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摄间隙, 应年站在凌穗岁身边，等待灯光老师调整好打光位置。
本来他有专门的光替，这种事不需要他亲自出面, 坐在旁边休息就行了。但他看到凌穗岁在那, 就以“找感觉”的名义站到她旁边，还一步步靠得更近。
他伸出手指, 揪住凌穗岁的发尾，并在指间缠绕。
虽然他揪得是假发，但凌穗岁也感觉到了。她轻拍他的手：“你干嘛呢？”
“有点好玩。”应年又往她这里挪了一点。
凌穗岁看着摄像老师扛着拍花絮的机器过来, 也就没说什么。
她提醒他：“你站远点, 等下我们拍戏不是这个站位。”
应年听话地往后退半步, 他的眼睛也不往剧本上看，就一心一意盯着凌穗岁。
按照人设，他盯得明目张胆, 光明正大，眼里的爱意都快要溢出来了。
凌穗岁前几天在尝试全天沉浸，这会已经转而练习收放自如。不听导演喊开机，她就还是凌穗岁, 等开拍了她才是秦娴。
因此，她在镜头外的目光就变回平淡日常, 倒是让应年很不适应, 患得患失。
“渣女。”他半开玩笑道, “之前练演技的时候，表现得那么爱我。现在换练习方法了, 对我的态度就急转直下，你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rexue.org 西红柿小说网
凌穗岁回答道：“那是因为我相信应老师的专业能力啊。再说了，应老师粉丝那么多, 我之前看你的那种崇拜和仰慕，你应该觉得很熟悉才对。”
郑文君在旁边听着，都想记笔记了。
应年这话说得那么暧昧，凌穗岁都能咣咣砸碎氛围感，将她的行为定义成“粉丝追星”，两人间的距离瞬间被拉开。
凌穗岁以后要是不当演员，还可以出个“女明星防绯闻教程”，应该会有很多人愿意花大价钱买。
应年哼了声，他转移话题道：
“黎国的戏份大概要拍一个月，你知道自己要拍到什么时候吗？”
剧组每天拍什么内容会提前安排好，但也并非固定不变，随时都可能灵活调整。
当然，“灵活”的部分是为了大明星们的档期作调整，像凌穗岁这种小演员，拍摄日期也很“灵活”——导演让她哪天拍，她就得哪天拍。
凌穗岁点头：“我运气不错，后天拍完刺杀敌军那场戏就杀青了。”
后天？
突然听到这个时间，应年心里有几分舍不得。
他说：“你这还叫运气好啊？那场戏是我们生离死别，情绪得顶上去爆发出来。杀青日拍这个，你也是真不怕累。”
凌穗岁面带微笑：“我是永远不会累，又便宜好用的大学生嘛。”
她心想，这家伙是当惯了剧组围着他转的男主角，真不知道小演员的处境啊。
黎国戏份要拍一个月，导演和制片愿意让她提前拍完走人，凌穗岁已经很惊喜了。要不然，每天耗在这里等安排吗？
别看她待在这里，剧组提供食宿要钱，但这和剧组要调整拍摄场地造景费用比起来，那点小钱根本不值一提。
所以，要是剧组把她的戏份排到了后面，哪怕中间没戏，凌穗岁也只能陪他们拍一个月再走。
凌穗岁在心里给他脑门贴了个“何不食肉糜”的纸条，面上表情却是纹丝不变。
嗯，今天的演技也很好。
应年：“对了，季照莹和夏天说明天要来探班，估计怎么也得住一晚，那后天还能陪你杀青。”
凌穗岁点点头：“她俩昨天就和我说了，我们还拉了小群。”
“啊？你们怎么不带我，太不够意思了吧。”
凌穗岁瞥他一眼：“我们女孩子间说点悄悄话，你不方便进来听。别太八卦了。”
……好吧，其实是因为这两人一直在群里追问她吻戏体验。
凌穗岁就挺无语的，不过她也可以理解啦。
