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讯再次开始时,孙明德的情绪已经恢复如常。
程亦安轻轻敲击桌面,“我们正式开始吧。”
“孙明德,10月30日凌晨1点10分至1点30分,你在哪里?”
“……我在金富贵足浴店上班。”孙明德低声回答道。
“我们查询了店内监控,这个时间段里,你并不在店里,而室外停车场也没有顾客停车。你究竟在哪里,你是不是在这个时间,来到了宋承志死亡的那条小巷子里。”
孙明德的眼角微微抽动,他没有回答。
程亦安继续问道:“你的手上,真的只是推车造成的擦伤吗?还是说,你在勒死你的儿子宋承志时,勒伤了自己的手。”
孙明德不自觉地举起了双手,覆盖在伤口上的胶贴已经乌黑,隐约能看到血渍渗出。
“我……我没有勒死宋承志,我的伤是我推车划伤的!”
“这个稍后我们有法医进行伤痕鉴定,谎言是没法成真的!”程亦安加重了语调。
孙明德闻言反而亢奋起来,大声说:“可以可以!给我鉴定,我真的没有勒死他!”
程亦安掩饰住眼底的惊讶,不动声色地和吴谢池交换了一个眼神。
“宋承志房间抽屉里的钥匙是你放进去的吧,你故意藏起来宋承志的钥匙,目的是让他晚上回家时进不了家门,你在12点半给宋承志打电话,告诉他钥匙没拿,让他到小巷子里等你拿钥匙!然后你在他预估即将到达的时间来到巷子里,袭击了他!”
孙明德的瞳孔震颤,嘴唇微微发抖,只挤出来一句:“我没有!”
“你真的没有吗?你1点15分的电话,究竟是问他回家没有,还是判断他走到那哪里?你在看见宋承志醉醺醺走进巷子里时,是不是心里松了口气,他在你预定的时间到达你准备好的杀人现场。你的凶器绳子是放在哪里的?放在你的口袋里吗,还是放在,李彩虹的电动车篓里?”
听到最后一句,孙明德的脸上是仿佛见了鬼一般的惊吓,他猛地向后一缩,靠在椅背上。
见他这幅样子,程亦安知道自己猜对了。上午在金富贵足浴店时,李彩虹出门打电话,坐在一个小电动车上,那个电动车旧旧的,钥匙都没拔,就停放在大门外侧的台阶下面。
如果孙明德晚上在工作间隙赶赴小巷子杀人,那么他肯定是越快越好。步行往返需要十分钟的时间,可是如果骑上电动车,只需要两三分钟即可来回,这节约的时间不是一点点。孙明德没必要放着车不利用,而去靠腿赶路。
“你和宋承志感情不好,一方面,他记恨当年他妈妈因你而死,另一方面,他嫌弃你没有钱,不能让他过富足的生活。这种恨意,日久天长,终于现在他翅膀硬了,你也老了。他开始对你嫌弃憎恶,对你非打即骂,你忍无可忍,打算杀死他,正好,你得知宋承志同学间发生了连锁命案,死的都是宋承志高中时期的好友,他惶惶不可终日,你借机杀了他,并仿造他同学命案的现场,伪装是连环杀手的又一起案件。现场的裙子就是证据。”
程亦安一边叙述,一边观察着孙明德的表情,他眼里的痛苦是真的,在听到最后,他的愤怒也是真的。
“我没有杀他!”孙明德用力闭了闭眼睛,眼眶发红,“他是秀梅的儿子,我对不起秀梅,他恨我,我也认了,我这么多年当牛做马,就是想弥补他。他翅膀硬了,想把我一脚蹬开,我、我想着他是还小,还不懂事,没成家,要是成家就好了,要是再有个孩子,他就更明白我的难处!可是……全没了,他的命没了,我这辈子也就到这儿了!”
见他情绪失控,程亦安乘胜追击:“刚刚进来的时候,有警察收走了你的保安外套,你知道为什么吗?你知道法医在宋承志的指甲里找到了什么吗?法医找到了你衣服上的纤维,已经比对过了,确认是同一件衣服上的。宋承志在死前,为什么会拼命抓扯你的衣服,是因为你在他身后死死勒住了他的脖子吗?”
孙明德放在桌上的手紧紧握成了拳头,他的脸隐藏在阴影里,看不清神色。
“他看见你了吗?他知道是养了他二十五年的父亲杀了他吗?”
“我没有杀他……”孙明德喃喃开口,像是在说服别人,但更像是在说服自己。“我没有勒住他的脖子……我只是、我只是……”
“你只是什么?!”程亦安呼吸加重,迅速喝道。
“我只是握住了他的胳膊,让他别挣扎!”孙明德像是忍无可忍一般,嘶吼出声。
孙明德眼底一片血红,脖子额头青筋暴起。
他粗重地喘息着,幅度大得仿佛立刻就要窒息。
室内寂静一片,落针可闻。
孙明德痛苦地把头埋进双臂,发出野兽一般的哀鸣。
“我不想的……我不想害他,是他逼我的!他要把秀梅的房子卖掉,他要把我赶出去!我养了二十五年的孩子呀,他就这么抛弃我,我赎罪了二十五年,不够吗?”
“所以说,是有人杀了宋承志,而你是给她提供辅助的帮凶?”程亦安内心激荡不止,她的手在微微发颤。
原来他们的分析是真的,真的有不止一个凶手!!另一个凶手会是她苦苦追寻的洛水依依吗?
吴谢池轻轻拍了拍她的胳膊,示意她冷静。
程亦安深呼吸几口,定下心神,再次重复了问题:“孙明德,是有人杀了宋承志,而你是给她提供辅助的帮凶,对吗?”
“那个人,应该是一个漂亮的女人,我说的对吗?杀害宋承志的当天,你应该不是第一次见到她吧。我猜猜,她之前是不是找到过你,就在给你那通电话之后?她是怎么说服你帮她杀人的!”
“房子……”孙明德虚弱地开口道。
“她知道很多事情,她第一次来找我,说宋承志一直没有忘记过他妈妈的死,读书时就立下志向,一定要我不得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