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一尸两命

故人在身旁许久, 竟未认出,离朝熠一时哭笑不得,上前扶她起身:“你我之间不必行如此大礼。”

多了个同伴,承越也自在许多, 少了些拘束:“你既还安好, 为何迟迟不肯归来?连我险些都以为你……”

剩下的话他没说,笑着摇了摇头, 忽然打趣:“你与少君主还真是一对挚友, 一个爱扮女装, 一个爱扮男装。”

一旁的离朝熠斜眼睨着他, 视线散发出几分危险的气息,承越忙退至一旁只得掩笑:“属下失言。”

离朝熠伸手拍拍他的肩膀:“你家少君主我不介意将那女装借你穿穿。”

承越倒也不笨, 婉言道:“少君主您扮?女儿身是惊艳四方, 属下若是扮?女儿身岂不贻笑大方?”

一想到小郎君被自己勾得连魂都丢了,离朝熠对这句奉承竟还挺受用:“算你会说话。”

只一息,他又恢复正色,转而去问简言:“这样说来,你一直潜伏在水云山?”

简言头:“那时我却为你所去, 我也相信你尚在人间,只是不知你与那景葵……”

她顿了顿, 有些不确定:“你可是与他共用一体?”

说来此事, 离朝熠想起金以恒的话,便也不隐瞒:“虽这其中到底是何缘故我也不甚了解, 可若我出现,那蠢货便似乎隐在了我体内,许是这躯体是通用的,但这灵魂有异。”

承越在一旁听得惊奇:“世间竟还有此术, 着实怪异。”

“此事暂且不论,”离朝熠岔开话题,继而又问简言,“你此次归来途中,可是寻到了什么?”

提及此处,简言轻叹一口气:“我去查询过宫主的下落,可这一路来并无所获,外界对于你复活一事传得沸沸扬扬,故而我不得不回宫来以真实身份与你相见,况且我实在放心不下离涣,想来瞧瞧她。”

“言姐姐!”她话音刚落,门外飞扑来一玄衣少女,拉着她上下瞧了瞧,“没想到你竟是小叠师兄,我怎说与你有几分亲近,难怪那日你对离焰宫机关暗道晓得那般清楚。”

简言捏捏她肉嘟嘟的小脸,有几分责怨:“涣涣长大了便不记得我了?”

离涣嘟哝着嘴巴辩解道:“分明是言姐姐的扮相与男人无异,我哪里分得清楚,你不是连哥哥也骗过去了吗。”

见到云镜里其乐融融的一家子,玉熙烟执笔练字的手紧了紧,故?不在意道:“师兄让我瞧这些做什么?”

将空中的云镜消散,金以恒直言不讳:“我瞧你分明舍不得,却还强撑什么?”

玉熙烟难得冷笑一声:“师兄难道就不在意离涣与旁人亲近?”

金以恒徐徐展开折扇:“你也见到了这简叠——哦不,现在该叫她简言,这简言是个女子,我有什么可担心的?”

“师兄这便是承认,倘若她是男子你便担心了?”玉熙烟驳他一句,心情顿爽几分。

金以恒这才发觉自己竟被他绕进去了,连忙掩饰:“休要与我打趣,此来是有正事与你商讨。”

他收起折扇,正色道:“如此说来,水云山与魔族之间的冲突,想来都与这位左护法有关。”

玉熙烟也并非不知道,但见简言平日与那蠢徒相处交好,他本未放上多少心思,如今这号人?却似成了心头隐患。

“想必她是为了离朝熠,”金以恒忽又道,“这五百年的恩怨,牵扯甚广,她定是同众人一样,误以为你亲手杀了他,想找机会寻仇。”

笔尖一笔一划落下几个字,是为“上善若水”——水善利万?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1

玉熙烟淡然答话:“我玉熙烟无愧无心,无愧于民,独独有愧他离朝熠,便是来寻仇,也是理所当然。”

对敌人这般仁慈,若是换做旁人,金以恒许是不会说些什么,然而今日换做这简言,他不知怎得就有几分介怀,便出言蛊惑:“你说这简言倒是个护主的下属,但这主仆之间太过亲密,未免会产生一些暧昧不清的情谊,况且他二人一男一女,难免擦出火花,你该小心些才是。”

笔尖顿了顿,玉熙烟没了继续练字的心情,他方才已是不快,本想将这《道德经》写上几遍便会静心些,现又听师兄如此说,他哪里还有什么“上善若水”的情致。

见他终是动容,金以恒循循善诱:“你可有想过,你那徒儿与离朝

熠,虽说同为一人,然他的灵魂已一分为二,如今二者的感情并不相通,你若为了离朝熠不惜己命,于景葵而言,便是弃他于不顾。”

忽听他提起那笨笨傻傻的小徒儿,玉熙烟不免心生思念:“可他离朝熠再也不会再变成——”

哀婉之意虽不表明,然金以恒也知晓他心中所想,他要的正是这样的结果:“那你可有想过,把他变回原来的模样?”

