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炷香后,张大带着卷宗脚步匆匆的走了。
而李显则仍靠在巷墙边,拖着下巴琢磨现在的情况。
很明显,王昌明现在正处于“进步”的关键时期,容不得一点岔子,因此才会要求尽快结案。
甚至李显觉得要不是因为太快结案会显得敷衍,王昌明可能连这两天都不会给。
坦白讲,李显并不认为王昌明这么做有什么问题。
为官者,官途大过一切。
别说现在一切证据都指向刘禾是自杀。
哪怕就是真有证据证明是他杀,王昌明却依旧为了前途而放过凶手......李显也能理解。
不过理解归理解,但这次他恐怕无论如何也得给这位王知县找点麻烦了。
毕竟阴阳书的封印是不可逆的。
一旦将鬼魂封在书页之中,除非能化解其怨念,否则这鬼魂便会一直留在那一页,潜移默化的销蚀自己的心智。
因此自己必须得找到害死刘禾的真凶。
当然了,这个过程未必非得有衙门的参与,自己也可以“自食其力”。
但考虑到这样做的风险太大,所以李显还是想尽可能的把衙门拉进来,帮自己一把。
那么,不论凶手是人是鬼,自己都必须先找到一个确定的目标,然后才能去忽悠王昌明。
“......”
抬头看了看头顶的日头,李显终于不快不慢的走出小巷,很快便再次经过了刘家茶铺。
依旧紧闭着门窗,前堂看不见一个人影。
据张大所说,昨天在衙门验完尸后,刘禾的尸体便已被送了回来,打从今天起开始停灵。
停灵加守灵,正常情况应该是七天。
不过由于现在正值酷夏,尸体放久了会腐烂发臭,所以刘禾的尸体可能会在三天后便下葬。
总之,不管是三天也好、七天也罢,刘家的亲友估计很快就都会陆续赶来了。
到时候刘家内外人来人往,自己再想查点什么指定很难。
所以......
瞥了一眼“茶”字招幡,李显心中很快有了决断。
看来今晚自己得再来一趟了。
......
......
“三位大人,喝茶。”
西塘县城往北一百里,某座临河驿站。
就当李显盘算着晚上要怎么潜入刘家之时,一个身着紫色捕衣的汉子正满脸堆笑的给对面的两男一女各倒了一杯茶。
这紫衣汉子正是西塘县捕头,李山。
而他如此谄媚对待的三人则皆穿着寻常衣物,身上也没带兵刃,乍一看就似普通男女。
只是桌上那块金边黑底,刻有“靖幽司”三个正楷金字的令牌却又彰显出了他们身份的特殊。
“李捕头,能认出我等的身份,你眼力不一般啊。”
看了李山一眼,两名男子当中的高瘦者淡淡笑道:“还有,你既能在此提前等着我们,看来王知县的消息也够灵通的。”
“......”
仅仅两句话,高瘦男子言语间给出的压力便不是一般人能应付了的。
不过李山既然能凭借拍马屁的功夫当上捕头,那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能力自然也是了得,立刻便谄笑着回道:
“三位大人说笑了。”
“小人不过一介武夫,哪里有什么眼力,只是方才瞧着三位大人气质不凡,这才斗胆上前问了问,没想到竟真被小人侥幸蒙中了。”
“至于为何小人能提前等在此处......嗨,说来也不怕三位大人笑话。”
“王知县他是真不知您等何时来,只晓得有靖幽司之人会在近日来西塘查案。”
“知县大人深知您等查的一定是大案子,这才令小人提前好几日便等在此处,就是怕耽误事情。”
“三位大人可千万莫要误会......”
我不是来迎接你们的,我只是来协助你们查案的。
并且为了不耽误事,我提前好几天就等在这里了,足以可见我们西塘对靖幽司的工作是多么配合。
有一说一,李山这一番话说的很漂亮。
但其实他等在这里的真正原因,在场的四人心里都十分清楚。
王昌明即将调任刑部,而如今的刑部尚书曾任靖幽司指挥使。
因此,王昌明之所以这么积极主动,不过只是想把姿态做足,不想还没等上任就在未来的领导那里留下个坏印象罢了。
当然了,事情虽是这么个事情,但从李山嘴里说出来却很自然,丝毫没有体现出王昌明“阿谀奉承”的用意。
而这也令高瘦男子的眼神变得越发意味深长。
“李捕头,你若是能去长安,恐怕混个绯色的官服不在话下。”
绯色,按大唐官制,四品或五品。
“哎呦,大人您可莫要拿小人打趣了。”
另一边,李山忙不迭摆摆手,露出一副诚惶诚恐的窘迫表情:“小人若真穿上绯服,那怕是连话都不会说了。”
“是么?”
瞥了李山一眼,高瘦男子没再就这个话题继续下去。
只见他端起茶盏喝了口茶,然后便直接说道:
“李捕头,既然你已在此等到我们了,恰好此处也方便说话,那我便干脆直说我等此番来西塘要做什么了。”
“大人请讲!”
一瞬间,李山的脸色顿时变得无比严肃,跟刚刚那个老油条简直判若两人。
这家伙不知道还以为他是个多么敬业的老捕快呢。
“噗嗤”
似乎是被李山如此反差给逗乐了,三人当中那个唯一的女子没忍住一下子笑出了声。
“咳!”
高瘦男人扭头瞪了她一眼,待其止住笑后这才又看向李山。
“李捕头,让你见笑了,我们接着说吧。”
“大人这是哪里的话,您讲。”
“嗯,不知李捕头可曾听说过日月会。”
“日月会?他们不是二十年前便被先皇设计围灭了么?”
“是,不过近些年又死灰复燃了......”
“......”
......
“秦姑娘。”
从上午溜达到黄昏,当李显手里拎着一只鸡回到石井巷时,一眼就又看见了秦云苓。
不过这次后者没有洗衣服,而是就站在那棵老柳树下,似乎是在等人。
难不成等的是自己?
算了,别做梦了。
要知道舔狗就是因为梦做的太多了。
李显并不认为秦云苓会突然对自己产生兴趣,再加上此刻满脑子都是“夜访刘家”的事,因此只是冲后者点了点头便准备回家吃饭。
但谁知秦云苓这次等的还真就是自己。
“张哥......”
往前走了半步,眸底映着晚霞,长裙微微摆动。
秦云苓似乎有些害怕,犹豫了片刻之后才小声问道:
“今日我出门时听说东市茶铺的刘禾姑娘被人杀了,是真的么?”
“呃......”
李显没想到秦云苓等自己是问这个,脑海中幻想的场面瞬间消失不见。
“是真的。”
摸了摸鼻子,他如实回答:“昨日才发生的事。”
“啊!”
掩嘴轻呼一声,秦云苓的眼神顿时变得既惊讶又恐惧:“那、那可曾捉到凶手了?”
“还没有。”
李显摇摇头,安慰道:“不过你大可不必担心,刘姑娘或许是自杀也说不准。”
“自杀......”
秦云苓稍稍一愣,表情再度产生变化,好像是不明白刘禾好端端的为何要自寻短见。
她就这么蹙着眉头想了一会儿,然后才低了低头,柔声说道:
“张哥,多谢相告。”
“我突然想起炉上还烧着水,便先回屋去了。”
“你也快些回去吧,巧儿妹子还等着你呢。”
“日、日后你若得闲,也不嫌弃的话......”
“不、不妨来家中坐坐......”
日后?
做做?
看着已经快步走到院门边,还回过头来红着脸望了自己一眼的秦云苓,李显眉头一皱,察觉到了这女人的不对劲。
话说她......
不会突然爱上自己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