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业八年春三月,东征大军终于来到了辽水东岸,诸路大军前后长达八十余里,马蹄带起了烟尘遮在蔽日。各路兵马次在怀远镇周围扎好营盘后,派遣精骑护住官道,并调遣民壮,以黄土重新垫平被子人马踩葬的路面,用清水洗掉路两边树干群上的灰尘,待一切收拾妥当,天子御营十二卫,六空中的前,外军两万将。头顶银盔甲,胸系采帛,踏着隆隆地战鼓声,走入怀远镇的南门。(注1)
跟在天子的前军身后,是九队内卫骑兵,每队百人,擎巨蠢。每队将士胯下战马为一种颜色,九队战马颜色各不相同。九色骑兵过后,路上又走来怀远四野选来的九名年过七十,子孙儿女俱全乡老,他们手持绿色竹蔑编的扫帚,一边做出清扫道路之状,一边前行,不时还府身下去,“拔除”那根本不存在的野草。
待道路扫清,野草“拔”净之后,皇帝陛下那宽一丈九尺长三十余尺的御荤缓缓映入怀远镇护粮兵们的眼帘。他们所能看到的,也只有是御荤而己。为了防止刺客袭击,天子六军中的左右二军将御荤两旁护了个水泄不通。御荤在白马的牵引下前行一步,左右二军的将士们的身体也随着向前涌动一步。
文武百官都跟随在御荤旁,以便天子随时传召入内商议国事。为了体贴百官们的辛苦,皇帝陛下特地准许三品以上官员,乡侯以上勋贵携带家眷同行。与百官同行的还有西突厥可汗、高昌王、吐谷浑太子以及西域、南洋各国使者,他们的车杖排在内卫之外,天子六军中的后军之前,由专门征来的民壮伺候行止起居。
入城仪式恢宏盛大,即使隔着辽水的高句丽“野人”也能感受到其气势之壮。由于事先经过多次演练,仪式的整个过程都可谓完美。唯一的一点暇纸出在城门上,怀远镇是为了替大军屯粮而建,城墙和城门的督建者眼界狭窄,施工时只考虑到了城防安危,没考虑到天子威仪。所以城门宽度只能并行四马,不足让御荤通过。但这点儿小问题难不到素以聪明著称的工部尚书宇文凯。老大人一声令下,便有数千勇士冲了上去,肩扛手抬,片刻功夫将外城和瓮城的大门、门框拆掉,将门洞又扩出七尺有余。
“天威所至,摧枯拉朽!高元小丑,克日必亡。”为了避免皇帝陛下因为拆除城门耽搁时间而内心不快,善祷善颂的大臣们同时躬身贺吉。于是,在众人的欢呼声中,稍做停留的御荤又缓缓而行,走到了怀远镇并不宽阔的大街上。(注2)
好在怀远镇的建筑事先己经清理过,没有谁家的房子不长眼睛敢挡了天子御荤。飞库手打天子车驾一路顺利,经过整整两个时辰的示威,入住到事先搭建好的行宫。百官和外夷山呼,辞驾,被宫监接引着安排进行宫附近的管骚。半个时辰后,内宫太监在行宫门口宣旨,召唤文武百官和外番入宫晋见,共同商议渡辽事宜。
“如此大的排场,怪不得他们走得慢!”李旭牵着自己的战马,缓缓走向城外新开辟出来的军营。护粮兵在城内的兵营被内军接管了,包括里面的房舍和所有粮草辐重。但这不等于李渊靡下这一千二百多号人可以解散回家,此番东征,除了宣扬大隋威仪的天子六军和各军执旗者外,前往辽东作战的士兵们每人还随身携带了三石米。护粮兵们要负责组织民壮在最短时间内将这些米分类归仓,以备大军不时之需。
路上人很多,三三两两全是迎接圣驾后归营的各军官兵。有的人脸上带着酒醉后才会有的桃红色,不用问,他们肯定是因为站的位置较好,有幸目睹了天颜。有的人脸上的表情忌妒中带着神往,显然是看到了那些头顶银盔,身披彩帛的御林军,心中懊悔自己从军时运气差,被安排错了队伍。夹杂在官兵中间,还有大队大队衣衫槛褛的百姓推着独轮车,牵着毛驴络绎前行,他们是各地征发来服民壮,共二百余万人,规模是大军的两倍。
“今日咱总算看到了皇上!也不枉在这鸟不拉屎地鬼地方待了大半年!”离城渐远,走在李旭身边的护粮校尉周文远感慨地说道。他官职级别比大伙稍高,所以站的位置距离皇帝的车驾较近,按常理推算,目睹天颜的机会也比别人多一些。
“怎么,皇上陛下长得什么样子?”王元通、武士a等人经不住诱惑,听到对方如此吹嘘,立刻围了上去。
“这个,这个,反正是很有威仪,目光略略一扫,就让人心分阶段通通乱跳!”周文远支支吾吾了半天,才红着脸回来。
“去,老周你就吹吧,也不怕被风闪了舌头,。”王元通用力捶了周文远一拳,大大咧咧地骂道。
“这厮估计光顾着紧张了,什么也没看见。要是我,一定把胸脯拔得高高的,被万岁的重瞳扫到了,一下子升个下级、六级也说不定!”齐破凝也凑过来,满脸不屑地调侃。
皇上陛下是天之骄子,应运而生,泽被万民,能看到他一眼都是了不起的福缘。即便是身居高位的重臣,除了五品以上文职外,都没办法天天见到皇上。至于领兵打仗的武将,如麦铁杖、辛世雄这样的大将军,在外边看起来威风八面,回到京城也是三日才有机会参加一次朝会。根据每月面见皇帝次数的多少,官场上还自动将百官们分类为三参官、六参官和九参官。至于寻常武夫,就像李旭、王元通他们这种级别的小校,若不是皇帝御驾亲征,这辈子都没机会在如此近距离目睹天颜。(注3)
