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成的脑袋突然软塌塌的歪向了一边,他的左手还被捆在树干上,高高的举着。
他的眼睛轻轻闭上,脸上挂着一丝无比轻松的笑意,但在我的神识里……
已经没有了他的气息。
“不是……我话还没问完呢,袁朝国身体里的蛊虫为什么没被那个貘咒吞噬掉?你大半夜的跑到宁珂家里翻箱倒柜,是不是在找传音贝?你跟曹叔是怎么认识的,他到底是人是鬼?!”
我顿时就急了眼,抓住潘成的衣领,一边摇晃着他的身体一边掐着他的人中。
但过了好半天,潘成毫无反应,皮肤的温度渐渐的降了下来。
我懊恼的吼骂了一句,无奈的松开了手。
潘成死了,虽然我对他的痛恨还没有完全释怀,但我其实特别能理解他的这个举动。
他刚才所说的一切应该都是真的,不然他也不会这么想的开,能用自己的命来洗刷他亲手做下的……
算不上罪孽吧,充其量只能说是一些不太光彩的事儿罢了。
与其回到中州,心怀着一辈子挥之不去的愧疚,窝窝囊囊的被逐出五魁,还不如干脆结束自己的生命,以博取一个体面的下场。
因为潘成很了解我,他笃定了一个结果。
只要他肯死,我一定会饶恕他的一切过往。
甚至还会像对待宋钟一样,把他所犯下的过错全都烂在自己肚子里。
在潘浩和潘煜眼中,他依然是个好父亲,好祖父,可以让自己的名字风风光光的出现在摸金潘家的祖先牌位上。
这是他为家人,也是为自己所能做的最后一件事儿了。
我默默的解开了捆在他左手上的绳子,点了根烟沉默了半晌,无奈的叹了口气,背起他的尸体回到了天南巫门。
当我回到偏殿里的时候,所有人都围了上来,神色各异。
风水十七雄本来就是个邪修组织,对于杀人放火这类事情不以为意,还有几个人对着竖起大拇指,夸赞我这事儿干的终于像是个爷们儿了。
而五号仓库的队员却个个儿神情紧张,一脸担忧的沉默不语。
他们深知部队里严格的纪律,可能是在担心上边会因此而对我进行严厉的处罚吧。
直到他们看见潘成的人中上青紫一片,这才暗暗的松了口气,低声询问我要怎么处理潘成的后事,是不是就地埋在困鹿山附近。
我迟疑了一下,摇摇头。
“我有急事要返回中州一趟,顺便把他带回摸金潘家去吧。木木,欧阳,你俩跟我一起走,其他人留在这里继续休养,一定要多加小心,防止敌人还留着后手。时间紧迫,我来不及去楚门跟关掌门告辞了,小蝶啊,你代我转告关掌门一件事儿。”
“什么事儿陶队?”
我把胡小蝶拉到一边,压低了声音。
“咱抓住的那个小日子是个很邪门的法师,他会用一种叫魔……貘咒的法术吃掉身体里的一切思想意识,那些反叛的滇南楚门弟子的蛊虫就是这么祛除掉的。你要提醒所有人,不许跟他有任何身体接触,把他的嘴给堵紧了,别让他有机会念咒,以防中招。还有,一定要私下转告关掌门一句话,只有那个叫袁朝国的……身体里的蛊虫没有被貘咒吞噬。”
“……啊?!”
胡小蝶脸色一变,小声问我。
“那你的意思,他是……”
“别做任何解读,就把我的原话一字不差的转告给关掌门就行,她自己会做判断。”
“明白。那……怎么一直都堵着那个小日子的嘴啊,总得让他吃饭喝水吧?”
“嗯……你多去跟岳哥还有梁大姐商量,他俩肯定有法子。我们走以后,你暂时代管五号仓库的事务,岳哥的伤还没好利索,别让他太操劳了。”
“是,陶队放心。那风水十七雄那边……是不是让魏大哥代管?”
我回头看了看,魏三省的心思根本就没在潘成的尸体上,独自一个人坐在偏殿的一个角落里,脸色显的很木然。
我叹了口气,挥手把沈紫毫叫了过来,叮嘱他暂时担负起管理风水十七雄的任务,沈紫毫点了点头。
“遇到解决不了的事情,我会去请教梁姐,掌门你就放心回中州吧。对了,老狄……你打算怎么处置他?”
沈紫毫朝狄三先的房间努了努嘴,里边鼾声震天,看来狄三先还沉睡未醒。
我皱了皱眉头,无奈的叹了口气。
“等他醒了就……软禁起来吧,六月初六之前不许他下山,更不能让他有机会跟楚凌取得联络。”
“那……还让他给大伙和小嫂子做饭吗?”
“……算了,以防万一,还是别让他离开自己的房间了,你多费费心,盯紧了。”
“好,知道了。”
交代完毕,我让黎木木和欧阳九歌赶紧去收拾行装,去了趟病房里看了看唐果儿的情况,又跟岳杏林和梁多多简单的复述了一下我刚才的意思。
梁多多默默的点了点头,估计是她舌头的伤势有点儿过于严重了,已经影响了正常说话。
岳杏林沉吟了片刻,慢慢的从床上坐起身来。
“吞噬一切思想意识……嗯,陶队,就把麻三晋二交给我吧,或许这个人……会有些什么意想不到的用处。”
“他能有什么用……呃?”
我的眼光有意无意的在施然身上瞟了一下,他老脸一红。
“吃不来洋餐。”
屋里的几个人都憋着笑,脸色古里古怪的,只有齐褀一脸不解,一个劲儿的问我这是什么意思。
我没搭理她,挥手跟大家告了别,刚要离开偏殿之前,又回头看了看一个房间,走过去敲了敲门。
“别进来了,先忙活你那一堆烂事儿去吧……咳咳。”
屋里传来了肖玄通有气无力的声音,“剩下的话儿等你办完了老夫交代的事儿,回来了再说也不晚。老夫还撑的住,死不了。”
过了一会儿,我见肖玄通没有给我开门的意思,只能心事重重的下了楼梯,迎面就看到了麻三晋二被结结实实的捆在偏殿的柱子上。
他的嘴里还塞着一块看不出颜色的烂抹布,估计那味儿挺酸爽的。
我朝着他阴阴一笑,伸手在自己的脖子上比划了一下。
麻三晋二“唔唔”的挣扎着身子,眼睛里满是惊恐和绝望。
黎木木抱着他的平板电脑在前边带路,我和欧阳九歌用担架抬起潘成的尸体,直走到太阳又一次快要落山,这才回到了山脚下停车的地方。
我长吐了一口气钻进车里,拉上安全带。
“不用走国道了,亮明身份直接上高速,以最快的速度返回中州。”
“是!”
欧阳九歌发动了车子,我疲惫的蜷缩在座椅里,随着山路的不停颠簸,心中的惶恐又扩大了一圈儿。
无所事事的时候,总会感觉时间过的太慢,太慢。
可眼下我却很希望时间可以骤然停止,让六月初六来的稍微晚一点儿。
截止到这一刻,距离六月初六……
只剩下二十九天零几个小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