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这落魄小王爷,也着实不好当,韩山童聚众起事,自立为明王,自是有些威望手段。可待得韩山童一死,余部却未从韩林儿,只归眼下这刘福通统率,这其中的阳谋阴招,权谋机变也自不必提了。
韩林儿身份特殊,但被完全架空,只得韬光养晦,装作沉溺酒色。他日间本也当宋青书是刘福通遣来的探子,藏在车中窥视内情,所以出手。
“那韩兄后来又是如何认定,我非那刘元帅所遣呢?”宋青书听了,微微皱眉,他是很不喜欢这些勾心斗角,所以只想将话扯得远了。
“后来那朱元璋一来,我便猜到了,刘元帅亦不是蠢人,没必要先后同遣两波人试探于我,而他带来眼下这些守卫,不过是来监视,软禁我的罢了。”
宋青书心中暗赞,这韩林儿倒有几分机敏。这时有个侍卫气喘吁吁的跑了上来,他好似有些武功底子,轻功也比其他护卫好很多,只独身追来,但还是有些上气不接下气,说道:“夜已.......深了......还请王爷回.......府休息。”
韩林儿转头看去,似也惊讶这侍卫有些本领,点了点头,问道:“好样的,你叫什么名字。”
“回王爷,在下白不信。”那人屏息凝神,停了一停,报了名字。rexue.org 西红柿小说网
“枪震中州白不信?元帅竟网罗了如此人才,可惜让你来看我,也太大材小用了些吧。”韩林儿双目微眯,将那人上下打量了一遍。
白不信低头不语,他这名号宋青书倒也在路上听过,说是这乱世草莽中同时出了三位豪侠,大刀敖,神弓李,花枪白。世人叫做“川中三豪杰”,其中这花枪白,便是眼前的白不信了。
宋青书也随之将那人打量了一番,却见他身材不高,应是穿着特制型号的铠甲,铠甲之下看不清面容,但眼神有些憔悴。手中果有一枪,枪头却并无红缨,想来是为了作战实用,也是他拿手兵器了。
韩林儿使了眼色,二人翻身跳下屋顶,他又着白不信在前开路,两人迎着月色缓缓向府邸踱回。
宋青书本想问他一身武功来路,却碍于侍卫在旁,语气一顿,改问道:“未知韩兄弟是如何与夫人相识的呢?”
韩林儿正摇头晃脑得哼着小曲儿,听到这一问,神情变得有些认真,转头看向夜空,说道:“父亲举义之后,各方豪杰义士云集,这元廷失了人心,我红巾军更是一呼百应,眼见力量壮大,驱胡之事指日可待,哪料父亲......”说到这里,他停了一停,众人自然也懂他语中之意。
“元狗狡猾,小王爷放心,我等誓死效忠,必报明王之仇!”那白不信听了,立即转头行礼,接了一句。
韩林儿缓缓摇头:“父亲死得极为蹊跷,他一身功夫虽未在江湖成名,可放眼军中也是数一数二了......断不能叫元狗轻易刺杀!”他说到此处,已不自觉间握紧了双拳,目露凶光。
宋青书想到那日所见韩山童的人头一事,记起那韩山童满脸鲜血,死不瞑目之状,猜想到多半是反应不及之下遇刺身亡。但也不知这人头一事后来怎样,也就不好开口去问了。
“我与家人亦为元狗追杀,我远逃到东方海边,藏在一船内出了海,才得以脱身,也是那时才得知父亲死讯......我因此大病一场,才与内人结识。”宋青书瞧这韩林儿说话之时,紧咬牙根,显然是记起那时惨痛经历,断然不是在说谎。
又随即想到,徐书义所说半真半假,原来大病一场的是这韩林儿,妙韵姑娘心地善良,日日照顾间这二人肯定渐生情愫,他应是不愿承认这二人情投意合,只一心认定了是韩林儿耍了手段骗走了妙韵,所以才有此一说。想到此处,宋青书心中暗笑,当真温柔乡是英雄冢,似徐书义这等人,也不免难逃一劫。
未知韩林儿又说道:“宋兄不是说我得了奇遇么,其实确实如此,也果真是天不亡我,我大病一场后,随船来到一处仙岛,内人只说那叫桃花岛,现想来应是哪位高人住处,那岛上处处是机关,便是外围桃树亦依八卦遁甲排列为阵……许是我父在天有灵,我等虽未能进入那桃树阵中,可我却在亭上牌匾之中,找到了一套武学秘笈!”
