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问及婚配问题时,一位长辈喋喋不休地欲给温几栩介绍海市的公子哥,光是听形容都能猜到,对方玩得有多花。
温几栩忍不住微微蹙眉,娇矜的脸上浮出几分不耐,嘴角却仍旧挂着笑意,“宋叔叔,我已经有男朋友了,不牢您费心。”
宋振闻言,“不知道是哪家的少爷?”
温几栩低眸梭巡着温沉如的身影,随口答道:“姓闻。”
“宜城做纸装品生意的闻家吗?”宋振微顿,看向温几栩的神情有一闪而过的不屑,很快掩饰下去:“和温小姐的确是郎才女貌。”
毕竟宜城闻家那二代品行恶劣,高中的时候为了追温几栩,还恶意造过她的黄谣,后来温几栩派人查到了他的把柄,那家伙被学校论坛扒出来,名声搞臭了才出国镀的金。
都是在生意场上混的,怎会不知道各式家族的丑闻,温几栩算是听出来了,这是故意讽刺她呢。
她缓缓转过身,目光落在眼前三十来岁的男人身上,“他是京市人。”
“京市哪个闻家?”
“闻堰寒。”温几栩没了同他周旋的兴趣,淡淡道。
殊不知,这句话一出,几个跟她自小不对的人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温几栩,人还是应该有点自知之明。别买些水军跟闻氏太子爷炒炒cp,就真把自己当成了天鹅。闻先生前段时间可是一掷千金为女友拍下了‘倾意’粉钻,小心正牌女友撕烂你的嘴。”
要不是这几个人家里都同温家生意上有往来,又有双方长辈压制,温几栩真想当场把人轰出去。
她抬眼扫过去,莞尔一笑,回敬道:“你说得对,天鹅不与鸭子一般计较。”
几人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的,“你骂我?”
“难听的脏话我可是一句没说哦,是某些人先对号入座。”
“你!!!温几栩你别太给脸不要脸!我爸在京圈的人脉可不少,我现在就告诉闻先生!”
“求之不得。”温几栩觉得这几个富家千金真有意思,没说两句就被她逗得气急败坏,“我就在这等着你告状。”
衣香鬓影的人群随着一辆劳斯莱斯的驶入,逐渐陷入安静,众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被吸引了过去。
连号的招摇车牌,通体漆黑贵气的车身,全球仅限量五辆的定制款车型,都在彰显着所来之人不凡的身份。
车门缓缓开启,映入眼帘的,是一截熨烫齐整的西裤,挺拔的身形,矜贵出尘的气质,冷邃的眉眼含着一抹凉意,让在场的人不由屏息凝神。
饶是远在宜城,也没有人没听说过闻堰寒的名号。闻家产业遍及全球,宜城的制造业、化工、乃至娱乐产业,都需仰仗闻氏的鼻息,只不过相较于沿海城市,宜城这块地,太子爷几乎从未踏足。
闻堰寒的目光在人群中冷淡地扫过,率先反应过来的人已经递上了名片攀谈,宋振转瞬带笑,殷勤地迎上去,“闻哥,你怎么来宜城了?”
温几栩见到宋振这副判若两人的狗腿模样,才想起来,难怪她觉得眼熟,这不是就是上次海市那场coser车展的策展人吗,他们家的小蝴蝶还一路追着闻堰寒到了瑞典,啧,难怪她一看到这个人就觉得浑身不对劲。
闻堰寒并未接过任何人递来的东西,目光在温几栩身上落定后,信步朝她走来,在众人的注视下,泰然自若地牵起她的手,淡声道:“来参加未婚妻的接风宴。”
这下震惊的可不止在场的人。
先前羞辱温几栩的那几个面如土色,跟温几栩叫板说要告状的徐小姐更是止不住地发颤,脸被打地啪啪肿,温几栩虽然觉得很解气很爽,得意地笑敬回去,只是后知后觉地才反应过来。
她什么时候成了他的未婚妻了?!
闻堰寒干燥的掌心拢着她,将近一周没见,他的脸似乎更瘦削了些,睨向她的神情里,似乎含有一点她看不懂的情绪。
温几栩低下头,知道他在责怪什么,避开他的视线,小心翼翼地去勾缠他的指尖。
见她使坏,闻堰寒没有躲,反过来扣住她作乱的手,以示警告,温几栩才安分下来,心情也跟着好了许多。
自闻堰寒出现后,周遭像隔绝出一片真空地带,反倒为两人创造了说话的独处空间。
他压低嗓音,“遇到难题了,怎么不向我求助?栩栩是认为我没能力帮你,还是,根本就没把我当成你的——”他咬字,“男朋友。”
“你是来给我撑腰的吗?”