“紧张,谁不紧张了,当时万岁的目光遥遥地一扫过来,我就觉得自己被他看见了般,心里登时暖哄哄的,觉得这半年的苦,也都值!”周文远不理会众人的嘲弄,自顾炫耀道“呸,就你那个高度,放到人堆里整一个坑,一堆脑袋中,万岁还能看到你。换了旭子还差不多,至少他块头足,有个当兵的样子!”齐破凝的嘴巴如连环弩般,打击起人来毫不客气。一提到李旭,大伙登时就想起了去年他献马入营的事情。唐公当时挑选了三十匹骏马说是献给皇帝陛下,如今皇帝车荤己经到达怀远镇,骏马献上去的时机也就是在最近一两天内。若是万一龙颜大阅.……
“仲坚,若是万岁召见你,你可答对好了。据说,皇帝一发怒,就会砍人脑袋。一高兴,封你个什么县侯、乡侯,也不是没有可能!”武士“不好说,旭子年龄小,人长得也够味道。皇上这次据说带了公主同行,一旦被看上了.…”周文远受够了大伙“欺负”,终于找到了一个比自己还好欺负的软柿子,尽情地捏了下去。
李旭抬起头,回了大伙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被皇帝召见、赏识、一举飞黄腾达的好梦他不是没做过。以唐公李渊的为人,肯定会在献马时提到他和刘弘基的名字。而与他有说不清楚渊源的麦铁杖老将军,也可能会在皇帝为国举贤。平时想起被皇帝召见的可能,李旭心里仿佛就有一把火在烧。但今天见了御荤后,他心中这把火反而平淡了下来。
高大的御荤、神秘的黄色帷幕、赤色大a,无一不在他脑海里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但不知道为什么,李旭总把这些和家乡跳神的那些巫师联系到一处。记得小时候有一年春天上谷全境大旱,父老们也在巫师们的指点下于河畔举行了盛大的祭天仪式。仪式用了三十多头羊、五匹骏马,万人空巷,可是到了后来,老天还是没下一滴雨。若不是上一个年头是个丰年,各家多少有些存粮,再加上当时的郡守大人处理得当,全郡不知道多少人会饿死。
“仲坚,齐参军、王参军、周校尉,大伙慢些走!”正当李旭胡思乱想的时候,刘弘基骑着一匹快马从身后匆匆忙忙地赶了过来。目光扫过所有人,他通报了一个令人震惊得几乎疯狂的消息,“万岁明日亲自校阅最先到达前线的左武卫、左A卫、左屯卫,我等保护粮仓有功,明日陪同三卫兵马在左武卫大校场,接受陛下校阅!”
“啊!”大伙同时惊叫起来,刹那间,每个人的嘴巴里都可以塞下一个完整的鸡蛋。
提着马绳向李旭身边靠了靠,笑着拿他开。他家也是商贩,没出过当官的,所以对官场充满憧憬。“不好说,旭子年龄小,人长得也够味道。皇上这次据说带了公主同行,一旦被看上了.…”周文远受够了大伙“欺负”,终于找到了一个比自己还好欺负的软柿子,尽情地捏了下去。
李旭抬起头,回了大伙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被皇帝召见、赏识、一举飞黄腾达的好梦他不是没做过。以唐公李渊的为人,肯定会在献马时提到他和刘弘基的名字。而与他有说不清楚渊源的麦铁杖老将军,也可能会在皇帝为国举贤。平时想起被皇帝召见的可能,李旭心里仿佛就有一把火在烧。但今天见了御荤后,他心中这把火反而平淡了下来。
高大的御荤、神秘的黄色帷幕、赤色大a,无一不在他脑海里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但不知道为什么,李旭总把这些和家乡跳神的那些巫师联系到一处。记得小时候有一年春天上谷全境大旱,父老们也在巫师们的指点下于河畔举行了盛大的祭天仪式。仪式用了三十多头羊、五匹骏马,万人空巷,可是到了后来,老天还是没下一滴雨。若不是上一个年头是个丰年,各家多少有些存粮,再加上当时的郡守大人处理得当,全郡不知道多少人会饿死。
“仲坚,齐参军、王参军、周校尉,大伙慢些走!”正当李旭胡思乱想的时候,刘弘基骑着一匹快马从身后匆匆忙忙地赶了过来。目光扫过所有人,他通报了一个令人震惊得几乎疯狂的消息,“万岁明日亲自校阅最先到达前线的左武卫、左A卫、左屯卫,我等保护粮仓有功,明日陪同三卫兵马在左武卫大校场,接受陛下校阅!”
“啊!”大伙同时惊叫起来,刹那间,每个人的嘴巴里都可以塞下一个完整的鸡蛋。
注脚:天子六军,即内、外,前、后、左、右六军。
注目:高元,当时高句丽王的名字。
注满:三参官,即每月可以见三次皇帝。六参、九参以此类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