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子宁不好意思的摸了下头,羞涩一笑,“回郡主,我这八字还没一撇呢。”
“怎么回事,那姑娘不是与你两情相悦吗。”
“我......我想再攒两年聘礼。”
叶芷绾闻言故作恼怒之态面向李奕,“奕哥哥,你也真是的,子宁跟你那么多年,聘礼都舍不得帮着分担一些。”
说到轻松的话题,李奕冠上润玉笑颜,“这小子有志气,我帮他出他不要,偏要自己攒。”
叶芷绾颇有意外之色,“为何?”
邵子宁诚恳回道:“太子殿下平日里对我够好了,子宁受之有愧。”
叶芷绾愣了一下,随即又道:“你身手不错,可以试试参军,在战场上立个功,到时荣归去迎娶那姑娘也不错。”
邵子宁眸子闪了闪,有些黯淡之色。
每个男子都有一个上战场为国征战的热血之心,他也不例外。
叶芷绾在东宫时更是常常提及长卫军,他记得叶芷绾眼中的自豪,自己曾多少次被那种坚毅的目光吸引,向往。
可他还没做好决定,心中最向往的那只军队已然不在。
青山苦寒,环境极度恶劣,北韩人天生生在这样的环境中,自是可以克服,可在南靖江南水乡长大的长卫军是下了多大努力才能适应那样艰苦的环境。
千里边防固若汤,风也昂扬,雨也昂扬。许身军队,身在边关,心在边关。
他们有家不归,身死异乡黄沙,甚至连块像样的碑都没有。
这样的精神令南靖所有男子敬佩,去年仲冬,长卫军全殁,举国哀恸。
全民悲痛激昂之下,才能让端王在前阵子与北韩的那场大战中征来数万兵力。
思及此处,邵子宁心中就像赌了一口气。
长卫军在时,南靖边防全依靠他们,长卫军不在,他们的精神还在影响着世人。
他不瞎不聋,李奕再极力掩饰,他也能看出来叶家有冤,端王频繁出现在东宫,他跟着听了些两人谈话,更知道长卫军从生到死都在被人利用。
可叶苍叛国出卖军队之举板上钉钉,其中细节他也不敢去多探究......
邵子宁轻叹口气,“多谢郡主抬爱,子宁会考虑。”
叶芷绾淡淡嗯了一声,偏头眼中凝起寒意。
当下两国都在筹备萧晏与庆宁的成婚典礼,停止交战期间何来战事一说,邵子宁下意识的回应自己会考虑参军,便能说明战事将近。
——南靖从头到尾都在做骗局。
三人没再说话,马车赶了百十公里后在一个破落偏僻的村子停下,进城门时,叶芷绾特地留意了此地,正是之前云州之战时期青山周边被北韩夺走的一座城池——阳州。
此地原先属于南靖,现下来往皆是北韩士兵,短短一月,就有了更国的变化。
萧晏收复云州后就颁布了免此地一年税收的政策,又用鹘月赔偿银两大力修缮阳州城内设施,开采矿山提高百姓营生之举。
两国交界处因受常年战乱影响而民不聊生,两举大获民心,此地百姓并没有什么抗拒之心。
叶芷绾看着村中还算祥和的景象,被李奕搀扶进一座干净的院落。
不一会外面就聚了几个孩童好奇的向里张望,她吩咐邵子宁散些银两给他们,顺便疏通一下村子里的关系。
李奕看了两眼二人没说什么,只催促别人快去找郎中。
经过一日的舟车劳顿,叶芷绾面色略有疲惫,李奕扶着她躺下,忧心道:“辛苦你了芷绾,待婚事一了我就带你回南靖。”
叶芷绾点点头,“婚事定到哪一日了?”
“四月初十。”
“嗯,看来还要再待多半月。”
“正好养养伤。”
叶芷绾笑笑,“我没那么娇贵,三五日就好了。”
李奕蹙下眉,“不可含糊。”
叶芷绾心中暗叹一口气,李奕这样上心,自己无论如何都要躺上半月,再加上来到此地后总觉身边有什么眼睛盯着。
她思量一番说道:“奕哥哥,这种村子里月中都有一次聚集的庙会,待我恢复你陪我去看可好?”