如他预料一般,玉熙烟诧异抬眸:“师兄此言何意?”

他言简意赅:“重新结下封印。”

玉熙烟凝眉,言语之间有几分犹豫:“可是……”

“可是你舍不得离朝熠?”金以恒截了他的话,一语中的,道出他所虑,“你舍不得他变成那蠢蛋之后,你又见不到你心心念念的舞姬了?”

见小师弟默不?声,他继而揶揄:“你这是喜欢他离朝熠的脸呢?”

爱美人的小师弟,只有一丢丢的心虚,就只一。

金以恒忽然展开折扇,凑近心虚内敛的雅致小美人师弟,以折扇掩在他耳旁笑得意味深长:“这男人长成什么样无关紧要,只要那一方面的尺度一样就行了。”

美人师弟的雪色面庞脸唰地一红:“师兄你别不正经。”

金以恒让开身子,不以为意:“师兄说的是事实,想来这离朝熠某些方面的功夫定是不错,现下叫你越发舍不得离开他了。”

玉熙烟被他愈说愈脸红,也不知怎样回他才好,金以恒不再打趣,忽道:“说来,你可知为何你以噬魂咒封印了他,封印解除他恢复原身,你却修为尽失?”

玉熙烟以懵懂地眼神望着他,恰似那天真好奇宝宝,这番神韵可真像极了平日里与离涣说那新奇之事时的状态,金以恒忍不住插言感叹:“衡亏你那日没走成,我若是离朝熠,哪里舍得让你走,瞧你这模样,连你师兄我瞧了都得动心一番。”

玉熙烟微微白了他一眼,收回好奇的模样:“师兄这话该于离涣说去。”

被戳穿心思,金以恒掩唇轻咳一声,连忙转移话题:“我与你说的是离朝熠。”

他抖抖袖子正色道:“那日我替他把过脉,他体内金丹不

在。”

听他此言,玉熙烟蹙了眉:“噬魂印既已解除,为何他的金丹还未回归?且,他的修为停在五百年前,没有金丹又何来的修为?”

“这正是我要同你说的,”金以恒接了他的话,继而言之,“按理说,他在没有金丹护体的情况下难以动用内力术法,可他不仅动用了,还安好无损,这其中的玄妙便在你这腹中。”

这一回玉熙烟彻底不明其中之意,瞧了瞧自己的腹部,又瞧向金以恒,一脸疑惑。

金以恒解释道:“你的修为已至化神,可五百年前你封印他时,他还只是个金丹期的少年,你封印了他五百年,他的金丹在你体内不停地汲取你的修为,渐化为元婴,而这元婴长久寻不到原主的肉身之躯,便以你的修为为支撑重新塑了形,成了一个日渐生长的灵胎。”

说罢,他略显担忧地看向开始怀疑人生的小师弟:“我这么说,你懂了吗?”

指腹摩挲着腹部的凸起,玉熙烟还在恍神,见他如此,金以恒又接话道:“你虽解除了封印,可由于他的金丹在你体内化为灵胎,你与他的命运依旧连在一起,只要你一日不诞下胎儿,他便一日与你抛不开干系。”

说到此处,玉熙烟秀眉一蹙,抬眸问他:“他金丹离体,我又解除了封印,他□□之身定然不能长久,可我的金丹早已化为元神,我该如何——”

“如何既能保住他,又保住它?”金以恒挑眉望向他护住的小腹,“你先前不是要堕了它么?”

这是摆明着知道他心急还要打趣,玉熙烟偏过脸不去瞧他,显然是被气得不轻。

金以恒敛去些许笑意,添了几分忧虑又道:“如今你的修为早已在他之上,若非如此,你还可将元神寄托于他体内供他长生不死,可只怕现在的他受不住你唐突的修为,况且眼下你体内这小兔崽子可不是个省油的灯,你若无元神护体,可压制不住它,轻则走火入魔,重则——一尸两命。”

“那——”玉熙烟望着他,想要讨个解决的法子,却也觉无计可施,终是无奈,“依师兄所言,若非再次将他封印,便也没了更好的解决方法了?”

以恒无奈而又怅惘地叹了一口气:“目前来看,却是如此,也只能待你日后你将这腹中灵胎诞下,再另寻他法。”

此刻偏殿中,其乐融融的一家子依旧在叙旧,提及在水云山的那些时日,凡是与小郎君有关,离朝熠都忍不住抓着简叠问个仔细:“你既在水云山蛰伏了这么些年,想必大有收获,比如——关于这玉棠仙君的种种。”

问到此处,简叠不情不愿道:“你倒是关心他,可你不在的这五百年,他除了闭关便是闭关,倒不见得有多思念你。”

离朝熠却不这么认为,不开心地反驳道:“这便是他思念我的方式,五百年前便是如此。”

听着哥哥不自信的言语,在一旁双手托腮听得认真的离涣插话道:“我瞧玉哥哥对那小蛾子百般宠爱,早已超过了一般的师徒之情,他可是将小蛾子当做了哥哥的替身亦或是移情别恋?”

