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御福地,地域广袤。
五宗并立,各自宗门所辖大地,均是极为广阔。
五宗之下所辖,便是大楚王朝的五大境。
多年之前,因五大境内,地域太广,而凡尘俗世之中,芸芸众生,俗务太多,秩序纷乱,而这五大仙宗,终究是高居世外的宗门,无暇管理浊世……因此,才有了大楚王朝的前身。
当年五大仙宗,共同推举外门一脉,由各宗门人组成,执掌天御福地的凡尘俗世,统御亿万众生。
从此,造户籍,定名册,统筹人口,搜罗世间根骨奇佳的修行苗子。
且又借此而在天御福地境内,为五大宗门搜罗各类天材地宝,诸般奇物,定名造册,进贡于五大宗门,成为五宗修行用度的来源。
只不过,传闻在数百年前,共同推举一脉,来统筹天御福地的,其实有六大宗门。
而到了四百年前,不知因何缘故,天御福地动荡不堪,凡俗竟起战乱,百姓流离失所,太平盛世变成乱世。
后经剩余五宗协商,准许这五宗共同推举的外门一脉,得以立国,号为大楚!
大楚王朝,平定战乱,重获太平,时至今日!
庄冥隐约听九师兄提过,大楚得以趁势立国,内中真相,错综复杂。
但究其根本,实则与自家恩师白圣君二次剑压东洲有关。
——
“无财不足以养道,我依附于东胜王朝之内,借东胜王朝的太平盛世,秩序规则,而创立庄氏商行,聚敛银两,招揽人手,搜罗诸般奇物宝药,从而豢养蛟龙。”
“但五大仙宗,却是共同推举一脉,形成大楚王朝,执掌天御福地,招收杰出根苗,搜罗诸般宝物。”
“其实与我当年的想法,也有些异曲同工之意,只是相较之下,我只依附于王朝之内,而五大仙宗则凌驾于王朝之上。”
“大楚王朝的东元境,这是五宗之一,太元宗所辖之地,不知那老道可归来了否?”
庄冥这般想着,目光扫过马车之外的人群。
此地繁华,又与东胜王朝有着极大差异,其衣着服饰,言语口音,以及行礼风俗,均有不同。
他目光一扫而过,复又收回,却未开口。
岳廷适才,已将来龙去脉粗略提了一遍,此刻众人均是思索。
“福老遇袭,疑有内鬼?”陆合神色凝重,如是沉吟道。
“必有内鬼,如若不然,行踪不会泄露。”岳廷沉声说道。
“你指的内鬼是……”
陆合沉默了一下。
马车内瞬间寂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公子。
然而庄冥似是不觉,神色依然如旧。
“郑元山还是袁涛?或者……二人皆是?”
“不是他们,是我方、江、永三地之内的管事,因为……”岳廷顿了下,低沉道:“他们二人,根本不知道福老此行的路线。”
“什么意思?”白庆面色微变。
“二人自立之心,于今年初,已是昭然若揭,福老也制不住。”岳廷正色道。
“这……”
陆合神色略有沉重,而白庆与柳河,也都显得神色复杂。
公子到来,郑元山和袁涛却没有来此迎接,原以为海外商行诸事繁忙,二人无暇前来。
现在看来……是他们已有自立之心?
“我向公子求援,没有知会他们。”
岳廷缓缓说道:“公子来此,他们事先也不知晓……不过,此次我亲自到迎东埠,来迎接公子,并没有遮掩行踪,他二人定然收到风声,但此刻仍然故作不知。”
庄冥平静道:“无妨。”
众人闻言,俱都明朗。
蛟龙之力,高如仙神。
公子之谋,亦深沉难测。
区区三地之事,便也不足为虑。
至于这两位曾经的同伴,若真一意孤行,便也只能出于昔年情谊,为他们立碑上香了。
“希望……能回心转意罢。”
陆合这般叹了一声。
当年被公子派来海外的,也都能称得是心腹,如福老,如岳廷。
当年的郑元山与袁涛,实则也算心腹。
尤其是袁涛,身为武者,与陆合等人的关系,亦是极为亲近。
昔日好友,若能回心转意,自是皆大欢喜。
如若利欲熏心,反心深种,执意要叛,那么,除立碑上香,便也别无他法了。
霜灵抿了抿唇,低声道:“天御福地,大楚王朝……竟是如此轻易,便动摇人心么?”
岳廷抬了抬手,正色道:“人心易变,只因其心不定,我岳廷见此浩浩大世,却也从未有过二心。”
白庆哈哈一笑,拍了他脑袋一下,道:“好兄弟,以后不欺负你了。”
——
“老爷,岳廷等人回程了,这是送来的消息。”
“接见了五人?四男一女?”老者负手而立,微微蹙眉。
“是的,不过……”
“不过如何?”
“岳廷最恭敬的,是其中最年轻的一个白衣青年。”
“什么?”老者愈发错愕,道:“年轻人?”
“比岳廷还要年轻。”那人回应道。
“怪事,桀骜如他岳廷,会对一个年轻人这般恭敬?”
老者沉吟道:“莫不是故布疑阵?你探一探,他们运的什么货物?是否暗中还有人来?也许暗中的人,才是真正的决策之人……”
“是,老爷。”
——
“四男一女,为首的是一个白衣年轻人?”
“其他三个男子,跟随在他身后,像是护卫,而且其中一人,断了一臂。”
黑衣人单膝跪地,应道:“至于那少女,颇为美貌,但年岁极浅,从在场眼线的仔细观测来看,应该是那个白衣年轻人的侍女。”
中年人问道:“本领如何?”
