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中的流火戬突然消失, 玉熙烟低眸,瞧着方才一瞬法器消失的手心,恍惚了片刻,臂弯处猛然传来一阵刺痛, 他不觉覆手捉住右臂踉跄了一步。
“师弟?”身后的打斗声消失, 金以恒转身,便不见了他手中的法器, 不免担忧, “你可有碍?”
四处的巨蛟张着血盆大口将他二人团团围在一片沼泽之中, 金以恒借着脚下的礁石为立足点, 挥舞着手中的折扇挡开巨蛟攻击的长舌,向后靠拢:“你若受不住了, 寻一处隐秘之地待我去寻你。”
“无妨, ”玉熙烟立直身躯,自手中幻化出一枚冰弓,拉弦幻箭,“速战速决。”
突袭而来的一只巨蛟忽然冰封止息,金以恒诧然回首:“师弟, 你——”
自从这法器将那人一箭穿心过后,他便五百年不曾再使用过, 今日竟……
“断后!”简短的声令打断了他的思绪, 将此事暂且搁置,他踏上被冰封的巨蛟, 以匕首一一剜了巨蛟的脑髓装入药瓶,随玉熙烟辗转出了沼泽,入了一片丛林。
见他明显体力不支,金以恒上前欲要替他把脉, 他却将手收回了袖中有意隐藏,金以恒只好搀扶着他再次关切:“师弟,你当真撑得住?”
望向前方不远处的一片光明,玉熙烟轻摇头以示无碍,催促道:“蛟蛇封不了多久,我们快走。”
二人行至出口,却见不远处的断崖上散射出了浓浓的魔气,手臂上的刺痛愈加强烈,玉熙烟猛吐一口血。
臂弯一沉,金以恒惊忙回头,被搀扶的人已屈膝就地几近耗尽了体力,他匆忙蹲下身强行掀开他遮掩住的右臂,只见盈白的肌肤上一枚火红色的火印已红到几近滴血。
“噬魂印,”金以恒惊诧抬眸,“师弟,你竟给自己下噬魂咒?!”
噬魂咒,以生者魂魄为引,供将死之人的元神汲取修为,共生共死,生死相依。
玉熙烟忽略他的呵斥,抽回手臂笼上衣袖,不做答复,撑着手中的玄冰弓强行起身。
见他如此,金以恒更加应证了自己的想法:“他没死对不对?”
正要前行的脚步顿住,玉熙烟攥
紧了手中的冰弓,亦未置词。
“且不说这噬魂咒是门中禁术,你修此法会被剔去仙籍,”金以恒上前一步质问他,“你可知他若觉醒,每一次反噬都足以让你生不如死?”
眼中渐晕水汽,玉熙烟倔强地回了一句:“那又何妨?”
“那又何妨?”金以恒反问他一句,遂而嗤笑一声,转瞬便是厉色俱下,“这便是你当初不顾死活执意要担任掌门一位的目的?!”
他微仰着下颌,喉结在滚动,却不发一言。
“没错,是你亲手给了他一箭,”金以恒压了压心中的恼又道,“可这五百年来,你为他做的已经够多了,早该偿还了当初的那些恩怨。”
玉熙烟轻颤着眼睫,哽道:“师兄不是曾与我说,感情的事,从来没有是非对错,彼多我少,有的只是心中的执念罢了,如今又为何来讨问我?”
不曾想清规戒律的小师弟五百年前竟择出了如此荒诞之举,更不曾想他为了那人在这五百年里承受了多少苦楚,一向知晓他不善言辞,爱将心事藏于心中,可到底也算看着他从不谙世事的少年郎长成能独当一面的仙山掌门,金以恒只觉痛心:“可你真的能分得清你对他是情爱之心还是愧疚之心吗?”
