我亲眼看见的!一个没剩下!”伙计昂着头道。
绿袍女子“噌”地站起,却把伙计吓了一跳,连连后退!紧跟着又发出一声大叫:“天啊……”
却见一个奇丑无比的九尺巨人站在茶铺外边。
“就是他就是他!”伙计吓得屁滚尿流,转身便跑!
绿袍女子并不回头,冷声道:“如何?”
“谷主,跟沿途听来的差不多,现场一片狼藉,果真是片瓦不存,生机全无……”
应声的却是一位轻衣罗衫的少女。
原来竟是花王谷小蝶和石柱到了,被称作谷主的自然是花王柳绛珠!
……
“小冬哥哥……”沈萝眨着大眼,瘪着嘴,轻轻摇着顾小冬。
“嗯,什么事,你说。”顾小冬只是盯着张三丰,似乎唯恐错过张三丰打着哈哈突然醒来……
“毛长老……不行了……”沈萝豆大的泪水滚落下来。
“快带我去!”顾小冬面色苍白,拉着沈萝便奔了出来,又遇上小智在外面等着,顾小冬一手一个,如电射一般,瞬间来到毛修武身旁!
只见虎啸堂弟子跪了一地,沐长风及诸位长老都在石床前,面色悲痛。
毛修武拉住顾小冬,眼神游离,哆嗦着嘴唇,用尽力气,一字一字地说道:“报……仇……”
顾小冬沉声道:“不报此仇,我顾小冬誓不为人!”
毛修武微微拍了拍顾小冬的手背:“好……好……”
只过了一会儿,便再无动静……
一双虎目瞳孔散开,渐渐黯淡……
沐长风悲声呼道:“恭送师兄!”
溶洞内顿时一片哀鸿……毛修武死不瞑目!
……
“不可能!”柳绛珠厉声道:
“张三丰一代仙神怎么可能这么容易戗亡?元婴以上修为不得伤害凡人,干预俗事;化神以上修为不得在凡世争斗,这是规矩!魔人出动的至少是化神以上修为,否则根本动不了张三丰,当那些人都是死的吗?”
小蝶沉吟道:“谷主的意思是……?有人默许了这件事?”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那些老怪物应该是会过问!至于魔人这次为何会如此明目张胆,你们要再去查!”
柳绛珠沉声道:
“事情没有这么简单,飞雪也不可能就这么被烧死!否则我定叫沐长风赔葬!”
“谷主,您说的老怪物是指?”小蝶试探道。
“你们还不需要知道。你要记得,在世间走动的顶多是丹境巅峰,既便是张三丰,虽然屡次斩杀魔人,用的修为不会超过丹境。
这次他算是被迫反击,那些老怪物也追究不到他头上。还要注意那个什么巨脸……
那是个什么东西?”
“据我所知,魔人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之前还突袭了峨眉派。您说的老怪物好象也没出手。”
“规则之外。有些情况特殊,只要不伤害凡人,干预俗事,元婴境以上仙魔争斗控制在一定范围内,事后说明清楚,也是许可的。具体的我也不是太清楚。”
柳绛珠叹息道。
“寒雪冰心的灵机我有感悟,飞雪应该没有性命之忧,只是担心受到伤害。石柱你是饿鬼投胎,既使将来化婴还是要吃的。吃完再去查吧!五月初五,我们在大都汇合,我要知道详情。”
“哈哈哈,好,我正饿着呢!”石柱远远站在外面,将大手一招,便把铺子里的包子连笼带屉全拉了过去。
“谷主是要参加武林大会?”小蝶问道。
“我不稀罕什么武林盟主之位。但我听说有文始九简出世,跟武家又有关联,倒让我觉得奇怪,一是要查一查内在的联系,二却是奉了师尊之令。”
“老祖也要重出江湖了?”小蝶惊问道。
“她老人家闭关五十多年,与世无争。此次过问的却是一个竹简,倒也确实让我奇怪。”柳绛珠拿起茶杯,撩起青纱,在红唇上又抿了一口,柳眉竟纠在一起:“怎么能这么苦?!”
小蝶掩嘴轻笑道:“谷主喝惯了花茶和红茶,喝绿茶定是不习惯的!”
“唉,也不知那丫头是不是在吃苦!”
柳绛珠若有所思,却又饮了一大口,竟苦得眼里泪花闪现:“也是该的!”
小蝶眼里露出愁苦之色,幽幽道:“小姐从小就吃苦惯了,年纪比我小,游历江湖的经验竟比我还丰富。吃的苦却也是身体上的,谷主您的苦是在心里……”
柳绛珠嗔道:“却叫你多嘴!”
小蝶却道:“谷主,非是小蝶多嘴,我真想不明白,明明花王谷要什么有什么,气候也好,为什么偏偏让小姐到这望日宗来拜师?”
柳绛珠道:“师尊闭关不出,我传承的修为也是有限。那丫头有天纵之姿,逆天之才,不可埋没,这是其一。
其二,师祖闭关前说我需多游历,可解命中之劫,果然是对的。却在生她时,漫天飞雪,把此劫又传给了她,自然她也是需要多游历。
其三,望日宗再怎么也算是师承有序,名门正派!张三丰与我师尊同辈,有他在此提点总是好的。”
柳绛珠微微抬起妙目,望向燕子矶方向,喃喃道:
“何况,心里的苦,总该让人知道。要不然岂不是白吃了这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