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说,封家和东陆皇室有些渊源?”
“是仇恨差不多,要说白灵华嫁封家,刚开始也是为了国与国的联姻,她不愿意嫁,还想杀了封衍呢,封衍也不愿意啊,想方设法逃婚,结果两个人误打误撞,最终白白绕了一段路,到底是结为了夫妻。”
叶浮珣觉得这缘分奇妙,“那赫连燕的际遇呢?”
“赫连燕也是偶遇被追杀的七王爷白啸锦,救了他后被对方死缠烂打,赫连燕为此下山去了,什么长老之位,高强武功都不要了,只要男人,结果死不足惜,她掌门伤心了很多年呢,从此闭关不问世事。”
叶浮珣忍不住叹息,“前辈,你说人在做选择的时候,到底怎样做,才是最好?”
妙空前辈沉默许久,她道,“我也不知,我喜欢游历江湖,从未想过有天会被一个恶女残害至此,你说我要是安安分分待在阎阁里,是不是活得更好?”
叶浮珣回答不出来,这难道就是宿命吗?
也不是啊,宿命不该是这样子,天大地大,人存在了,必然要四处寻找自己的欢喜,总不能困守一方天地,自怨自艾过一辈子吧?
罢了,这些问题一直都存在,想问出个明明白白所以然,好像不可能,还是走一步看一步吧。
几人再度启程,叶浮珣特意去雇了辆马车,让行动不便的长辈坐上去,她则骑马陪同。
墨卿封随同她一起,两个人骑着马并行,他道,“我以为你想杀了我。”
叶浮珣转头看一眼,和妙空前辈的谈话,墨卿封想必是偷听到了。
“不过你莫要以为我是为了所谓正义,我只是觉得墨卿月年纪小,不该孤苦伶仃一个人。”
“你知道我妹妹多少岁了吗?”
“大概十岁?”
“她已经十五岁了,身体不会再长了。”
“?”叶浮珣满脸诧愕,墨卿月看起来差不多只有十岁的样子,她这小身体?
“她从小被泡在药里,我父亲狠心,想让她炼出不败之身,结果成了这副模样。”
“你父亲是畜生。”
“所以我杀了他。”
“那是我第一次杀人,而我杀的第一个人却是我父亲,是我亲手血刃他,你知道这种感觉吗?”
叶浮珣说不出话,她以为自己经历最痛苦,却不知还有人比她更痛苦。
心理上的创伤,远比挨了一剑流血知疼知痛还要深刻蚀骨吧?
墨卿封道,“我妹妹是因为我才答应炼药的,我身子骨不太好,不能泡那些药水,月月替我承受了。”
“父亲发现她残废了,想逼我投入药罐子里,否则就杀了我妹。”
“我没有选择,拿刀就对着至亲下手了。”
“那时候以为杀了恶魔就能保全两个人,谁知道墨焰楼里的人虎视眈眈,都想要功法秘籍,否则就杀了我们。”
“为了活下来,我炼了妖邪的功法,走火入魔的时候,还差点杀了月月。”
“是她不离不弃陪着我。”
“所以得知她被司空染控制藏起来的时候,我不敢有任何作为。她是我唯一至亲了,我们兄妹俩相依为命,如果连她都保不住,我能保全自己吗?”
…………
墨卿封说了很多,那些都是不为人知的私密事。
可他有一件事不知道,那就是真正的墨卿月已经死了,活着的是另一个人。
叶浮珣转头看一眼可怜的魔教首领,倒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宫里勾心斗角,尔虞我诈,江湖也是血雨腥风,万般险恶,似乎哪里都不安全呢?
“为何要和正派的人过不去?”叶浮珣问。
墨卿封笑,他笑起来很好看,眼里有光,清俊的脸上明媚炫眼,本是俊逸多彩之人,这一笑让天光都黯然失色。
墨卿封道,“有句话说,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理解这句话的意思吗?”
叶浮珣蹙起秀眉,意思是他被迫的。
“正派的人看到魔门中人,第一反应是赶尽杀绝,就好像这世上只有他们是人,别人就不是?这是什么道理呢?”
“可你们胡乱杀人。”
“我刚才说了,有些人是自撞枪口上,我总不可能举起手任人宰割。”
叶浮珣默然,也许吧,自己有时候也挺冷血的,就因为从小经历不好,性子有些冷漠无情,而墨卿封想必也是这种心理反应。
这事要分个是非黑白,实在太难。
一行人赶了半月,终于到达妙仙宗山脚下。
妙仙宗山川叠翠,云烟缥缈,这是一个如梦如幻的地方。
她站在山下,她跟长辈告别,不想上去了,她打算赶回皇城,去看一看母后。
妙空前辈道,“既然走到这里了,再走一段路何妨?”
叶浮珣想了想,又答应了,想到母后来过这里,不妨上去看看。
她跟随着去到妙仙宗,妙空前辈带人到一块大石面前问,“看见上面的字了吗?”
她依言看着石头上的字,那几个字龙飞凤舞,飘逸有神,很熟悉啊?这不是母后的字迹吗?
是《卜算子》,母后为何选这一句?
妙空前辈道,“她当时不想留在妙仙宗。”
“那旁边的字,素练风霜起,苍鹰画作殊。也是我母后留的吗?可看着不像是她的字迹?”
“不是,是你皇叔父留下。”
“啊?”叶浮珣惊了。
皇叔父和母后真的有过曾经吗?
妙空前辈道,“你皇叔父当时是陪着赫连燕的哥哥一起来,几个人在半路上相遇,就结伴来到妙仙宗说是游玩赏景,后来你母后嫁入皇宫,你皇叔父就跑来这里留了这么一句诗。
那天下着大雨,我刚好从外面赶回来,发现深更大半夜居然有个男子出现在妙仙宗鬼鬼祟祟,为此出手险些把人打死了,后来才知道是你皇叔父,就赶忙赔罪。”
叶浮珣无言,父辈间的恩恩怨怨都留在过去了,后人想要知道,只需听着三言两语就能了解其中的风云变幻,然而那些惊心动魄,谁又真正了解?
是不是如那浩大的雨,是那黑如浓墨的夜铺天盖地,几乎要把人活生生扼杀致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