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风起湖难渡

日月既往,不可复追。

自宋青书西行昆仑之后,在武当山安定了一段时间。几日之前他曾试过用神照功力给俞岱岩疗伤,可惜无功而返,看来非得是张无忌的医术才行。当然,那两顿“青藤炒肉”是一次也没少了。这边宋远桥才婉拒了昆仑派,那边慕容家是堆金砌玉而来,好不热闹……

这天总算让他寻得了一个时间,前往后山见祖师张三丰,张三丰握住他手臂,照旧一般探查内情,他未想到宋青书居然修得奇功,也是大为吃惊。宋青书也不藏着,将那四卷九阳真经与那龙形一笔剑如竹筒倒豆子般,全说了出来。

眼前的徒孙身强体壮,面色红润,气血充盈,显得愈发的精神抖擞,又听着宋青书习练内功之遭遇,张三丰面色由奇转喜,心中对这个徒孙也是更加喜欢。他本就不喜欢门派杂务,早将这一干事等都推在大弟子宋远桥身上,近些年门派壮大,整日里宋远桥都忙得焦头烂额,眼前这乖徒孙儿宋青书,若是改了那风流毛病,或可继我武当衣钵,张三丰想到。rexue.org 西红柿小说网

二人走出清修山洞,张三丰突然挥手拦住了宋青书,宋青书不解,朝前望去,见洞前有一黄雀,正鸣叫不止,再定睛一看,这洞壁之上盘着一只小蛇,这二物正在相争,也不知是雀要筑窝,还是蛇要食雀,这二物争得旁若无人,对他二人丝毫不予理会,见张三丰看得认真,宋青书也就随之望着。

那雀儿飞腾自然,占尽了主动,小蛇则摊开身体,只把头向前伸出,紧盯飞雀。便如那兵法中一字长蛇阵一般:“击头则尾至,击尾则头至,击中则头尾俱至。”眼见这占尽先机的雀儿一时无法下嘴,宋青书晃了一晃神,将自己所知为数不多的墨水抖了一抖,显摆了来。

张三丰听了,满意的点了点头,又看着天上云舒云卷,缓慢迈步,抱元守一,将整个身体蹲伏下去,如那盘蛇一般,瞬间腰部一摆,又缓慢站起,同时右手成拳——“揽雀尾”这动作,宋青书上一世也算是常见了,公园大爷惯用招式,只是张三丰演的,好像版本不同,首先,他便真如那长蛇一般将身子放得极低极矮,尔后那一摆,身子扭动如蛇,又是颇有力度,好似真的在学那蛇,要揽那黄雀之尾了,与自己前世所见软绵绵的拳法大相庭径。

“回去告诉你父亲及众师叔,我最近与武学上新有所悟,需闭关几日,无事就不要来打扰了。”张三丰说道。宋青书当然是点头如捣蒜般,要知这太极拳剑乃为数不多的武当派红利了……

是夜,宋青书是横竖睡不着,张三丰那浑然天成的一式总是在他脑中挥之不去,这一世他从未见过张三丰出手,毕竟是已经臻至化境的大成高手,今日总算见得,只那一式便已是不知高出自己多少,看来自己还是小觑了张三丰,那日所见的耶律渊如,哪怕贯通了阴阳二气,也难是师祖对手。

细细想来,他生平所见这些人中,玄冥二老几十年内功修为,掌力既深,又有强功相助,当是大敌。灭绝师太功力稍逊他二人,但有倚天剑在手,打平其中任何一人当不是问题。父亲宋远桥,虽不是入室弟子,也许久未见他与人动手,但那一顿“青藤炒肉”还是可见些许功力,这几人应是他所见过的当世一流好手了。

至于昆仑掌门何太冲,青海派古远青,丐帮吴长老,八臂神剑方东白,明教那说不得与韦一笑等人都是各有擅长功力,自己现下或可与之争雄,对拼百招而不败,至于百招之后,也是胜负难料了。

那还未见得出手的成昆谢逊,杨逍范遥,白眉鹰王殷天正乃至少林三渡,又不知是何等功力,但只怕不在上述那些人之下,当可稳胜自己了。

与自己同辈的张无忌,悟性资质俱是极佳,自己现下或可仗剑招与他抢个平手,但来日他还要学得那乾坤大挪移,波斯三使的圣火令武学,那时自己怕是难以企及……

古墓派那群人功夫诡异,自己也不好界定,但那赵消难居然能得独孤九剑又有古墓真传,还有那一直未见得的那黄衫女,他二人如是果真习得九阴真经,想来应该只在自己之上——其实他所料有差,杨龙二人所得古墓九阴亦是不全,所以主要修行的乃是玉女心经,不过即便如此,他现下依然不可能是这二人对手。

韩林儿悟性虽好,但心思庞杂,若无奇遇,怕是会与他们越来越远了。武术江湖便是如此残酷,逆水行舟,不进则退,苦修虽不是唯一办法,但是是唯一行之有效的办法了,须知机遇不是时时有,也没有人会坐在那里等你赶上来,想到自己初时苦修十年只堪与蒋涌打个平手,却又不过短短数年,蒋涌怕是已然接不住自己三招,心中尚有些许安慰,又想起这些年不知几次死里逃生和在那昆仑山中的艰难困苦,也是心有戚戚:不吃苦中苦,怎成人上人了?