李奕张嘴就要回绝,转头又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点头应了她。
身居高位,这种热闹活动他几乎没有去过,可偏偏叶芷绾是个喜热闹的人,什么灯会庙会必有她的身影,为了与她能有些多相处的时间,他便乔装打扮跟着她去参加了一次上元灯会。
可没曾想被朝中官员在街上认出,当场下跪行礼,周遭百姓见此更是接连参拜。
一时间整个灯会都变了滋味,叶芷绾兴致被打断,闷闷不乐的回了将军府,他回宫后也被永嘉帝与哲贵妃说教了一通——人多眼杂,储君应注意自己的安危。
自此他与叶芷绾更像是两个世界的人,她在外喧嚣玩闹,而他深居东宫乞盼心上人能够为他驻足。
如今既有陌生环境,不应放弃这个机会,多多培养下感情也是好的。
有了期待,日子眨眼而过,叶芷绾已经能跑能跳,庙会一大早就拉着李奕与邵子宁兴致冲冲的出发。
路上三人有说有笑,恍惚间回到东宫院落,叶芷绾打趣邵子宁,李奕就温和的看着二人,时不时插几句嘴就很心满意足。
要说心间没有落差是假的,可他们二人始终没有共同语言,若无一个活泼的人陪着叶芷绾闹腾,她怕是都不会踏足东宫。
李奕尝试着将背于腰后的手放下,甩开膀子走了几步,顿感一阵不自在,还是又收了回去。
叶芷绾注意到这点笑笑没有在意,眼前已到庙会最热闹的地方。
周围十里八乡的百姓都欢聚到此处,人们比肩接踵,面带微笑,一派喜庆祥和的景象。
串串大糖葫芦红的诱人,捏面人的摊位上立满各类动物,吹糖人的摊位围满孩童,咯咯嬉笑,各式绢花各样小食商品,琳琅满目。
邵子宁会看眼色,哪样物品叶芷绾多瞧了两眼,他就赶紧买来。
不一会,两人手上就堆满了物品,李奕始终含笑看着他们,邵宁见此嘴角翕动两下,又感不合时宜没有说话。
——太子多年博不得祎安郡主芳心,窝在东宫哀伤,他自己却找不出原因。
邵子宁摇摇头叹息一声,以后他要是离了东宫,这俩人可怎么过。
不知不觉,三人走进陵庙,里面供奉着不同的佛像,分别参拜后叶芷绾在一尊青面獠牙的罗汉面前若有所思一会。
趁着这会功夫,邵子宁赶忙与李奕委婉的说了一下与郡主的相处之道。
李奕愣神一会点头意会,叫上叶芷绾回了来时路上的一个套圈摊位前。
“芷绾,这里面有你喜欢的物件吗?”
叶芷绾目光略过一些瓷器停留在最后面的几只小猫上,神色稍稍黯淡一下,指向一支朴素的桃木簪子。
“这个吧,看上去是村民自己做的。”
李奕温柔一笑,亲自解囊付了银子开始为她套那桃木簪,套圈几次扔出,都与目标之物失之交臂,多个来回过后李奕脸上有些挂不住。
像这种活动,对另外两人都是信手拈来的事情,但此刻谁也不好插手。
叶芷绾轻声安慰他,“奕哥哥,慢慢来。”
李奕脸色稍微缓和一下,崩足精神再扔出一圈,两人都要为他欢呼时,那套圈却在矮凳上晃悠两圈掉了下来。
这回李奕彻底失了信心,不由将手中剩下套圈扔给邵子宁,“你来吧。”
邵子宁犹豫着接过,刚拿稳住忽被叶芷绾拿走,她挑出一个放到李奕手里,又扶上他的手腕。
“奕哥哥,你只是没接触过这种东西,多试几次就好了。”
李奕的目光停留在叶芷绾的侧颜上,她离自己极近,肩膀靠着自己的肩膀,纤长卷翘的睫毛像两把扇子,就在他的眼皮下扇啊扇,扇得他心间一阵悸动。
随着叶芷绾手腕微微用力,他手中套圈在空中划过一个完美的弧度,稳稳落在桃木簪之上。
叶芷绾见状展出一个灿烂的笑颜,伸手看向老板,“老伯,簪子。”
老板笑脸盈盈的递过来,“姑娘可真厉害,这是我女儿做的,寓意吉祥平安,还可辟邪!”
叶芷绾含笑接过,深棕色桃木上镶嵌着两朵风干的桃花,别有风情。
“老伯,你女儿手可真巧。”
老板找出一个铜镜举过来,“姑娘快戴上看看。”
叶芷绾对着铜镜比划两下,手上之物却忽地被人拿走。m
“芷绾,我来给你戴。”
李奕脉脉看着她,叶芷绾微微避开他的目光嗯了一声。
老板眼看着两人之举,又忙赔笑道:“男子送给女子还有与之结发的寓意。”
闻此言,李奕眼中映上波光,慢慢将桃木簪推进叶芷绾的发髻中,对着铜镜赞道:“好看。”
叶芷绾低头抿唇一笑,紧接着李奕便将钱袋扔给了老板,其中分量足的老板都瞪大了双眼,赶忙连连致谢。
旁边小贩见了更是你一言我一语的夸赞叶芷绾容貌绝俗,与旁边翩翩如玉的公子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李奕第一次觉得这种活动有意思至极,他让邵子宁用剩下的银两分别去别的摊位上买些东西。
短短片刻,两人身边就传来了众人起哄的声音。
北韩民风还算开放,叶芷绾觉得有些无地自容,低下头想催促着李奕快些离开,而他却趁此氛围拉住她的两臂贴了上来。
四目相对间,叶芷绾的身子有细微后倒的抵触姿势,看着李奕逐渐逼近的和煦面容,她的脑子在高速运作。
是一掌把他推开,还是自己扭头就跑。
......
然而她还没有做出任何动作,面前的李奕就猛地消失在眼前了。
紧接着就是两个虚晃的人影从她面前快速闪过。
——李奕被绑架了!
这是她的第一反应。
但她低下头一瞧就可以看见李奕正倒在地上扶着腰,神情十分痛苦。
“别跑!”
邵子宁当即拔腿就去追撞倒李奕那两人,庙会人多拥挤,两人没跑多远就被抓住,捉回来问一遍竟然是前人偷了后人的钱袋才跑的那么快,一时没注意将人带倒了,道歉态度很是诚恳。
叶芷绾将李奕扶起,心想北韩民间真是高手云集。
不料她起身对上那人面容时,心跳便开始极具加快。
这是萧晏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