这一次,玉熙烟沉默了,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怀着怎样一颗心将他护到了如今。
刀光剑影包围的荆棘丛中,一人长身而立,红衣胜血。
剑的血槽里渗着他掌心流淌的血液,一滴滴落在离涣苍白无血色的脸颊上,他稍一用力,原本坚韧无比的一把剑裂成了碎片。
剑柄还在手中,郭禄下意识退后了一步,执剑的手因方才那股震力还在抖动:“离……离朝熠?”
仅是这三个字,便已让重外的一群人惊骇,众人陆续停下了折砍荆棘的动作,望向此刻立在人群中央的那人,见此一身红衣,皆吓得连连后退几步,谁也不敢再上前。
手中长戬幻出,离朝熠挥戬斩断勒住离涣的那根藤条,缠在手腕上的藤条一松,郭漫毫无防备地跌退两步,还在诧异这一瞬的突变。
离朝熠握住离涣抓过的那根荆棘条,望向
郭漫,妖冶的长眸划过冷冽无比的光芒:“你告诉我,何为贵贱?何为尊卑?毫无修为的妖女尚知亲情所在,尔等仙家众首为声名利益却毫不吝惜一幼女之命,不分青红皂白口口声声要以魔族为由诛其性命,试问,此举与魔族又有何异?”
他手中的荆棘条汲取到魔族的血液以及强大的意念转变,停止了生长,顷刻幻化成火焰,蔓延四方,将一众修士包围在内,提剑的各家门派子弟见此皆惊骇不已,躁动不安。
未曾见过传说中以一人之力屠戮仙林百家的离朝熠此人,郭漫一时也骇得不轻,吞了一口气才强行斥出声:“仙界的规矩本是如此,既是猎首,便早该知晓有此一劫。”
话音未落,一道戬影扑面而来,她下意识幻剑阻挡,手臂却一阵刺痛,是一根带着火焰的荆棘条缠上了她的右臂,再回神,手中的剑已折成了两半。
郭漫咬着牙忍住痛喝,以手抚住自己的右臂,疼得满脸是汗,异常狼狈。
面对她的痛苦,离朝熠毫不动容,薄讥而笑:“你哪只手伤了她,便用哪只手作为补偿。”
“哥哥——”见他想断了郭漫的手臂,离涣唤住他,仰着脑袋与他对视,哑着疼痛的嗓子笑言轻语,“你不是教导过啊涣,旁人之错自有天理惩罚,何污己身?”
执戬的手顿在半空,低眸瞧见她泪光盈盈的双眸闪动着希望,离朝熠遂而笑以应道:“啊涣说的对,杀她只会脏了我的手。”
郭漫被气得不轻,她出生名门仙家,骄纵惯养,从未受过如此折辱,现下当着一众小辈之面,更是难堪至极,她一气之下徒手扯断了绑在手臂上的荆棘条,狰狞道:“五百年前既有人能灭你,五百年后亦是!”
说罢扯了腰上挂的名牌,汇聚天地灵力召动满地砂砾,扬声道:“诸位若是不想百年前的惨状再现,便同心协力一齐灭了这妖物!”
余人听此,纷纷面面相觑,若不拼死一搏,或许连生还的机会都没有,于是成百上千的修士皆摘了束缚灵力的名牌汇聚灵力为郭漫助力。
“仙界的规矩?”离朝熠收回握住荆棘条的手,不免嗤
笑,“你们仙界的人原来还有两副面孔,我若反抗便是违规,那你们摘了名牌动用灵力便不算违规了?”
此时郭禄也加入了其中,冷喝道:“与你一妖物之间,谈何规矩!”
离朝熠舔了舔手心的血,一声哂笑,干脆不与他理论。
他蹲下身来,从荆刺上剥离离涣的手,见她掌心血肉模糊一片,曲指轻刮她的鼻梁嗔怨:“哥哥给你的命,便如此不珍惜?”