闻堰寒抵唇淡笑,反问:“难不成是来旅游的?”
“……”
温几栩抿唇,“我家里人不同意我学赛车,说起来复杂。”她叹了口气,远远地望见正从楼上宴会厅走来的温父、温母和哥哥一行人。
她看向行动稍有不便的温父,当初受人陷害,车辆出了事故,温父右腿从大腿根部往下截了肢,要不是这些年一直有国内顶尖的医疗团队照看着,假肢融合度也不会这么高,平日里几乎看不出来。
闻堰寒垂眸看向她,“我只问你,想不想继续学赛车?”
“想。”温几栩毫不犹豫地说。
“那就够了。”闻堰寒的声音压得很轻,却无端给人一种强大的安全感。
好像无论发生什么,只要她渴望的东西,他都会不留余地为她拿到。
两人的手牢牢牵着,在温沉如的引导下,进了温家的顶层的会客厅,这里并不接待寻常宾客,关上厚重的中式木门,觥筹交错的声音被隔绝在外。
温母优雅地坐在温父身侧,上下打量着闻堰寒,对他的外表和从容不迫的气质颇为赞赏,但是对他的出身又有些警惕,大家族培养出来的人,心狠手辣是常态,她们家栩栩性格又颇为骄纵,将来要是哪里惹怒了闻家,受了委屈怎么办。
温母悄悄心底给闻堰寒打了个负分。
温父则揉着眉心,只觉棘手,却也没再给闻堰寒什么好脸色,“闻先生,我温兆这么多年来,没求过旁人什么,我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经不起您这样的大人物抬爱,既然今天聚在这了,我也把话说开了。”
温沉如朝妹妹挥了挥手,“栩栩,过来哥哥这边。”
察觉到小姑娘抓住他的手臂紧了紧,闻堰寒抬眸,道:“温伯父,温伯母,想来你们应该也听说过我的秉性,我自诩算不上什么好人,但私生活绝对干净,这辈子有且仅有栩栩一人。你们如果不放心,我可以用闻氏8%的股份划至栩栩名下,签订婚前协议,各位也可请信得过的律师公证。这样的诚意,不知道够不够?”
温几栩有些不可置信地侧眸看向他。
8%股份,比温家全额资产的六倍加起来还要多,几乎算得上是天文数字,不说像闻家那样的顶级豪门,就算是温家,也绝不会拿出这么多来赠予妻子。
这太惊世骇俗了。
闻言,温沉如看向闻堰寒的神情多了一丝探究,声音渐肃:“看来闻先生对我妹妹是情根深种啊。”
闻堰寒抬眼,一只手有些懒怠地搭在长腿上,另一只手牢牢地牵着温几栩,端得是一副舒展的姿态,“温先生,我不太喜欢将说过的话重复,我的态度早已在上次表明。”
温母在一旁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生怕丈夫和儿子一时冲动答应了下来,“闻先生,我们家栩栩还没到法定结婚年龄,现在谈这些太早了。”
“算不上太早。”闻堰寒启唇,“可以先订婚,温家先前不是一直有意进军京市的建材市场吗?资源,人脉,金钱,势力,只要我能给的,一切都不是问题。”
温沉如率先拒绝:“订婚要看栩栩的意愿。”
压力又给到了温几栩这边,被家人和闻堰寒盯着,她掌心都冒出了汗,不敢看闻堰寒那双深冷的眼,“订婚确实太早了……等后面再说。”
温沉如淡笑:“闻先生您也看到了,连我妹妹都认为操之过急,不如闻先生换一个更实际的条件提,我们温家根扎宜城多年,对闻先生未必没有助益。”
温几栩侧过眸,小心翼翼地觑着闻堰寒的表情,却见他神情未变,唇角虚勾起浅淡的弧度,似乎并没有因为她的拒绝而生气。
她不免觉得有些奇怪,这不像闻堰寒的风格。
下一秒,她听到闻堰寒清哑的嗓音响起:“既然温先生都这么说了,我就直说诉求,我要栩栩继续学赛车,如何?”
所以前面抛出的什么订婚结婚,都只是铺垫套话,这一场谈判真正的目的,是为了帮她争取自由。
温几栩抿唇,对上温父错愕的眼,温沉如眸底闪过意外,温母表情微滞。
“闻先生,这是我们的家事。”温父严声。
闻堰寒牵着温几栩的手,蓦地站起身来,来自上位者的压迫力骤显,“旁的我并不在意,我只要她得偿所愿,几位好好考虑吧。”
语罢,此行目的已经达到,闻堰寒垂眸,对温几栩柔声道:“还有要收拾的东西吗?”
温几栩发愣,“你要带我走?”
“不然?”