他边说边走,不疾不徐,这时周围的侍卫也都跟了上,来听他所言奇遇,韩林儿讲的生动,把那积翠庭中枯骨指天之事说的惟妙惟肖,众人听得入神,眼中更多了几分羡慕之色。
宋青书想到那桃花岛外积翠庭的牌匾裂成三截,暗暗点头,知道韩林儿所说应该不假,可他却只言众人未曾进入过那桃花迷阵之中,那岛后山洞与山崖上的兵法秘笈,又该到哪里去了呢?
正思索间,又听韩林儿说:“此功法名曰‘东风绝技’,乃是那高人所留,其中一套掌法‘落英神剑掌’,一套腿法‘旋风扫叶腿’,还有一套相应身法‘奇门五转’,这三样功夫相辅相成,我只初学乍练,功力便已大进,想来那位前辈高人当真是深不可测……”他倒是爽朗大方,将这几门功夫尽数道来,丝毫不做欺瞒。
“那定是冥冥中王爷英魂庇佑,亦是我等之福。”白不信倒是有几分机灵,见韩林儿说的得意,立即出口称赞。宋青书听了则紧皱双眉,想到:“依俞二叔所言,前人武学也并非强于今人,现在想来可未免有些托大了,这韩林儿内力平平,却仅靠招式轻功便能与我打个平手,黄药师留下的功夫果然厉害,难道便真的因为此时是武学末世……再无大成高手之故了?”
又想到:“黄药师之轻功在五绝之中已是极为拔尖了,这武林果真是一代不如一代,那韩林儿不过学得皮毛,轻功便已能胜过自己,倒也不怪那周芷若只学得了个九阴白骨爪,便能与张无忌等人打的有来有回……”
他只一路皱眉,苦思冥想,同众人一道回了府中,此时夜已深了,韩林儿与他拱手拜了拜,又朝他使了眼色,那意思是希望宋青书能站在他这边,助他一臂之力,可宋青书哪有心思关注这些,只是依旧苦思冥想那黄药师所留的功夫,二人各心怀鬼胎,回了房中。
次日一早,便有两个极为艳丽的美婢前来,服侍宋青书起床梳洗,宋青书也只得在她们奇怪的目光中勉强受了,本想吃了午饭便与韩林儿告别,不想理这勾心斗角之事。哪知午饭刚毕,却有另一位熟人拜门,却是殷天正之子,殷野王了。
殷野王的年纪比他二人都大,所以也不得不客气一番,待得几人落座以后,却见他满面愁容,直言家有要事,要来借那白不信前去相助。
原来自这天鹰教并入明教以后,殷野王便失了本来地位,之前他对下属十分刻薄,教内亦无什么老人卖他面子,只全仗着白眉鹰王的名号,这日子过的自然是十分难受。他与韩林儿二人身份相当,处境相同,自然是“惺惺相惜”,二人做起了盟友来,但殷野王这次却是当真是家有要事,需高手相助了。
白不信不知缘由,只是低着头不敢回答,几人转头看向宋青书,宋青书却正想到明教本有紫白金青四位法王,如今又多了个明王,若果真事成,依这些人本来地位,定然是富贵至极了,也怪不得他们还未成事,便已整日勾心斗角,心中哎了一声,叹息不止……
再看眼前之人,宋青书只问道:“温可心近来怎样了?”此言一出,那殷野王拍腿言道:“哎……心儿也是日日发愁,茶饭不思,只骂在下无能,说道若是昔日宋少侠在此,此事必定手到擒来……”瞧他一副痛心疾首之模样,这句话好像正中他下怀。
宋青书不想管他劳什子家事,只歪了头去,不愿再问,可那韩林儿却在旁与他一唱一搭,将事情抖了出来,未想到这殷家家中,还真有个可大可小的事情,还正与那温可心有关。这殷野王前来“借人”,帮韩林儿摆脱监控只是其一,其二便是解决了他殷家近日之事。
原来殷野王自近年随明教教众改留亳州以后,这府中总有不平之事,件件皆向着温可心而来,温可心更是频频遇险,已是不敢踏出院门半步。前一阵殷天正居于府内,倒还消停了一时,但这几天战事紧急,殷天正前脚刚走,便又有人想趁夜色潜入府内。殷野王无奈,想起白不信名号,只追到此处借人,未料正巧宋青书也在此。
“会不会是元廷杀手?”宋青书想起温可心身份,与众人对视一眼,问道。殷野王自然知道他什么意思,摇了摇头,道:“应当不是,元廷若果真有所布置,直接杀我便是,除我一妾也未免打草惊蛇了……且那贼子我也见过,与他对了数掌,那人内功不低,只说是来报仇雪恨的……心儿生平得罪之人不少……我们也摸不清他来历路数。”
俗话说的好,不怕贼偷,但怕贼惦记。这个孑然一身的复仇者,以明教之势力竟也无处可查,找不到半分痕迹,宋青书只想到与温可心还算有几分渊源,自是该出手帮上一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