眼中的泪朦脓了视线,离涣双臂圈住他的脖颈拥住他,带着哭腔激动万分:“朝熠哥哥。”
她从未如此真实地拥抱过他,那一声哥哥她等了五百年,终于可以在此刻当着他的面唤出口,是幻觉也好,是梦境也罢,哪怕只是片刻的停留,也不枉这百年来的期盼。
听着她抽噎的声音,离朝熠摸了两下她的脑瓜哄道:“啊涣不哭。”
待她情绪有所缓和,他才拉开离涣,以还在渗血的手握住她受伤的手为她灌溉血液和力量,命嘱道:“以后不许如此,听到没有?”
离涣并没直接做答,而是吸着鼻子,伸手捏了捏他的脸,依旧有些不确信:“我是不是快死了?听说人在快死掉的时候就会出现幻觉。”
他握住离涣捏自己脸颊的手腕,笑语:“不是幻觉。”
“可是……”离涣顿了顿,想到了那张丑丑的脸,遂问,“小蛾子呢?”
“他……”若是同她说自己便是那蠢蛾子,岂非很没面子?思及此处,离朝熠胡诌道,“我借用了他的身体,他的魂魄尚在睡觉。”
“我就知道,”离涣鼓着嘴巴嘀咕,“这只不靠谱的小蛾子,蠢透了。”
听此言,离朝熠莞尔失笑,又伸手摸了摸她的脑瓜子:“啊涣不喜欢他?”
离涣毫不犹豫地答道:“啊涣只喜欢哥哥。”
见那两人在火焰中谈笑自如,郭禄恼得血涌膨胀,他一时竟觉自己以及这身后的百千弟子如跳梁小丑一般,在演戏给中间那两人看。
未曾见过他真正实力的郭漫依旧不知天高地厚,声声讥讽:“不用急着道别,很快你们又会在阴曹地府相见的。”
因灵力的涌动,满地的砂砾已悬
浮半空,那二人逐渐被一圈灵力涌动的砂石包围在其中。
知晓仙界向来不容魔族,可离涣依旧有些不明地问离朝熠:“他们为何就算违了仙林大会的规矩,也要执着于杀了我们?”
离朝熠就地打坐,懒懒地扫视了一圈眼前的景象:“因为你哥哥太厉害了,他们怕打不过我。”
圆溜溜的眼睛忽然闪动着兴奋的光,离涣龇牙咧嘴地笑:“哥哥有多厉害?”
漂亮的唇角扬起一抹弧度,离朝熠凑到她面前坏坏地笑:“连闻名仙界的玉棠仙君都被我睡了,你说哥哥厉不厉害?”
离涣:“………”
还未靠近断崖的玉熙烟一口老血吐了出来,瞧着崖下坐在石阵里教坏未成年小朋友的红衣畜生,深觉自己人生一大错事就是当初在万花楼遇见了这只狗东西。
金以恒十分贴心地替他抹抹胸口:“师弟,息怒。”
手中的弓不由自主地举起,瞄准了还在坏笑的那人……
“师弟,你别冲动!”见他动手拉弦,金以恒吓得一抖,“不与畜生计较,回头你把他睡回来就是了。”
弦上幻出的箭的箭尖对准了自己的鼻梁,金以恒马不停蹄改了口:“射!对准了那个畜生放箭!我早就想嫩死他了,师弟,好样的!”
说着还给他竖起了大拇指。
玉熙烟精疲力尽地放了手中的弓,有气无力道:“在他动手杀生之前,消除所有人的记忆。”
虽然已做好了这样的打算,也不得不做这样的打算,金以恒还是不免担忧:“师弟,逆天改命的事,所有的天谴都会降临在你一人身上。”
消除记忆的法术算做篡改事实,本就规列在禁术之中,这一次所面临的群众又是世家弟子中的精英以及首脑,此次耗费的元气定会对日后的修行不利,可若任离朝熠妄为,一来会损及水云山的名义对门中的弟子不利,二来以他的实力保不齐反噬会直接让玉熙烟陨了命,再来这百家修士也会难逃一劫,现下唯有强行封印他的法力和容貌,将他带离此地。
玉熙烟蓄了力,再次提起了弓箭。
眼角的余光察觉到
断崖上的那道蓝光,离朝熠警惕性地回眸,便瞧见了崖上一身蓝衣的那人手持着玄冰弓瞄准了自己所在的方向。
他握住流火戬起身,心底升起怨愤,既然他屡屡想要杀自己,那不如今日做个了断。
离涣随着他起身,见到断崖上的玉熙烟,眉头一蹙,有种说不清的滋味在心中萌发,见离朝熠攥紧了手中的戬,她执住他的手腕:“哥哥,你当真要与他为敌吗?”
