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秦凤收拾收拾碗筷便拿去洗洗了。今天她很开心,毕竟自从秦宣父母逝世后,秦宣就被托付给刚和丈夫离婚的她,和秦宣住在同一屋檐之下已差不多六年。但秦宣因为双亲离开的冲击,改变了性格,对亲人也忽冷忽热的,这是头一次她见秦宣带同学回家,她一直以为秦宣在学校没什么朋友,也就一两个搭过话的,谁知他竟有一个如此热情开朗的朋友。
随后,秦凤不禁回忆起往事——“姑姑!姑姑!”小秦宣不断地说道,“姑姑!你来看我们啦!”小秦宣从卧室里兴奋地跑出来,秦凤见了,放下手中的东西,蹲下也敞开手迎接他的怀抱,“姑姑!”
秦凤轻轻抚摸着小秦宣的头发,温柔地说道:“嗯!姑姑回来看你们了,秦宣乖不乖?在家有没有听爸爸妈妈的话啊?”秦宣一个叉腰,自信地说:“当然有!我很乖的!不吵不闹!”
秦凤:“真的?”
秦宣:“当然是真的!不信你可以问爸爸妈妈!”闻言,一旁的秦父秦母双双点点头。秦凤一把抱起小秦宣,刮刮他的鼻尖:“乖孩子!”
……画面一转,只见有个人躺在十字路口中间,暗红色的血渗透了她的衣服,血液迅速往四周蔓延开来,她脸色苍白,神志不清,但那人还是尽力用她仅剩的所有力气抬起血迹斑斑的手,向秦凤伸去,那时的秦凤根本不知所措,直接僵在了原地,一动也不动。紧接着,只见那人的嘴唇颤抖着张开,苍白无力地说了一句话,顿时让秦凤湿了眼眶,充满惊恐和哀伤的泪水霎时滑落至下巴——“秦宣……就拜托你了——”
……
还沉静在悲哀的回忆中的秦凤隐隐之中听见了有人在唤她:“姑姑?姑姑?!”那人拍拍她的肩膀,大声吼道,“姑姑?!!”
“欸……?”秦凤被拉回现实,只听秦宣皱着眉,表情严肃,平淡地说:“碗洗半天没洗好,您先回客厅歇歇吧,和沈逸说说话,碗给我来洗。”听秦宣的语气似乎很闷闷不乐的样子。
“噢……”秦凤迷迷糊糊地让开了位置。
来到客厅坐下,沈逸冲秦凤笑笑,仿佛能治愈一切忧伤的笑容瞬间让秦凤感觉到心里暖烘烘的,但依旧逃不过旧时的欢乐回忆,她低头不经意地低声说了一句:“这个笑容……和当年秦宣的一样……”随后,她又说,“一模一样……”
我的笑容怎么了?很难看?
在一旁不知所措的沈逸不知道是什么勾起了秦凤的回忆,好奇心大发:“阿姨,您怎么了?我这笑容……关秦宣学长什么事?”
“其实……秦宣他……”过了一会儿,等秦凤刚要开始说起秦宣的往事时,却被秦宣一口打断:“姑姑……不要说我的事,‘他们’就是骗子。”秦宣的表情依旧没有变化,从厨房出来时,还顺便沏了杯茶,“喝口水——姑姑,在任何时候都不要说起我的事,我不希望我的事被别人知道。”说完,他还狠狠瞪了沈逸一眼,似乎是在说:你他妈不要随便问我的事。
沈逸一耸肩,背后起了一小片鸡皮疙瘩。
一时间仿佛空气冻结了起来,没有一个人出声。
霎时,一阵强风向客厅的落地窗吹来,“砰!”一声让三人纵然齐齐往后缩了缩,耸了耸肩。“卧槽……”沈逸更是低声骂了一句脏话。秦宣起身检查了下窗口缝隙,见没有裂痕后,又望向窗外;俊美又带有点弱态的脸映在透亮的玻璃上,神态失落,眼眸空洞,似乎有无限话语埋藏在这颗乌黑的水钻里。过了一会,秦宣闭上眼长呼一口气,转过身对沈逸说:“你今晚大概是不用回去了。”
沈逸:“?”
秦宣往后潇洒一指,示意沈逸过来看看窗外。只见玻璃上全是大风吹过来的水珠,窗外的景象一片狼藉——树枝乱摆,街道上涌水一波接一波,有顶着某知名品牌的赝品包包奔跑的,有刚下公交便被这突如其来的暴雨淋得一身湿的,有凭着一把伞在雨下疾步回家的……
沈逸:……看来今晚的确回不去了,就算铁定了心要回去肯定也会变成‘落汤鸡’的。
秦宣双手抱臂:“你还回去吗?”
