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铮一死,锐金旗人众不乱反聚,各个视死如归般,要作那最后一搏。
“庄旗使殉教归天,锐金、烈火两旗退走,洪水旗断后。”烈火旗阵中旗号一变,应命向西退却。但锐金旗众人竟是愈斗愈狠,谁也不退。
“请洪水,厚土二旗兄弟速退,我锐金旗,人人和庄旗使同生共死。”锐金旗中有人叫道,那人出声嘶吼,很有几分豪气。
此刻大局已定,其余几旗在锐金旗掩护之下败走。周围崆峒,华山等派渐渐围了过来,这时锐金旗所剩不过七十余人,周围几派看见天鹰教在旁虎视眈眈,都停下了手来,唯只剩峨嵋一派独斗锐金旗教众,本来这所剩七十人都乃是旗中好手,若与峨嵋派三十多人对抗,依然可以稳占上风,但灭绝手持倚天剑,一路所向披靡,出手不留活口,眨眼间又毙掉了三,四人。
宋青书与温可心对视一眼,二人一个躲一个追,想藏到那阵中心去,温可心却被灭绝一剑拦下,身中一掌,这才逃入了锐金旗中。
眼见锐金旗失了战力,武当诸人及华山,崆峒派中一齐闪出几位好手,身影飞动间,手指连点,与灭绝将剩余的五十几位锐金旗人各个点在当场。灭绝不愿再用倚天剑屠戮束手之辈,收剑而立,此刻黎明将尽,朝阳初生,晨光下倚天剑剑身尽透青光,刺眼之极,她有心要挫明教锐气:“魔教的人听着,哪一个想活命的,只须出声求饶,便放你们走路。”
隔了半晌,只听得嘿嘿、哈哈、呵呵之声不绝,明教众人一齐大笑,声音响亮。
锐金旗副掌旗使吴劲草吼道:“我明教替天行道,济世救民,生死始终如一。老贼尼想要我们屈膝投降……唔!”话音未落,青光闪动,他右臂已然被斩了下来,可他却立即强忍疼痛,不愿人前示弱,还是神色自若得望来,这人虽是众人之敌,但这般作为却显得颇有骨气,众人都不禁在胸中赞了一句:“好汉子!”
宋远桥见此刻正派人多,如此打杀这些俘虏未免太过胜之不武,有失君子之道,遂上前向灭绝道:“师太,这些人已然战败被擒,再下杀手有损我六派声誉。”
“诛斩妖孽岂能心慈手软,好罢,静玄,你着领我门下弟子,先将他们斩去左臂,若是还不肯降,再斩去他们右臂。”
静玄应声,喝令门下弟子动手,宋远桥一时未想到灭绝是此般说法,连忙又复上前劝说,可灭绝也只是听着,片刻间,地上就多出了七八条断臂……
宋青书眼见温可心及明教中人个个面色自若,视死如归般让人压着,那明晃晃的宝剑就冲肩膀而下,可却真的连眼都未曾眨动一下,心中大动,叹了口气,知道自己不出手也不成了,抢上前去,连点住了数位峨嵋弟子,刚巧这温可心的行刑人正是周芷若,他上一番便心起怜花之意,只用内力将她震开,此次也是如此,身后剑鞘一摆,只把周芷若手中长剑收进鞘中。
“姑娘花容月貌,怎可做得这残忍无情之事。”他面带笑意,瞧了一眼周芷若,并不在乎她面带不愠,刚巧也替温可心解了危。
“这般残忍凶狠,你不惭愧么?”张无忌在旁边终是忍不住了,一跃而起,也拦了上来,同时大声喊道。
众派中人听此一吼,也都觉得此刻确实胜之不武,张无忌这一声发自肺腑,吼得正气凛然,不觉间带上了数年九阳功力,一时间倒也喝住了那些峨嵋弟子。
“残忍?难道要用善心来对付邪魔外道了?我法号为何?”灭绝听了,不再与宋远桥说话,转过身来,怒视着张无忌道。
众人皆知她法号上灭下绝,本身就有残忍无情的意味在其中,一时也都没了言语,那峨嵋派大弟子静玄听到师父如此说,心中早已会意,朝着张无忌一脚便踢了上去,喝道:“滚开!”哪知张无忌体内九阳真气流转,她竟将自己给踢翻了去,明教众人都开口哈哈大笑。
“小兄弟,你不用管我们,你心中慈悲,我等兄弟承了你这个情,还是快走罢。”那吴劲草出声劝道,他断臂伤口尚自泊泊,血流不停。张无忌见了,心中不忍,连俯上身去,用自身医术为他们包扎止血。
静玄被几位师弟扶起,这才发现眼前这名不经传的小伙子竟然是深藏不漏,看向师父灭绝。灭绝早已气急,照着张无忌背心,飞身一剑击来。
“锵”得一声,又是一阵金属交击之音,张无忌回过身来,见宋青书手中长剑嗡鸣不止,原来他出手替自己挡了一记,脸上露出笑容,便要喊宋青书之名。
“小兄弟你只管救人……”宋青书向他使了个眼色将他话头拦住,这边话音未落,耳旁又是一阵剑鸣,他不敢怠慢,又横剑挡了一式。二人招式不分高下,真武倚天一守一攻,亦是不分高下,灭绝突然喝了一口气,手中倚天剑尖微颤,轻抖数下,宋青书真武立即挥洒而前,只听得“叮叮当当”数声,原来这一颤间便已是攻了三剑,宋青书也已守了三剑,实在险之又险。
宋远桥等武当诸人看的胆战心惊,生怕宋青书有个长短,俞莲舟飞身上前将他二人隔开,宋远桥也大声呵斥:“逆子,怎可如此无礼,快快退下。”
“是,孩儿这便退下,还望师太放过这些明教中人。”宋青书无奈,他一只手臂被俞莲舟抓住,虽然立即收了剑,但一番话还是说得不卑不亢。俞莲舟隔在二人之间,瞪了他一眼,示意他闭嘴。哪知灭绝的声音复又传来:“我何时说要饶过他们了,邪魔外道,人人得而诛之!”