离朝熠冷笑,恶狠狠道:“我要把他捆回去,好生折磨他,羞辱他,让他晓得伤害我的后果。”
玉熙烟气得手直抖,“嗖”地一声便将箭放了过去。
若是当年的景象重现,他们反目为仇,从此天人两隔,有情人不得眷属,那么她宁愿以自己的命换取这一场相聚,离涣如是想。
离朝熠瞪大了惊恐的眼眸,未料及离涣会扑在他面前挡住了那一箭:“啊涣——”
“哥哥,”离涣抱着他,满眼都是欣慰的光,“啊涣长大了,可以保护你了。”
离朝熠颤抖着手抚上她的唇擦拭着她嘴角的血液,眼中雾气朦脓,哽了半晌才从喉中发出声音:“你怎么这么傻,为什么要在嘴角抹红茄汁?”
离涣:“…………”暴露了。
“还有,”他从她的袖子里拽出一本染了血的话本,“你为何要偷那只蠢蛾子的话本?哥哥教过你,不许看这些东西。”
金以恒捂着脸朝崖下的两人道:“你们两个演够了没有?”
离朝熠架着离涣的腋窝将她拎开,对方才放箭的人不屑道:“别以为如此我便会感谢你,我还是要抓住你,折磨你,羞辱你,让你知道……”
话还没说完,一支蓝色的冰箭霎时顿在眼前,只听崖上那人淡道:“你试试。”
话语虽平淡,然却有不容置喙的威压。
方才那一箭熄灭了重重烈火,瞬息冻住了在场所有运转灵力的修士,只剩下他二人立在原处安好无损,顺便友情出演了一场兄妹之情,金以恒难得闲情摇开折扇看好戏。
五指握住眼前悬住的冰箭,只一瞬,冰箭消融,离朝熠露出张扬而又得意的笑容,转了转手中的流火戬,不急
不慢地向前:“五百年前我不会躲,不代表我今日也不会躲。”
玉熙烟自崖上飞落至冰面,迎面相向。
折扇一收,金以恒踏至离涣面前,将她携至了崖上一处礁石上,开怀道:“这里角度好,适合观战。”
离涣蹙眉:“你为何不阻止他们?”
将折扇插入腰间,金以恒并未回答,而是矮身而下卷起她的袖角:“忍着点,我替你处理伤口。”
瞧她满身伤痕,他不免露出了疼惜之色。
离涣的注意力转移到眼下,忘却了再去观看崖下的两人。
怕她受不住疼,金以恒自她脚底封住了一些痛感穴脉,以此让她好受些,她体内涌动的魔族血液是五百年前初见时所不曾有的,想来是离朝熠为护她所为。
离涣坐在礁石上,低眸瞧着正在认真为自己处理伤口的人,脸色微微泛了红。
被一个陌生男子抓住脚还真是头一回,若真要忆起,便只有很多年前她在襁褓中时那位好色的老头儿才如此抓过她的脚,抛却那些久远的事,她忽然问:“你为什么会随身带着药?”
提及此,金以恒做笑:“医者出行常备之物。”
“医者?”离涣更好奇了,“你是医仙吗?”
金以恒煞有其事地点点头。
听闻他会医术,离涣沉吟片刻又追问道:“那你认识水云山的金医生吗?”
金以恒坦然答道:“认识。”
她又探问:“那你和他熟吗?”
