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来的一巴掌,让这只健壮的长生蝉愣在了原地。
它缓缓转头,瞳孔中带着些许的茫然和疑惑。
“你干什么?”
这只长生蝉的声音格外粗犷,像山石般沉闷厚重。
顾白水右手被震得有些发麻,慢慢向后退了两步。
他问它:“刚刚你说话了?”
它点头:“我问你干什么?”
“不是这句,上一句。”
“我没说话啊!”
顾白水刚刚幻听到了某位二师兄的声音,在山风里,贱兮兮的。
他没忍住上去给了这只长生蝉一巴掌……不过从对方的反应来看,这家伙很是皮糙肉厚,身体比玄金还硬上百倍,不是个好惹的角色。
“那我道歉。”
顾白水余光瞥了眼它手里的厚土印,表情坦然的说了这样一句话。
不过对面那家伙却摇了摇头:“我不接受。”
打完人就想走,哪儿有这么好的事儿。
更何况它本身就是拦在这里找麻烦的,等这家伙好多年了。
顾白水眼帘微动,问了一声:“你想怎么样?”
长生蝉回答道:“杀了我,或被我杀。”
只有这两个选择。
它甚至没听出来顾白水言语中的试探,耿直的讲出了更多的情况:“这山里没什么好蝉,它们都想杀你,也都不会放过你。”
“所以你要么一路杀上去,要么就死在路上。”
一只长生蝉不喜欢拐弯抹角,唧唧歪歪的。
既然只有你死我活两个局面,何必搞那些见不得光的肮脏手段呢?
干死我,或被我干死,此蝉一身正气,顶天立地……脾气秉性很像是古早年代的某位大帝贤者。
顾白水微挑眉头:“厚土大帝?”
一尊厚德载物的帝贤者,体修登峰造极,帝躯万法不侵。
或者该叫它厚土蝉。
面对这样的一个敌人,顾白水也不用讲什么武德,他随手扔出一道轩辕家的神术,砸在了厚土蝉的胸膛上。
蝉声不鸣,纹丝未动,厚土蝉的躯壳蒙上了一层禁法薄膜,任何术法落在上面都像清风拂面,毫发无伤。
那就只能硬碰硬,拳脚对拳脚了。
二师兄的那句话还真是时候,生死看淡,不服就干。
顾白水撸起袖子,向前走去。
厚土蝉也不拖沓,高高扬起一巴掌,扇掉了他的头。
“这是还你的。”
一个头垂下,还有第二个头张开嘴。
顾白水变成了三头六臂的形象,浑身赤红,气血如岩浆沸腾。
厚土蝉咧开嘴角,双臂回拢,打算把面前这人碾成碎肉。
但四只手臂擎住了两条胳膊,顾白水空出的另外双手握拳,数十种血肉秘术同时迸发……绚烂恐怖的光晕在指缝间流露,两拳重重的砸在了厚土蝉的下巴上。
“轰隆!”
山岳震荡,蝉壳破裂。
厚土蝉头颅后仰,踉跄的退了几步。
顾白水瞳孔如血,四只手臂一翻,把厚土蝉的双臂扯在原地,让它逃离不得。
深吸一口气,顾白水余出的那一双手变成了琉璃多彩色……他心中回忆在梦境里学过的血肉秘法,十数种,上百种,然后毫无保留的同时施展出。
秘法层层相叠,恐怖的气血呈几何倍数的攀升。
顾白水的骨骼承受不住压力,开始剧烈颤动,一双手如刺眼的琉璃太阳,重重砸向厚土蝉的心脏处。
空间破碎,法则湮灭。
厚土蝉终于俯仰回头,瞳孔低沉慎重……它用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多出来的两只手,拦在了琉璃色的太阳面前,然后抬起第二双手,第三双手……
手心手背重重叠起,构成一堵坚硬的石墙,把太阳阻拦在了外面。
顾白水抬起头,这才看见,刚刚自已轰击在下巴上的那一拳,只是砸破了厚土蝉的一层表壳,并没有造成太大的伤害。
就像是普通人被擦破下巴一样,会有火辣辣的痛感,但也仅是如此。
接下来,顾白水亲眼看着厚土蝉从背后伸出了十几条手臂,掰开自已的区区六臂,砸碎了那轮琉璃色的太阳。
也对,厚土大帝是登峰造极的人族体修,又怎么可能只有两条手臂呢?
但是不是太多了点儿?
这是顾白水头颅被砸碎前的最后一个念头。
厚土蝉变成了千手蝉,手臂乱舞,一拳又一拳,都比山岳星辰更加沉重,把顾白水砸的血肉模糊,骨骼碎裂。
这一刻,顾白水用躯体亲身感受到了帝境体修的恐怖。
像一座能承载万千星辰的巨大山岳,以不可阻挡之势碾碎了顾白水的「三头六臂」相。
“还没死。”
躯体支离破碎,血肉破破烂烂,但顾白水却格外顽强,莫名其妙的笑着。
流水在自山中回荡,一只看不见的医生在身体里缝补。
没过多久,顾白水又有人形了。
“再来。”
厚土蝉浑身蒙上黄褐色的土壤,朗笑一声,大踏步的走了过来,它使出一招铁山靠,把顾白水撞得支离破碎。
然后烂肉再次爬起,被医生捏成人形,继续向前。
“还挺得住。”
一次又一次,顾白水破破烂烂,医生缝缝补补。
但上百次之后,厚土蝉也感觉到吃力了,手下仿佛在锤炼一块精铁,越来越顽固,越来越难以折断。
两个人影在山中交错,拳拳到肉,招招见血。
他们搏杀的癫狂忘我,摧毁了方圆百里内的所有事物。
最后,厚土蝉累了。
它甩了甩手臂,喘了口粗气:“干他娘的,没完没了了是吧?”
顾白水不言不语,只是慢慢抬起手臂,皮肤上已经覆盖了和对方很接近的光泽。
厚土蝉鸣,忍无可忍。
它的躯体迅速膨胀,化作一尊上千丈的山岳巨人,千手万足,以毁灭之势彻底碾碎了顾白水。
「厚土帝法」
山岳巨人碾过之后,坟墓边只剩下了一块破破烂烂的肉泥。
为了防止这个杀不死的怪东西再次死灰复燃,厚土蝉不辞辛苦的反复碾压十几次。
直到肉泥支离破碎,黏在自已身上的各个角落,它才缓缓停手。
“这总该死了吧?”
顾白水很想说,他还没死。
但又觉得没什么意义,就不声不响的开始思考,自已该如何破解肉体凡胎的极限,吃掉这只厚土蝉。
蝉有上千只手,顾白水只有六根手臂,从数量上来说完全不对等。
但自已有没有什么东西……生于血肉,比这厚土蝉的千只手更多?
山岳巨人突然愣住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它好像听到了很多悉悉索索的响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它环顾四周,什么都没看见,但下一刻自已的手背、肚皮和脸上却莫名其妙的开始发痒。
巨人低垂头颅,举起三条胳膊的手臂,惘然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自已的身上长了很多密密麻麻的嘴,尖牙利齿,贪婪的撕咬着每一块山石血肉。
它的全身各处,长满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