这两人都没拍过吻戏，对这件事非常好奇。再加上她和应年都是她们的熟人，这种感觉就更微妙，更让人上头了。
应年吐槽：“你认识季照莹，竟然还说我八卦？她才是娱乐圈最爱吃瓜的人，哪怕是一点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她都恨不得能去凑个热闹。”
“是的，而且她记忆力还好。”
凌穗岁说到这，突然露出笑容，“你猜我们昨天在群里都聊了些什么？”
应年被她这样看着，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等等，当她们三个要找共同话题时……
应年难以置信地指着自己：“你们昨天都在聊我的事？”
“答对。”凌穗岁打了个响指，“我现在知道很多你的糗事，最早可追溯到你穿开裆裤时期。所以别惹我哦，小心我在外面爆你的料。”
应年：！！！
他试图在凌穗岁脸上找到只是在吓唬他的痕迹，但她的表情怎么越看越像是真的！
他咽了咽：“你是在演我吧？”
凌穗岁摊手：“你猜~”
她还冲他做了个wink，那一下真是打在他心口上了。
应年现在的心情很复杂，他是既忐忑，又怀疑，又因为两人的互动感到些许甜蜜。
他旁边的助理：……
哥，你真的没意识到，你的情绪完全被凌穗岁带着走，可以说是被她玩弄于股掌之间吗？（划掉
助理都不忍心看他的表情了，如果说凌穗岁扮演的秦娴是白月光的具象化，那应年简直就是痴汉的代名词。
两人拍完这场对手戏后，凌穗岁今天就收工了。
她准备走的时候，应年叫住她。
应年：“穗岁，晚上有空吗？我想和你讨论一下后天的剧本。”
凌穗岁：……
还算他有眼力见，知道靠近她压低声音说，但直接在手机沟通不是更好吗？
应年见她没说话，又补充解释：“明天夏天她们要过来嘛。你也知道，以季照莹的性格，肯定会拉我们出去玩，那就只能是今晚了。”
这倒是真的，夏天还没拍过戏，季照莹仅有的作品也是现代背景，她俩对横店影视城都非常好奇，昨晚还说让她带着她们参观参观呢。
凌穗岁点头，应年正要和她约个地点，就看见她举起手机。
她说：“你定个时间，视频和语音我都行。”
这都什么年代了，讨论剧本根本不需要线下碰面嘛。
不同框出现，就是从源头杜绝绯闻。
应年：……
她刚才还柔情似水地唤他殿下，这出戏的速度也太快了吧。
他说：“那晚上八点我们视频。”
凌穗岁比了个ok的手势，就去化妆间里换衣服了。
郑文君递给她装着常服的袋子，凌穗岁要进入隔间时，还有工作人员热情给她开门，并和她打招呼。
她刚来剧组的时候，可没这待遇呢。
好像也就是这几天她和应年相处多了，在别人眼中关系近了，加上她还认识应年那个圈子的人，周围人的态度才逐渐发生改变的吧。
啧……
不管别人对她态度如何，凌穗岁脸上的笑容还是一如既往，见到谁都叫声老师好。
今天换了拍摄场地，她没想到从片场走到停车场这条路线，都有人拿着手机追着她拍。
凌穗岁不确定这些人里有没有她的粉丝，她只知道他们是来看剧组其他人的，或者干脆是某些想蹭热度的博主，就专门守在这条路上。
他们不停问她有没有见到应年或者其他人，xx什么时候下班……这些凌穗岁都没法回答，只能闷头快速向前。
直到有人叫了“穗岁”，她才回头去看。
啊，是眼熟的这位。凌穗岁对她有印象，开机那天的全网第一根岁丝。
安娜兴奋地向她挥手，硬是从人群里挤到她身边。
“穗岁，终于等到你下班了！你今天拍戏还顺利吗？”
“挺好的。”凌穗岁稍稍放慢了脚步。