周芷若从旁走来,附耳在灭绝身边说了几句,原来她是何等蕙质兰心,宋青书两番阻拦,早是让她看出了宋青书与温可心之间的猫腻,灭绝听后,点了点头,不觉面带笑意,显然是对眼前的徒儿极为满意。
她上前一步,张无忌立即回身挡在她与明教众人之前,正派人士不知她要作何,都纷纷望去,哪知她却收了兵器,从人群中提出一个娇媚无比的女教众来,看向宋青书道:“好个玉面花剑,果然处处留情!你一剑把她杀了,我便同意放了这群废物!”
明教众人听得她出声辱骂,亦是毫不示弱,当即反骂回去,一时“老妖婆”“贼老尼”等不绝于耳,灭绝却是动也不动,紧紧得盯住宋青书。
宋青书万没想到会成如此地步,他出手也只是为解温可心,张无忌之危难,待到父亲呵斥,便立即收了手去,只因他料想自己父亲一贯君子做派,正派之人也自恃身份,当不会与这群俘虏为难,何况还有张无忌这个底牌在此……
武当诸人见他面色为难,又想到几年前传言他与明教中人走得甚近,都已猜到灭绝所言不假,一时大家都望着宋远桥,等他说话。宋远桥见那女子容貌身材,早是“心如明镜”,抢上前去,“啪”得打了宋青书一个耳光,看了眼温可心,说道:“他魔教中人以美色勾引于你,是也不是!”
“呸,下作之事,我教中人不屑与此!”吴劲草出声吼道,言外之意是这等下作之事只有你们正派之人才能想到。又铆足了劲:“要杀要剐一齐上便是,我锐金旗个个都是好汉子,断不能弃一女子而求苟全!”众教徒听得,也都发声附和不止。
宋青书挨了一耳光,却不动声色,转头看向温可心,却见她目中坚定无比:“宋少侠仁义,快杀了我,救众兄弟一命罢。”她说话时面色决绝,语气坦然,毫无做作。
俞莲舟眼见大错即成,挥剑即向温可心斩去,温可心见得剑来,双目一闭,引颈就戮。
“叮”得一声真武已是出鞘。
“师侄向师叔出手,青书心中深知,实在是大为不敬。”宋青书神色坦然,淡淡得说道。见他终于开了口,在场众人都向他看了去。
说着,他慢慢跪下,双手将真武剑递上:“承蒙师祖,父亲错爱,青书心中有愧,此剑已不配再拿,现下还归。”
俞莲舟呆望着他,众人一时也都呆了住,未想到他竟会如此,众人纷纷想到:“他果真和这眼前女子关系匪浅!”
武当诸人抢上,莫,殷二人便要托他起来。可他运足了内力,二位师叔自然托不起来,只急的满头大汗,生怕他再做了什么错事。
“你当真要救这伙魔教中人?”宋远桥颤声问道。宋青书见他双目间尽是失望之色,一时也有些难受,但还是鼓足了气:“我只做应当做之事。”
原来他几番下山远游,一路之上见得百姓凄苦,朱门酒肉之惨状,早是于心不忍,那晚又听得明教朱元璋等人理想抱负,心中佩服,此刻见这锐金旗中之人个个悍不畏死,知道了他们所为所图,再难下杀手,一时脑中纷乱,不知之前自己所做是对是错。
待见得温可心目中亦是坚定无比时,心中已然下了十分主意。遂大声言道:“宋青书铸成大错,不配再称为武当派弟子,现在天下英雄面前,脱离门户……”他想与武当派撇清关系,如此做来,救或不救,都是他一人所为。
人群立即纷纷攘攘,张无忌也随明教众人一并望来,眼中满是关切。灭绝冷哼一声:“好,你想脱离门派再阻拦与我?只要你肯自废武功,脱离门户,那我峨嵋派现下便饶了他们!”
“青书!”莫声谷抓着他手臂,武当诸人都关切看来。
宋青书胸中内力一发,撇开了众人,他运足了内力,迎着朝阳晨光,潇洒得出声长啸起来,旁人细听,竟是一首古音古色的歌曲:
“血仇耻,驱外族,复我冠裳!到那时,齐叫道,华夏万岁!胡人无,汉道昌,血祭炎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