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留是楚国豪强,只不过和项梁、熊达这种豪强比起来,实在太过弱小而已。
如今项梁在楚地反了,宋留很开心。他希望赶走秦人,楚国复国。也是因为这样的心思,当初咸阳号召六国豪强入咸阳,他没有相应,固执的留下来了。
当然了,他胆子小,不敢直接派族中子弟帮助项梁。但是他在暗中也串联了些朋友,为项梁提供一些钱粮和情报。
如果项梁进展顺利,宋留决定杀死当地的地方官,掌控这方土地,那样的话,宋氏就不再是一个小小的豪强了,要真正的威震一方了。
如果项梁进展不顺利,那宋留就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继续蛰伏,反正楚地不稳,从来不缺少反贼。
想到这里,宋留很开心,坐在家中,美滋滋的饮起酒来了。
喝到开心的时候,有管家宋甲跑进来,气喘吁吁的对宋留说:“主人,主人,不好了,项梁的兵马来了。”
宋留骂道:“说什么浑话?项将军的兵马来了,怎么能叫不好了?”
宋甲唯唯诺诺:“是,是。不过这位将军,看起来有些脾气火爆。”
宋留摆了摆手:“行伍之人,当然脾气火爆了。”
宋留整了整衣服,带着宋甲来到前院。果然,有一位年轻的将军,带着百十来人,正等在那里。
宋家拱了拱手,向领头的将军问道:“不知将军高姓大名啊?”
那将军淡淡的说道:“姓李名水,乃项梁将军麾下骁将。”
随后,李水指了指身后的一百匠户:“此乃项梁将军的亲兵。”
宋留连连点头。
李水淡淡的说道:“你便是这宋家庄的宋老太公啊。”
宋留应了一声。
李水说道:“我军将士,行至此处,有些疲乏了,这个粮草嘛,也有些……嘿嘿。”
宋留愣了一下,说道:“不久前,老夫已经送给项将军三千担军粮啊。”
李水眯了眯眼睛:“可有凭证?”
宋留从身上拿出来了一把短剑:“这是项梁将军送给老夫的信物,说日后求助的话,将军绝对会施以援手。”
李水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笑道:“看来,你对项将军很忠心啊。”
宋留使劲的点头,说道:“老夫乃楚人也,项将军要恢复楚国,老夫自然要出力了。等老夫将宋家庄的乡勇集中起来,编练成军,还要为项将军助战呢。”
李水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那就交些军粮来吧。”
宋留愣了:“将军,老夫方才已经说了,日前我已经……哎呦!”
宋留还没说完,李水就一个大耳光甩在他脸上了。
打完之后,李水很满意,经过了常年的练习,这耳光已经打的炉火纯青了。宋留的脸颊高高肿起来,有一个清晰可见的手印。
宋留捂着脸,疼的眼泪都快下来了,有些气恼,又不敢发作的问道:“将军,为何打人啊?”
李水喝道:“本将军奉项将军之命,征集军粮。我们要谋划的,乃是反秦大业。尔等既然心向楚人,自然要出一些力气了。”
随后,李水向身后的匠户摆了摆手:“搜。”
随后,那些匠户像是饿狼一样冲了进来。
宋家老宅,今日遭殃。
很快,宋留发现,这些匠户拿走了一半粮食,然后主要精力,都在搜刮宋氏的金银。
宋留欲哭无泪,硬着头皮向李水说道:“将军,不是要军粮吗?”
李水淡淡的说道:“军粮沉重,携带不便,今日先取金银,来日再用金银跟你们买军粮,那不是很方便吗?”
旁边的匠户竖了竖大拇指,说道:“将军真是妙计啊。”
随后,匠户对宋留说道:“听到没有?来日将军要买你们的军粮。记住了,不是征用,而是买。足见我项家军,乃仁义之师也。”
李水满意的点了点头,忽然指着一个匠户说道:“住手,尔欲何为啊?”
那匠户停下手来,尴尬的说道:“这小娘子勾引我。”
李水骂道:“放屁,你相貌丑陋,即便勾引,也应当先勾引我。”
匠户点了点头:“是是是。要不然,将军先来?”