嘴角的笑意快要憋不住,金以恒却依旧不表露,只答她所问:“熟。”
手指在礁石上挠了挠,离涣酝酿了一番才支支吾吾地开口又问:“那……叔叔可知那位金医师现今安好?”
金以恒再次点点头,很是随意道:“挺好的。”
“唔。”离涣鼓着腮帮不出声了。
见这丫头拐弯抹角想问又不敢问,金以恒故作无意道:“怎么,你也认识他?”
离涣又唔了一声,也不知是肯定还是否认,金以恒挑眉,干脆不再为难她,专心替她清理伤口的血迹。
两颗小门牙反复揉了揉下唇的肉,离涣终于鼓起了勇气:“那你——可以带我见他吗?
金以恒顿住手,抬头问她:“你要见他做什么?”
离涣低眸,掩去眼中的伤怀,低沉道:“他是仙界最好的医师,我想向他讨教救活我哥哥的方法。”
果真是兄妹,蠢到了一块儿,言辞都如出一辙,一手搭上膝盖,金以恒笑道:“那你为何不问我?”
离涣讶异地抬头:“你——你也晓得?”
金以恒不答反问:“你怎么不问问我是谁?”
离涣扑扇了两下眼睫:“你不是丢弃小蛾子的…负心汉吗?”
负心汉:“……当我没说。”
见他又下低头去,离涣便追问道:“那你,到底是谁?”
金以恒叹了一口气,颇有怀才不遇的口吻道:“叔叔不才,姓金名契,字以恒。”
离涣愣了愣,遂而惊叹:“你竟然和金医师同名同姓。”
果然是什么人灌的血随了什么人,金以恒暗自无奈。
见他不答话,离涣还在思考不对劲的地方……
“你!”她突然惊道,“你、你——”
金以恒笑出声:“怎么,见到本人,如此激动?”
离涣不可思议地打量他:“你的白头发呢?还有你的胡子呢?你竟然会炼返老还童药。”
金以恒失笑,实在佩服这小丫头的想象能力。
离涣还在诧异,怎么也无法把他与百年前那个胡子发白的好色老头儿联系在一起。
“嘶~”创伤粉刺痛了伤口,离涣忍不住低唤了一声要抽回腿,金以恒按着她的小腿抬头,轻哄道:“乖,再忍一忍。”
对上他柔软的目光,离涣别开视线,咬着下唇轻点了一下脑袋,待他再次低下头去施药粉她才偏回脸偷偷地瞧他。
唔,一把年纪了,怎么还帅帅的?讨厌。
替她暂时处理了伤口做了包扎,金以恒又抬头:“把手给我——”
他一抬头,离涣匆忙扭过头,随后“咯吱”一声响……
金以恒哧笑出声,遂而单膝跪地靠近她,覆手盖住她脖子扭到的地方按捏:“躲什么,怕我非礼你?”
脖子上的宽掌透着温热,轻柔的动作缓解了疼痛,娇嫩的耳垂红了底,离涣咬着唇不答话。
只当小丫头是
为被他听到损他的话而羞赧,金以恒也没多在意,只宽慰道:“我不会与你计较你那日所言,无需害怕。”
“你那日既……”离涣正想回头问他那日为何佯装不知,一回脸,竟对上了一张近在咫尺的清俊容颜,小小的心脏不免噗通狂跳了两下。
金以恒未发觉少女眼中异样的光,揉了揉她的脑瓜子:“那日多有不便,如今告诉你也不迟。”
“唔。”离涣垂下脑袋,又不做声了。
断崖下。
离朝熠脚步所掠过的冰面,在一寸寸解冻,既然对面那人要冰封在场的人制造单独和他相处的机会,他偏要和他对着干,让整个仙界都晓得他玉熙烟也曾为他离朝熠折服。
手中的冰弓消幻,玉熙烟不知他所想,只是每走一步,便释放了一成灵力融入冰面,以消除各家修士不久前短暂的记忆。
离朝熠愈是动用内力抵抗,他的臂弯愈是疼痛,体力在透支。
脚步顿了顿,他缓了一口气,遂而闭眸凝神,不过片刻,眼帘轻掀之际,方才被离朝熠融化的冰面一瞬复又凝结。
凝指成锥,踏步成川,脚步所及之地便是冰冻三尺,这是——临域冰川!