“顺利就好，穗岁辛苦了。你要加油，我明天还来看你！”
凌穗岁想说，明天她都不一定在这拍呢。
不过这件事也不用她担心，她知道很多剧组的保密工作做得和筛子似的。这些来追星的粉丝，说不定比演员还更早看到通告单。
“你也辛苦了。”她说，“早点回去吧，路上注意安全。”
上车前，凌穗岁和她挥手告别，安娜内心在尖叫，手中的快门按个不停。
直到这辆车开走了，安娜才在原地高兴地转圈圈。
今天和穗岁老婆说话了，她说了一整句，她还让她注意安全！是说给她一个人听哒！
安娜在微博上啊啊啊啊啊狂嚎，这种追糊糊时独享温柔的快乐，没经历过的人是不会懂的。
当天晚上，“岁岁平安·1219”的凌穗岁下班图发了出来，很快就上了热门广场。
是的，凌穗岁现在都有热门了。比起开拍前查无此人的状态，真是一个量变级别的进步。
虽然凌穗岁粉丝数量少，但颜值就是第一生产力。凌穗岁露脸即吸粉，这套图就又吸了一点惊叹于她美貌的路人颜粉。
粉丝们在站姐评论区狂夸，并争先恐后和老婆隔空贴贴。反正凌穗岁切小号点进评论区时，又捡到了一地的苦茶子。
#互联网并非法外之地
#这里是评论区，不是无人区
她装作什么都没看到，淡定地退了出去。
这种事情很常见，习惯了就好。再说了，她什么虎狼之词没见过。
八点还要和应年讨论剧本，凌穗岁先去洗了个澡，再换上新的常服。
郑文君下楼拿外卖，回来得比她预计中稍晚一些。
凌穗岁随口问：“很多人都在等电梯吗？”
“……嗯。”
郑文君应答的有些慢，整个人看上去也失魂落魄的。
凌穗岁问她：“文君，你怎么了？”
“我没事。”郑文君低下头。
通过她吸鼻子的声音，凌穗岁听得出她哭了。
凌穗岁想了想：“明天我朋友要来，你帮我先去踩点一下，横店影视城有哪些好玩的地方，好吗？”
郑文君对横店熟得不能再熟，她知道凌穗岁提这个要求，只是想给她找个离开的理由。
她胡乱在脸上抹了几下：“……那我先走了。穗岁，你有事的话随时联系我，我马上回来。”
“好的。”凌穗岁应道，“我都下班了，不会有什么事的，你放心吧。”
凌穗岁倒是比较担心郑文君，但她俩的关系还没熟到可以分享秘密的程度。所以，她还是给她独立空间吧。
她打开自己的外卖盒，又是一顿非常健康的轻食餐。
主食是南瓜粗粮，肉类是煎牛肉和鸡胸肉丸，还有几个虾仁，一块玉米，半个白水煮蛋，下面垫着熟西蓝花。
蘸料是不可能有的，以那玩意的热量，她还不如去吃红烧肉配大米饭。
凌穗岁边吃边看剧本，这场戏有她为数不多的正脸镜头，要好好珍惜。
秦娴安慰公主这段她昨天就拍了，她主要是表现出极度震惊，和对皇帝的极度失望。
最后，她的着急焦虑都化为了坚毅的情绪。她决定以“替嫁”之名，行刺杀之事，只要杀死敌军首领，就能提振军心，给黎国带来翻盘的希望。
导演对她的表现赞不绝口，夸她眼神和体态的转变非常厉害。
即使只有一个镜头，也能感受到秦娴的目光柔中带刚。在她温柔脆弱的外表下，其实是坚韧不拔的底色。
凌穗岁最重视的其实是刺杀戏，拿匕首捅进去的动作很简单，但由秦娴的人设做出来会很复杂。
她从没杀过人，更不是专业的杀手。她的手法会很生疏，效果却要一击必胜，好难啊。
而应年说的讨论剧本，是指从他冲入营帐后，抱起全身染血的她这部分开始。
凌穗岁将这段又过了一遍，心中就大概有数了。
这是赵瑎的重头戏，也是葛坤会亲自坐镇盯着的内容。
所以，应年提前两天找她讨论，也是合情合理。说不定他找她商量出什么新的灵感，还有和编剧、导演那边沟通着改剧本呢。
到了晚上八点，应年的视频通话打了过来。凌穗岁摆好手机支架，让摄像头对准她的剧本。