李水摆了摆手:“太丑,没兴趣。走了走了,跟着我抢,啊不,拜访下一家。”
李水带着人,呼啦啦的走了。
宋留看着被人揩油的小女儿,看着一片狼藉的院子,看着被搜刮一空的财富,忍不住哭了。
宋家低声安慰道:“主人,莫要伤心了,就当是帮助项梁了。项梁打败了秦人,楚国便可以复国了。”
宋留点了点头,含着泪说道:“这些大义,老夫都懂。可是……可是秦人都不曾抢过我,怎么项梁倒抢我了?我们可都是楚人啊。”
宋甲沉默了一会,忽然感慨了一声:“反贼,毕竟是反贼啊。”
宋留情不自禁的点了点头,感觉这话真是说到自己心坎里了。
忽然,宋夫人披头散发的跑了出来,冲宋留哭道:“女儿上吊了。”
宋留差点吓晕过去,挣扎着向后院跑:“救人,救人啊。”
刚刚把这小女儿救下来,宋甲又跑来了,带着哭腔说道:“主人,主人,不好了,又有大队人马来了,这次更多,足足三千人。”
宋留瘫倒在地。
半晌之后,他挣扎着坐起来:“罢了,家中已经没什么余财了,只有些粮食,他们想要取走,老夫也拦不住。唉。”
宋留看了看自己的妻女,低声说道:“尔等,藏起来吧,藏好。”
随后,宋留由宋甲搀扶着,一脸绝望的去了前院。
那些兵丁,却没有进院子,而是在门外恭恭敬敬的等着。
门口那将军身材高大,一看就是一位武夫,但是说话却很客气。他冲宋留抱了抱拳,说道:“本将乃秦将军李信。”
宋留一听是秦兵,顿时吓得打了个哆嗦。
李信却微微一笑,说道:“老丈莫慌。本将只是来问路,你可知道越王山在什么方向?”
宋留胆战心惊的指了一条路。
李信点了点头,对宋留说道:“如今楚地不太平,若有反贼欺辱老丈,可随时告诉本将军。”
宋留没敢说话。
李信拱了拱手:“就此别过。”
宋留脑子一抽,说了一句:“将军不来征粮?”
说了这句话之后,宋留就后悔了,这不是犯贱吗?
但是话已经出口了,装也要装到底,于是他干笑着说道:“老夫情愿送上家中余粮,助将军平叛。”
李信微微一笑,说道:“不必。吾乃朝廷天兵,尔等乃朝廷百姓。岂有自家人打扰自家人的道理?老丈放心,吾等自有粮草作战。”
宋留听了这话,心中微微有些感动,又害怕李信说的是反话。于是向宋甲说道:“快,快去准备三百石粮草。”
然后他向李信说道:“方才将军也说了,你我乃是自家人,既然是自家人,何必如此客气呢?”
须臾之间,粮草来了。
李信叹了口气:“老丈如此挚诚,本将不收下,反而显得不近人情了。”
他从怀中摸了摸,拿出来了一些金子,双手捧到宋留面前,说道:“这些黄金,大约够补偿老丈的粮草了。”
宋留一脸呆滞的看着李信:“将军要……买?”
李信点了点头:“自然。”
宋留颤抖着接过金子,老泪纵横,声音呜咽着说道:“这便是朝廷的天兵啊。”
李信笑了笑,骑上马,带着三千人走了。
半个时辰之后,李信和李水在一脸树林中汇合了。
匠户们把粮食分给了李信军。
李信朝李水竖了竖大拇指:“槐兄,你这一招真是绝了。我临走的时候,那宋留都哭了。”
李水嘿嘿笑了一声,说道:“李兄,下一次该我扮演好人了。”
李信点了点头,然后看着身后的兵马,感慨的说道:“之前你说的没错,只带三日口粮,以备不时之需,也就够了。”
等众人收拾整齐,李信翻身上马,说道:“今夜,我们再寻一个豪强,在他家中休整一番。明日,我要你们天黑之前,赶到越王山,将反贼赶尽杀绝。”
士卒们齐声呼和,连连答应。
很快,李信和李水又看中了一个目标。这一家人姓王,据说也在和项梁眉来眼去的。
于是李信带着一百人,在里面狠狠的劫掠了一番。
半路上李水杀出来,把李信打得落花流水。
王氏感激涕零,杀猪宰羊款待李水。
而李信那伙人,换了衣服,也悄悄的混了进来,开始大吃大喝。
那些负责送酒菜的仆役,个个鼻青脸肿,他们有些纳闷的看着李信一伙人,总觉得这群人和刚才打自己的那些人,长的有点像。
但是他们打死也不敢相信,无法无天的反贼,会和军纪严明的朝廷军坐在一块,因此只能认为是自己眼花认错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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