沈逸:“不了。就算我回去也没命了。”
秦宣:“行。那你今晚睡客厅。”
沈逸:“啊?!你竟然让我睡客厅?你还有没有人性了?”秦宣没回答,只是努了努下巴。沈逸向他努的方向看去,只见秦凤默默地坐在沙发上,见沈逸向她看了过来还尴尬地笑了笑,立马从沙发上起开。
沈逸:……
秦宣:“……”
秦凤:“……”
就这样再次陷入僵持……
过了一会,还是沈逸最先坚持不住了:“算了,斗不过你,我睡,沙发总比睡地好。”他说。
“行。”秦宣说。
随后,秦宣一个接着一个地把被子、枕头都拿了出来,还顺手拿了几件号大的大码睡衣塞到沈逸手里,说:“快去洗洗然后睡觉。”
“哦。”
继续在旁边默默吃瓜的秦凤见沈逸不在场,便凑过去对秦宣说:“宣宣,你是怎么认识小沈的?见你们好像关系挺好啊,我还一直以为你在学校没什么好朋友呢。”
学霸一向只听有用的东西,直接自动忽略掉后面的两句话:“在校门口,被这个傻逼撞了一次就认识了,但……好像之前在哪儿见过。”
“是吗?”秦凤语气低沉。
“嗯,但想不起来。”
秦凤若有所思,没再吭声,直接提步回卧室了。秦宣也没理,帮沈逸整理整理被子和枕头后,再留一盏小台灯便也回卧室了。房间昏暗,空气凝重,秦宣坐在床边上,看了看小桌子上摆着的相框,“当年的那个晚上也是像今天一样大雨的……”他开始慢慢回想起他父母死的那个晚上——
六年前,傍晚。外面下着倾盆大雨。
“宣宣,爸爸妈妈今晚要去参加你爸爸一个朋友孩子的生日宴,那个孩子之前你见过的,就是那位姓沈的叔叔的儿子。”秦母对着年仅十二岁的秦宣说,“在家乖乖等着爸爸妈妈哦,你秦姑姑会在家陪着你的。”随后,门“彭!”一声就关上了。秦宣心里有点不安,他总觉得今天会有什么发生,他并不想秦父秦母去参加一个什么一文不值,毫无意义的生日宴。但他们却说这个生日宴很重要,非去不可,秦宣也没办法。
果不其然,就在秦父秦母才出门不到半小时,秦凤的电话突然一震,电话铃声响遍整个客厅,秦凤连忙接起,然而此时的他们还不知道悲剧正在向他们慢慢靠近。随即秦凤脸色一变,瞳孔纵然一缩,手机从她手中跌落,接着整个人瘫坐在地上。秦宣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可以在秦凤的瞳孔里看见满满的悲伤和无助——
“您好,请问是秦女士吗?”
“对,我是。”
“接下来我说的事,请您做好心理准备……刚刚您的家属秦然先生和范燕燃女士在路上发生了车祸,俩人已被送来了Q市第一人民医院,但经紧急手术后……抢救无果,请您节哀。”
……
等秦凤向秦宣解释他爸妈的情况后,秦宣眼神空洞,明明是最亲近的亲人离世,但却没有流过一滴眼泪,一直在低声重复同一句话:“你们是骗子,明明说过会回来的,为什么不遵守诺言?我有听你们话乖乖在家等你们的,为什么你们不遵守诺言?为什么?你们都是骗子……你们都是骗子……”
画面一转。
秦宣眼睁睁地看着他的父母被送进停尸间,只见秦然和范燕燃都被盖上了白布,周围全是哭哭啼啼的亲戚,无一不是在感叹“这孩子太惨了,才十二岁双亲就走了。”“对啊,不过秦然和范燕燃也惨呐,这也才三十多岁,还有一大后半生呢。”等等。但秦宣也当作没听见,脑子里想的全是他双亲出车祸的那一天所说的话。
秦宣:你们都是骗子……都是骗子……都是骗子……
————
“算了,别想了,刷个牙就睡觉吧。”秦宣回过神,随后便开门来到浴室里,“没关灯?”推开门,浴室里空无一人,“看来是忘关了。”他目光往台子上一扫,“怎么多了个牙刷?——哦,对,沈逸。”一想到沈逸,他探头往客厅一看,沈逸正躺在沙发上埋头大睡,“还睡得挺香,本来还想着说让他来我床上凑合的。”秦宣从鼻腔叹了口气,便又回头刷牙去了。
深夜,沈逸微微睁开一只眼,再向周围瞄了几眼,见没人后,悄悄起身,往秦宣的房间捻起脚走过去,他握住门把轻轻一扭,“门没锁?!太他妈好了!”沈逸心想。进门后,只见秦宣像个睡美人般正正经经地睡在整齐无皱褶的床上,“连睡个觉也这么正经……从感觉他这睡相比醒着更好看。”他咽下一口唾液,“操……这人睡觉要不要还要这么勾引我啊……”秦宣的头向左边侧了侧,修长的脖颈直接暴露在沈逸眼下,“这……就算我是个男人也顶不住啊……”沈逸慢慢抬脚上了秦宣的床上,把人压在身下,居高临上地看着他。
少顷,秦宣感觉到似乎被什么东西压着难受,神志不清地睁开眼,谁知下一秒,“唔?!”眼前的人还未看清,便被亲上了嘴,来着实在强悍,大晚上的竟然还有如此精神。片刻,嘴唇瞬间被亲得红润,“你……怎么……呼,你怎么在我床上?”
“你真的愿意让你老公在沙发上睡吗?”沈逸眼眉一扬。秦宣顿了顿:“不想。”
“那你想我睡哪儿?”此话一出,片刻秦宣似乎明白了些什么,小脸一红,把手环在沈逸脖子上,随后把人拉到耳旁,对着他的耳朵轻声说:
“睡我。”
沈逸理智一失,立刻开始动起手来。
同时,窗外已经停止了暴雨,咸腥的气味随着风飘散在各个角落,雨后雨滴“滴答滴答”从树叶滴下;厚重的乌云早已烟消云散,一轮明亮的弯月再次挂在深蓝的天空中,在一颗颗闪亮的星星的衬托之下,更是显得高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