离朝熠扑了扑睫羽,见那张俊美的脸冷到毫无表情,顿住脚步,竟生了胆怯畏缩之意。
吞了一口气息,离朝熠心里的小人拍拍自己的胸口:不怕不怕,我敲厉害的。
修为在消耗,如墨青丝褪了色,一截截在发白,然而他依旧一步一重灵力在靠近那身红衣的少年。
他想拥抱他一次,至少是以他玉熙烟的身份拥抱他离朝熠。
只一次就好。
发现他渐白的发丝,离朝熠一愣,这才注意到他周身的灵力在减弱,他的修为在耗损,而他那双清俊的美眸中,含着泪光。
心蓦地一痛,手中的戬消幻,曾经心上的小郎君已靠近了眼前,可他却什么也没做,只是死死地盯着自己这张脸,似乎压抑了某种难言的欣喜和酸涩。
离朝熠低眸,伸手挑了他的一缕白发,轻淡道:“玉澈,好久不见。”
近在咫尺的呼吸,让玉熙烟感受到了眼前鲜活的生命,时光仿佛回
到了五百年前,与他初见的那一日,美艳动人的舞姬含羞带怯地往他怀里贴,缠着他一声声唤他玉郎……
“我说过,要折磨你,羞辱你,你怎么——”离朝熠把玩着手中的白发似是自语,“还要送上门来?”
自始至终,玉熙烟始终未曾应话。
“还有,”离朝熠抬眸,对上他的双眼,“除我之外,任何人都不许伤害你,包括你自己。”
话落之际,他伸手扣住玉熙烟后脑勺,遂而咬上他的唇,玉熙烟一诧,僵在原处一动不动。
离朝熠泄气一般啃咬着他冰凉的唇瓣,辗转反侧,一口又一口,舌尖探入他的齿缝去勾他的舌,吞噬,啃咬,要狠狠地惩罚他!
可是肆虐了一半他又心疼起来,齿间的动作渐渐温柔,另外一只手环住他的腰,将他往怀里压,轻柔而又小心,生怕弄疼了他。
方才的银白发丝逐渐恢复了原色,玉熙烟抬手想要推开搂住自己的人,却又舍不得,便只好由着他索取。
离朝熠一面渡以他灵力一面享受着这久违的心动带来的快感,双手越扣越紧,想把他揉进骨子里,想把他刻在灵魂深处,更想把他绑回去欺负得他下不了床,叫他如此不爱惜自己的身体,生气气!
眼泪在滑落,这大抵是玉熙烟五百年来第三次伤怀。
第一次是亲手伤他那时,第二次是被他压在榻上所伤之时。
第三次,是此刻重逢之时,每一次,都是如此刻骨铭心。
分得清的感情也好,分不清的感情也罢,这天下的生死与他何干,这世间的流言蜚语又有何妨,从始至终,他想要的不过是择一人相守,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可上天又给了他什么?
离烨,我们还能回得去吗?
作者有话要说:导演:那两位演员,下班了,不要亲了
十分钟后……
导演:我说那两位,下班了,可以回家了
半个小时后……
导演:…………
离涣更新一条微信朋友圈离朝熠:今天哥哥战斗力爆表,超帅的!
离朝熠:过奖过奖[害羞jpg]
金以恒玉熙烟:今日师弟战斗力碾压在场所有人,超赞!
玉熙烟:过奖过奖[害羞jpg]
景葵:还有我呢?(师尊为什么要复制黏贴那只禽兽的评论呀,不开心!)
离涣景葵:你还好意思嗦,为什么躲在哥哥身体里碎觉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