想到这里,他从床上一跃而起,反正也睡不着,便向着那演武场走去,想来演练几招。来到演武场后,才发现场中早已站着一人,这寂静深夜,那人正不徐不慢得打着一套武当长拳,他再仔细瞧来,原来是二师叔俞莲舟。

宋青书此时想起还算漏了这位师叔,未想到他平日里竟是如此刻苦,连夜间也在习练这普通的长拳功夫,也不知道他与父亲宋远桥到底孰高孰低了。俞莲舟见宋青书远远走来,收了功夫,对宋青书言道:“师侄怎这么早便起来了?”

原来宋青书在床上辗转已久,此时已是过了四更,那时人都睡的早,待鸡一叫就算白天,可以起来了,所谓闻鸡起舞,便是如此。

俞莲舟这位师叔年纪与宋远桥差不多,但因平日里不苟言笑,众师叔们比怕宋远桥还怕他。同时他尤善拳脚功夫,无论长拳棉掌虎爪手,这些派内拳脚功夫若论精熟,只怕除了张三丰,便只能是他了。

他想起自己从朱长龄那里学来的一阳指功夫,上前一礼,说道:“侄儿此次下山偶得了一门新奇武学,还望师叔指点一二。”俞莲舟本质上与宋青书是同一类的人,对武都有些痴,所以自然是大有兴致。

待宋青书将一套指法演完,俞莲舟赞叹不已:“好指法,天下间真有此奇人?竟比师祖所创龙跃窍,鹤嘴劲等指法更为精妙,只是……师侄指力差些火候,还需多练才是。”他说的半点不假,这一阳指乃天下极难修炼的几种武学之一,共分九品,那一灯大师已是不世武学奇才,便是修了一辈子,怕是至死也未及一品境界,可见此中艰辛……待传至那朱长龄,说起这个……实在是让人扼腕叹息……

宋青书挠头道:“师叔见笑了,这门武学我也是刚学,还未演练几次,望师叔不吝赐教。”说着,将那一阳指功诀随着招式一一念出。俞莲舟听了,大笑道:“好小子,原是想让我给你铺路。”

宋青书未想到俞莲舟一眼便识破了他的计划,嘿嘿一笑,说道:“剑法与指法有些地方不尽相通,师叔拳脚功夫通神,想来是一定是有办法的。”然后,将一阳指的来历及六脉神剑的故事向俞莲舟说来,心说若是能品出个六脉神剑这种剑指功夫,那定是极好了。

这又是秘籍又是吹捧,俞莲舟听了一阳指的来由,指着他调笑半晌,又认真习演起那一阳指功夫来,这招式还是招式,但风格已是截然不同,宋青书看得皱眉,心想我倒是也没教错罢。

俞莲舟一套演完,看着宋青书说道:“侄儿会否觉得我的一阳指与你所教有所出入?其实不然。”说着,他打了几式棉掌,又换掌成爪,使了一套虎爪手来。他演练棉掌时,已与平常招式不同,那一拳一脚中是颇有力道,待换成了爪,一招一式间风格巨变,早与宋青书所学不是一路了。

俞莲舟收了功,说道:“武功是死的,但人是活的,须知这世上武功千百种,这人却各个皆不相同,你使来的虎爪手,便是再像,也不一定就是我使来的虎爪手,江湖上武学甚多,哪个未曾扬名天下了?为何有些传了下来就变为粗浅武学,有些却还是经久不衰?便是如这一阳指般,只不过是看所使之人罢了。你可明白?”他极为认真的看着宋青书,见宋青书恍有所悟得点头,又说道:

“我创制这‘虎爪绝户手’之时,曾数次同师父探讨,师父可称得上是当今世上第一高手,可他所用武学,哪个不是自悟自创自得了?前人武学固然精妙,但那是拿来改进创新得,如此,武学之道方才得以发展,可不是用以拾人牙慧,敝帚自珍的!”

这话于宋青书来说,好似醍醐灌顶,他在他脑中嗡嗡,他本就是二世为人,这种道理上一世听得也是不少,所以很快就接受了,想到:确实如此,武学一道说白了便如那科学探讨,是要不断的实践求证再创新的。前人武学,固然是精妙无比,但只有最适合自己的,才是最好的,斗酒僧观九阴真经写下九阳真经,未必就能说明九阳比九阴好,只能说对斗酒僧来说,九阳更为合适,便有如齐白石的那句“学我者生,似我者死”。

乔峰改降龙二十八掌为十八掌,王重阳观九阴真经却创制了先天功法,周伯通自悟空明拳,杨过晚年也创黯然销魂,自己若真想成为如他们一般的高手,这一味的拾人牙慧并不是解决办法,最终还是只能落得个仰人鼻息罢了,唯有找到属于自己,适合的武学才是真正正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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