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热闹喧嚣了一整天的齐州城沉寂了下来。
唯独东城区的天香园,灯火辉煌,人气热络起来,齐郡豪族老爷、公子们的夜生活开始了。
以前齐州城繁荣的时候,青凌河上船只如梭,南来北往的商贾进出东城门,都会经过临街的天香园。
那个时候的天香园名气大,姑娘们各个千娇百媚,琴棋书画,吹拉弹唱样样精通,每当夜幕降临,豪客们蜂拥而至。
自元昊十三年,楚皇亲征北莽惨败……北莽占据山海关后,就开始了年年秋天入关扫荡劫掠,打草谷的传统。
齐州城外是一片广阔的肥沃平原,乃是北方有名的产粮地,自然就成了北莽铁骑年年劫掠的重点地域。
十七年下来,繁荣的齐州城快速没落,商队转道,百业凋零,再加上豪族敲骨吸髓的层层盘剥,百姓瘦骨嶙峋,饥不果腹,路有饿殍。
久负盛名的齐州城天香园,生意更是急转直下,三座阁楼关闭了两座,仅剩一座三层阁楼营业。
灯笼映照,莺声燕语的天香园大门前。
朱子安深吸一口气,心情极其复杂,并没有以往迫不及待进去玩乐的心情。
“等下进去之后,你们两个机灵一点,形势不对就赶紧分派一个人去找街上巡逻的城卫军报案。”
跟在朱子安身后左右的两名年轻家丁,很是诧异,“公子,你这是……”
朱子安摆手打断,轻声喝道:“好了,不该问的不要问。”
朱家是齐郡豪族中第一个全面投靠齐王府的豪族,如今朱家跟齐王府合作开办的家具作坊已经开起来了,这两天还接到了齐王府的第一批桌椅订单。
朱子安今晚来天香园,乃是接到了任务而来,今天下午他得到了长史方大同的召见……
“哎呦,朱公子多日不见,这精气神越发出众了!”
丰腴的老鸨扭着细腰,右手捏着手绢款款而出,咯咯笑道:“怎么站在这大门口不进来,您相好的小桃红可是天天倚门而望,早就盼着你了。”
以往每次来见温柔的小桃红姑娘,都心头一片火热,但这次,朱子安半分玩乐的兴致都没有。
“这次不见小桃红,本公子打算找个更合心意的可人儿。”
半老徐娘老鸨微微一愣,十几年风月场的历练,让她瞬间神色如常,笑着说道:“朱公子说的在理,来天香园玩乐就得找更称心如意的姑娘,不知中意什么类型,徐妈妈我可以推荐一番。”
天香园真正的老鸨叫做春娘,不仅风情万种,而且身份神秘,只有够份量的客人才有资格由她亲自接待,眼前这个徐娘半老的徐妈妈只是春娘手下的老鸨之一。
“不用推荐,本公子看上哪个姑娘,自然会挑出来,”说话间,朱子安摆了摆手,昂首阔步的朝着天香园大门而去。
余韵犹存的徐妈妈看着比往日霸气许多的朱子安,眼里浮现几分愕然不解。
要知道朱家在齐郡豪族中并不起眼,只是一个排名末等的小豪族,朱子安以往来天香园的次数不少,但出手并不阔绰,而且相好的小桃红姿色只是中等并不起眼,他往日的性格为人也颇为谦逊,然而今天……
“朱公子,最近妾身听闻,朱家跟齐王府合作开了个新式的家具作坊。”
老鸨徐妈妈扭着水蛇腰快步追上去,笑呵呵的说道:“奴家先在这里恭贺朱家,财源广进,四通发达!”
朱子安微微停顿脚步,斜眼睥睨道:“徐妈妈你还算有眼光,齐王府的买卖,想不赚大钱都难。”
天香园可不是普通的青楼,大江南北都有分号,各家豪族都知道天香园有神秘背景,很少有人敢在此托大。
然而朱子安今晚的态度,用一个词来形容就是狂拽嚣张,眼睛长头顶上了,半点面子都不给。
老鸨徐妈妈站在门外,看着朱子安带着两个年轻家丁,迈着狂拽的步伐走了进去,摇了摇头叹道:“朱家这是攀附上齐王府,狂的没边了。可惜一个小小朱家如此猖狂,拎不清自己的份量,必遭大祸临头。”
“不过……齐王从天香园楼上摔一跤,卧病在床三个月,病愈后过门而不入也就算了,这干下的事情一桩桩一件件,着实让人匪夷所思,完全看不懂了。”
……
天香园内。
一楼大厅最宽敞,最热闹。
大厅当中是一座数尺高的圆形高台,一名身穿青色袄裙的妙龄女子,面遮白纱,正盘腿坐在台面上素手弹琵琶,合着琵琶声轻展歌喉清唱。
清脆的歌声,犹如黄鹂鸣翠柳,合着绵绵不绝的琵琶声,犹如靡靡之音中混入了清脆的东西,有种别样的意味。
这是天香园排名前三的歌姬,青娥正在演绎琵琶独奏清唱。
圆形舞台四周,一排排案几前跪坐着众多豪族子弟,一边由着年轻侍女喂着瓜果酒水,一边鼓掌大声叫好。
“好,唱的好听!”
朱子安长身而起,伸手指着圆形舞台上抱着琵琶的歌姬,大声喊道:“青娥唱一首十八摸来听听,本公子有重赏,赏三百两白银!”
点一首歌就赏三百两白银,折算现代的购买力,已经是三十六万了,说是豪掷千金也不为过了。
然而这话听在圆形舞台东面第一张案几的孙辉耳中,犹如一巴掌狠狠的搧在他脸上,霍然转头怒瞪着朱子安。
孙辉是孙家二爷孙满,也就是孙郡守的大儿子,以前帮衬他父亲掌控八百府兵,威风赫赫,绝对是齐郡最顶级的纨绔。
如今府兵没了,孙郡守都被架空名存实亡了,孙辉也失意在家,最近天天泡在天香园玩乐散心。
而这天香园排名前三的青娥是他相好,一直被孙辉视若禁脔,现在被朱子安当众调戏,顿时怒火升腾起来。
“放你娘的狗屁!”
孙辉大步冲了过去,伸手点指着朱子安的鼻子怒斥道:“朱子安你算什么东西,也配跟小爷争女人,信不信我孙家灭了你朱家?”
一向谦逊的朱子安嗤笑道:“青娥竟然身在天香园,那就是表子,老子出钱点首歌怎么了,老子还要出钱,做她今晚的入幕之宾,你能奈我何?”
“不服气,那你把她娶回家去啊!”
孙辉被这话气得暴跳如雷,气呼呼拎起案几上一个碟盘往朱子安头上砸去。
“狗一般的东西,就凭你小小朱家也敢在小爷面前猖狂,别以为攀上齐王府的大腿就能上天了。”
“今天不妨告诉你,齐王府蹦跶不了多久了,这齐郡迟早还是我孙家说了算!”
朱子安躲闪不及,脑袋被碟盘当场砸出血来了,随即双目赤红扑上去跟孙辉扭打在一起。
“杀人了!”
“孙家二少爷杀人了!”
朱家两名家丁,一人加入战团护住少爷,一人大声嚎叫着冲出天香园,朝着街道上大声嚎叫。
县尉张大牛,早就带着一队军卒在天香园附近巡逻,闻听叫喊声,当即如狼似虎般冲入天香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