温几栩迟凝片刻,回眸看向神情各异的家人,深深地鞠了一躬,“爸,妈,哥哥,我真的很喜欢很喜欢赛车,我知道你们在担心什么,但是人生只有一次,我不想浑浑噩噩地活着,你们安排得路很好,但是,或许并不适合我。”
“温几栩!你敢走出这个家门,以后就不要回来了!”温父厉声,往前跨了几步,装着假肢的腿有些许踉跄,温几栩的心也像是被刺了一下,她强忍住痛意,没有上前,“爸,对不起……”
温几栩狠下心,拉着闻堰寒往外大步离去。
温父重重地跌坐在木椅上,长叹:“作孽啊!”似是急火攻心,他口不择言地怒斥道:“当初就不该怜惜岑然那孩子,把她接回来,要是没有岑然,几栩也不会迷恋上赛车,更不会变得跟她一样叛逆冷心!”
提到岑然的名字,温沉如的眸子微黯,冷声道:“岑然活得洒脱自由,自小便是栩栩的榜样,我倒是觉得,她们俩都没有错,错的是您的守旧、刻板、不近人情。”
温父颤抖地指着大儿子,“好啊,我看你们兄妹俩是真的反了天了,一个个地都跟我作对!”
温母连忙挡在父子俩中间,两头劝慰,温沉如没再说什么,沉默地下了楼。
从宜城回海市的路上,温几栩看起来并没有想象那么开心,她编辑了一大段文字,给温父温母道歉,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最后又成功说服温沉如倒戈,让他在家劝慰父母。
或许是仍对当初岑然的离开耿耿于怀,温沉如对妹妹的做法竟意外地支持,电话里,他让她注意安全,会提供足够的资金,让温几栩物色更好的车队。
“既然决定要走下去,就要站在高处,让他们看到,我们栩栩一样可以闪闪发光。”温沉如叹了口气,“栩栩,我以前总觉得你叛逆,现在想想,或许你才是真正长大了。”
温几栩喉间一哽,眼眶里的泪蓄的泪再也包不住,断了线似地掉落,闻堰寒眉心微皱,揽过她靠在肩侧,淡声轻哄:“你家人那边的事情不用担心,我有的是办法帮你磨合,栩栩,你现在恐怕没法再回星火了。”
温几栩泪眼婆娑地抬头,“重新选车队倒是也行,但我喜欢星火的氛围。”
“青野怎么样?”闻堰寒抬手,指腹轻柔地拂过她眼角。
“我的资历不够。”
青野对少年车手的选拔十分严苛,除了对成绩有所要求外,入队前的考核参照的标准也相当高,且年纪越大,各项指标的数据也越高。
十九岁入行本来就晚,温几栩无需评估自身,便知道很难进。
闻堰寒沉眸看着她,漆黑瞳眸里映着一张梨花带雨的脸,压了下唇:“你需要考虑的问题不是能不能,而是想不想。”
温几栩眼神微动,低眸思考了一会,半晌,好似想通了,踟蹰道:“可是动用你的人脉不太好吧,虽然你是青野的招牌,但是把一个小废物强行塞进去,别人会说闲话的。”
闻堰寒脸色沉了沉,淡声纠正:“不要这么贬低自己。”
“噢。”温几栩一双湿漉的桃花眼瞅向他,乖巧地应声。
“参加完冬季拉力赛我就退圈了,青野总需要后继有人。”
没想到闻堰寒对她给予了这么大的厚望,温几栩有些心虚地伸手捂住他的唇,“小心别人听见……”
温凉的指尖覆在薄唇之上,闻堰寒凝视着她,身子欺进了些,嗓音不由之主地微哑,似笑非笑道:“怕别人听见,就不怕别人看见?”
温几栩涨红着脸抽回手,只觉得手心都被他烫地发热。
闻堰寒像是逗她上了瘾,呵声在她敏感的耳侧低笑:“栩栩,你这样只会让我更控制不住。”
温几栩又羞又气,连忙往旁侧的位置挪了一大步,意图远离这个想要蛊惑她的男人,“这里是公共场合。”
“我们在公共场合接吻过很多次。”
他说着,同她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温几栩的神经一瞬间绷直,警惕地将双手横在身前,“你、你不要太过分,小心我不理你。”
男人唇畔懒懒地勾着,舒展的眉染上笑意,伸出手臂将她抱了过来,却并未像往常一样让她坐在腿上,“早知道栩栩这么害羞,我就不该订头等舱。”
要是坐他的私人飞机,那还得了!温几栩不免想起上次从瑞典回来的画面,白皙的脸颊被烘地滚烫。
“星火和青野最快下下周就能合并,到时候你依旧可以和你的老朋友共处一条战线,唯一的区别是,你所享有的资源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