她解释：“这样方便我们实时记录。”
提前几分钟精心调整角度的应年：……
他默默切换了前后摄像头，也让剧本出现在通话页面。
助理问他：“哥，那你这补光灯还要吗？”
应年这里开的是免提，凌穗岁捂住嘴，尽量不让自己笑出声。
不是，没听说过谁打个视频通话还要开补光灯，应年你的偶像包袱是有多重啊？！
她刚才都没仔细看，这家伙不会还特意化了个全妆吧。
对面没声了，大概是应年先按了静音，然后又戴上耳机。
他此时尴尬到不知道该说什么，还好凌穗岁先开口打招呼。
“应老师，晚上好。”
“……晚上好。”
应年轻咳几声，很快找回状态。
他俩先交流了对这段剧本的读后感，总体基调肯定是特别悲伤的。定下这个氛围后，他们再根据自己对角色的理解，去顺每个动作、每句台词的逻辑。
凌穗岁指出：“赵瑎冲进来的时候，我应该已经没救了。就是全身都是血，一看就救不回来那种。”
“这个时候我俩再说什么，都是基于我马上就要挂了的共识上，肯定要说最重要，最想告诉对方的话。”
应年：“我同意你后面的说法，但赵瑎心里肯定是想救你的。直到你真正闭眼前，他应该还抱着没准奇迹降临，你能活下去的希望。”
凌穗岁：“嗯……我觉得这种情绪对你来说是感性的期盼，但你理智上肯定知道，我救不回来了。不然你那么爱我，肯定是第一时间找医师，而不是抱着我说话。”
应年被她说服，在这里做了笔记。
他祈求她不要死的台词可以保留，但情绪就要变得更绝望，更有无力回天的悲鸣感。
他们接着往下顺后面的台词，赵瑎对她刺杀敌军首领的情绪反应就更复杂了。
应年：“占比最大，最直观的情绪肯定是痛苦，因为我马上就要失去你了。我觉得这里后悔和自责都有，但这两个词的分量好像又太轻了。”
“我恨我自己没能及时赶回来，让你要冒这么大的风险行事，而且也是因为我没在北境打胜仗，敌军才会一路南下入侵国都。”
“对了，应该还有对政敌的怨恨。都是他们使绊子，我在北境才会输，你为了保住我妹妹才会这么做。”
凌穗岁沉默片刻，应年分析的很有道理，估计也很符合原著作者的心路历程，非常大男子主义。
但……照他这种演法，她又要给他当工具人了。
虽然这是大男主剧里女角色的宿命，但想到这是她在这部剧里唯一的人设高光，凌穗岁又有点不甘心。
她都带他入戏、配合他演出这么久了，在秦娴下线这个名场面里，就不能让她也上个桌吗？
但直接说肯定不行，就算应年答应，编剧和导演也未必答应，毕竟秦娴在他们眼里除了苏男主外啥也不是，他们不会为了她去改剧本的。
所以，她得找个迂回点的理由。
凌穗岁想过之后说：“就没有一点正向的情绪吗？秦娴是最懂赵瑎的人，他们夫妻一体，赵瑎肯定也明白秦娴是怎么想的。”
“她冒着生命危险来刺杀敌军首领，也是为了国家大义，称得上是死得其所。”
“我觉得，秦娴之所以是赵瑎的白月光，不单是因为他们之间的爱情，也因为秦娴和赵瑎志同道合，有共同的目标和理想，才称得上是灵魂伴侣。”
“从这个角度去理解，赵瑎的人设也会变得更立体。他后面一直怀念秦娴，永远忘不掉秦娴，实际上他怀念的不仅是这个人，也是他的初心。”
“你看，这样赵瑎的人设会不会好很多？比起忘不了某个女人，这样更符合一个明君的心态。”
应年听完都震惊了，感觉赵瑎这个角色在凌穗岁的描述中，都被拔高了一个层次。
凌穗岁心想，可算编完了。
为了给秦娴增加一点正面高光，她真的尽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