黑衣人应道:“一人沉厚内敛,脚步稳健,气血如烘炉,已入宗师。余下二人,武道二重巅峰,但不像宗师人物……至于那少女,不见武功。”
“那白衣年轻人呢?”
“一举一动,气质不凡,然而,并无习武痕迹,只像是个富家公子。”
“一名宗师护卫,两名武道二重,未入宗师。”中年人沉吟道:“如此看来,庄氏商行在他们本土的地界,底蕴也不是那么深厚……”
“也许在他们本土,武道三重的宗师,过于罕见。”黑衣人这般说道。
“这倒也是,毕竟大楚王朝,是茫茫海上,最为兴盛的。”
中年人这般说道:“继续探一探,看看风声。”
——
“大人怎么看?”
“能让岳廷恭敬,足见这年轻人身份不凡,应该是他们庄氏商行在本土的上层决策人物。”
花甲老者抚须沉吟道:“只是太年轻了……”
消息上称,那白衣年轻人,二十余岁的样子。
那数年之前,岂非更为青涩?
福老鬼、郑元山、袁涛、岳廷等人,会受那么一个青涩少年的指派,来海外开拓商行?
老者低声道:“难道不是庄氏商行的主人亲至?”
那公人迟疑道:“会不会是他庄氏商行主人的哪个后辈?”
花甲老者摇头道:“岳廷桀骜,此人若无本事,就算是庄氏商行本土家主的嫡亲独子,也不可能让他敬畏。来人即便不是庄氏商行的真正主人,也必是执掌大权,并且得以服众,让岳廷敬畏的人物……”
停顿了一下,花甲老者却又笑道:“无论如何,既然他庄氏商行本土的决策者来了,咱们倒也该探一探他的底细,这些年来,福老鬼送我不少宝贝……接下来福老鬼死了,他若接替了福老鬼,真的稳住局面,也许要轮到他来与老夫打交道了。”
“大人的意思是?”
“设宴。”
“是,属下这边去置办。”
“等等……”
花甲老者稍作沉吟,道:“设大宴,广邀各方。”
那公人顿时惊愕。
花甲老者道:“江地境内,广发请柬,但是庄氏商行……发两封。”
公人讶然道:“这是为何?”
花甲老者轻笑道:“一封给这位新来的主事,另一封给郑元山。”
大楚王朝的礼仪风俗,是一家不出二帖。
“郑元山不是想自立么?”
“老夫推他一把!”
“邀他来江地,赴老夫的宴席。”
“看他敢不敢来!”
——
东元境,第七府,禾地。
庄氏商行分支所在。
“四男一女,根据消息来看,其中二人,应该是陆合、柳河,另一人像是白庆,不过此人是断臂……”
“刀口舔血,断一臂也算意外。”郑元山缓缓说道:“公子在东胜王朝,说到底也就是个商人,与人争夺生意,涉及利益钱财,不免明刀暗箭,难道你还陌生么?何况,树大招风,庄氏商行太过鼎盛,也许东胜王朝的官员,甚至皇室……都会盯上来。”
“这倒也是,当年我在东胜王朝,替公子办事,或押运货物,或保护人手,甚至暗中刺杀,也沾了不少血,被人所伤,甚至被人所杀,也不怎么稀奇。”袁涛说道。
“断臂的白庆还好说,只是那两位没有来。”郑元山道。
“您是指,乾阳和殷明?”
“不错。”郑元山说道:“公子身边,两大宗师,形影不离,此次却不曾来……而且,消息上说,是一个白衣年轻人,却没有说他双腿残疾,坐在轮椅上。”
“难道来的不是公子?”袁涛错愕道。
“不可能,你我都曾在公子麾下,他麾下有本事的年轻人,你我怎会不识?何况,消息上说,岳廷对那年轻人十分恭敬,想他岳廷桀骜不驯,连陆合都不服,也只有公子,他才会有恭敬之状。”
郑元山说道:“陆合等人作为护卫,而且那少女像是当年的小霜灵,必是公子无疑……或许他是得遇名医,双腿恢复了。”
袁涛问道:“那您的意思是?”
郑元山微微闭目,半晌才开口,道:“我本想着,静观其变,看公子如何应付三地局势,不过,之前静思半个时辰,却发觉不妥……”
“如何不妥?”
“以公子的手腕,未必不能压稳方、江、永三地的局势,咱们想要看戏,或许便是等死。”
“您是觉得?”袁涛迟疑道。
“趁公子初到此地,对一切尚未熟悉,对局势尚未明朗……”
郑元山沉声道:“在他压服三地局势之前,你我先发制人,搅乱他的布置,让他猝不及防,受三地各家势力围攻,置他于险境之中!否则,他一旦缓过神来,以他的谋划,加上陆合等人……”
他看向袁涛,神色凝重。
袁涛低声道:“岳廷是宗师,武力犹高于我。”
郑元山低沉道:“福老鬼在三地的商行,底蕴不浅,公子若是顺利接手,镇住三地,待他腾出手来……我也没有把握胜他。”
袁涛闻言,知晓其意,稍有迟疑。
郑元山缓缓说道:“要么负荆请罪,要么决心自立……若是前者,你我数年间的奋斗成果,都要拱手交与他庄冥,若是后者,你我便不能顾念旧情了。”
袁涛语气微涩,道:“如此?”
郑元山目光沉凝,道:“先发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