哪壶不开提哪壶,离朝熠不悦地敲敲她的脑瓜子责道:“少看些凡间庸俗话本,不许诽谤你玉哥哥。”

离涣笑嘻嘻地仰脸望着他:“可是哥哥先前在仙林大会之时不是说要好好惩罚玉哥哥么,这回怎倒护起他来了?”

离朝熠急忙掩袖轻咳:“哥哥自是惩罚了他,小孩子家莫要知道的太多。”

见到承越在一旁憋着笑,他十分不爽地重拍了一下他的头颅凶道:“笑屁啊,长胆了你。”

故事听到一半被打断,离涣从座上起身拉回自家哥哥哀怨道:“哥哥你别打岔嘛,我要听言姐姐继续说。”

离朝熠又瞪了一眼承越才在她身旁坐下,简言摇头笑笑,忽然正经道:“此事还得从仙林大会前昔说起。”

她在殿内踱步开来,展开话题:“上一次的仙林大会,与往年有所不同的是,这望月峰的定魂珠几百年来也未必能产出一株,而这定魂珠的功效顾名思义,不仅是为活人定魂之效,更是能聚散亡人生魂,因而有此功效的一样瑰宝,即便是众人知晓使用者若非有强大的修为不可发挥其?用,也不管会得到怎样的反噬,都想要争取它,水云山也因此加入了争夺之列。

那时我听闻玉掌门为此将要出关,便暗中计

划在他出关之日派了蛟蛇破坏水云山的结界致使他受伤,而后赠予景葵一枚洗髓丹,再让他亲自为玉掌门送上一碗浊魂汤,若他便是少主您,食用洗髓丹恢复记忆之后便可以亲自报了当年一箭之仇,要杀要剐他任由你便,若他不是少君主您,只当废了他了事,可不曾想那蠢货并未食用洗髓丹,反将它与那浊魂汤一并给了玉熙烟,虽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我无从知晓,可是依照后来的动静,玉熙烟必定是受了伤。

因去仙林大会需水云山宫佩在身,我为了继续去调查那蠢货的身份碎了自己的宫佩混淆视听,借此留在水云山,也是为了借机解封被封在水云山的蛟蛇以免计划泄露,哪只那蠢货却随这金以恒偷偷去了仙林大会,以至于后来的事我也无法掌控。

直到离涣来了水云山,我便知魔族有异,离仲既能放离涣出来,必定是计划着什么。”

说到此处,她望向离朝熠郑重道:“让离诀娶离涣绝不是他最终的目的。”

此时离涣疑道:“他想要离火珠?”

简叠头,表示认同。

“可是——”离涣正待脱口的话咽了回去,离火珠在她体内一事,也不知道有多少人知道。

“所以你的意思是,”离朝熠起身应话推断道,“水云山掌门因仙林大会出关,必定是重视这定魂珠,而玉郎寻定魂珠的可能便是我还活着,于是离仲有意让离涣去仙林大会取定魂珠,而后他也猜到离涣必定会出意外,若我当真在水云山,便不会坐视不管?”

简叠若有所思地又了一下头:“目前来看,应是不错。”

“所以后来仙林大会听闻有人见过少君主一事实则为真?”此时承越忽然上前道,“我便说这离仲怎骗的郡主嫁于其子,原是为了逼迫少君主现身。”

离涣却不解道:“可是哥哥现身于他而言并非好事,他若想要这离火珠岂不是难上加难了?”

离朝熠并未回答她的话,而是步向窗边,陷入沉思。

离涣追上前好奇地问他:“哥哥在想什么?”

“哥哥在想——”离朝熠神思游离地顿了顿,“你玉哥哥他为何会失了修为。”

作者有

话要说:离涣更新一条微信朋友圈:离焰宫后宫似乎多了两个男宠,哥哥什么时候才能当上小公举,送啊涣一个男宠

离朝熠:你玉哥哥不是男宠,是你哥哥心头肉,不要瞎说,至于另一个,妹妹喜欢,哥哥随时可以赐给你

金以恒:………[仿佛被cue了]

[玉熙烟拉黑离朝熠并扔掉手机,骗纸,和女人私下议事好几日也不来看我,生气!]

被拉黑后,离朝熠正在飞速赶来哄心头肉的路上……

1上善若水的解释出自《道德经》

等到半夜两天还在高审,想替换都换不了,嘤,已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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