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池冷照照样在书房办公。沈知惜没有洗澡, 却换上了睡衣，内衣外面套上宽松版睡衣，把自己遮得严严实实, 长发收拢在脑后，遮住了腺体。
房间里，她面前一大堆镜头，从各个角度对着她, 拍她如何洗脸，如何做深层洁面。
这一晚，节目组拍摄的主题就是明星睡前的保养。
梁小舒组是喝茶，泡脚，捏肩, 养生派。
周子清和另两组是跑步劈叉瑜伽, 运动派。
陆曼妮则在矜矜业业趁机做代言，卸妆油，修复精华，美白面膜, 高档面霜轮流上。
各位姐姐为了美，为了皮肤好真是各显神通。
除了皮肤天生好的池冷照。
先前主持人还采访了她，“池老师皮肤真好，平常怎么保养？”
“就是早晚洗脸。”
主持人来兴趣了：“怎么洗脸？要用什么洁面乳, 植物精华之类的吗？”
“都不用, 就清水洗洗，毛巾擦擦。”
主持人：“我走了，不拍了，这节目没法儿做下去了。”
池冷照也不打扰拍摄，乐得去一边办公, 助理小墨陪着沈知惜在镜头前一一展示深层洁面步骤。
拍完后，节目组扛着器材走了，小墨也跟着走了。
沈知惜如释重负，这才转身去洗手间洗澡。
出来后，她换上了轻柔舒适的睡裙。
池冷照在接电话，电话里，断断续续蹦出“蟠桃”，应该是跟蟠桃在打电话。
等她挂了电话，沈知惜犹豫了一下，还是问，“怎么了？蟠桃找你什么事？”
“没什么事，无聊想找我去酒吧喝酒。我告诉她我没空去酒吧，我也不在海滨，我在外地录节目。”
“你跟她说了？”沈知惜微讶，刚要说，我们和节目组签了保密协议的，不能透露拍摄行程及其他事项。
池冷照见她蹙眉，已经知道她要说什么，笑道，“我没跟她说具体的，我叫她别来打扰我，好好照顾她的小美，没事跟涵子打个视频。”
池冷照忽然叹口气，“涵子其实是个敏感的人，她一个人在A国，刚出国总是有些不适应的。作为她的好朋友，我应该多关心她的。”
沈知惜嗯了一声，深深看了她一眼，问，“你要不要给她打个视频问候一下她那边的情况。”
池冷照勾了勾唇，“这会儿蟠桃应该在跟她聊起来了吧，我就不凑这个热闹了，过几天吧。”
沈知惜：“你去洗吧。明天是极限项目，早点休息。”
池冷照轻轻一点头，去衣橱里拿了衣服，进洗手间了。
沈知惜坐在床上翻手机，她在网上搜索，一个人为什么会突然间变成另一个人。
答案五花八门，大多回复是心理疾病和精神疾病，如精神分裂，第二人格。
还有人问，“变好还是变坏？可能大受打击，洗心革面，或者大受打击，开始变态。”
沈知惜明白，这些都不是真正的原因。
也有人猜，“整容了，被人冒名顶替，盗用身份。”
沈知惜心尖哆嗦了一下，指尖滑动屏幕接着往下翻，直到一条回复闯入她的视线——“换芯了，他可能是穿越来的。”
“你在想什么？睡前想太多对睡眠可不太好。”池冷照洗完澡出来，擦着湿漉漉的头发，朝她笑一笑。
沈知惜摇摇头，目光追随她的一举一动，看她拿起电吹风很自然地吹头发。
电吹风的声音嗡嗡的，她的脑子里也是嗡嗡的。
是有人整成了池冷照？盗用池家大小姐的身份？
还是，这个池冷照压根是穿越来的？如果是，那她是从哪里来的？
是从古代穿过来的？还是从另一个世界穿来的？
如果是从古代来的……
沈知惜忽然问，“照照，你说原子弹的原理是什么？”
池冷照一愣，怀疑自己听错了，转头问了句，“你刚才说什么？”
“刚才我在网上看新闻，里面提到了核武器，有点好奇，想问一问原子弹的原理是怎样的？”
“我说呢，你怎么问这个。我还奇怪，还以为你不拍戏要当科学家了呢。”
沈知惜笑笑，坚持问，“你还没说，原理是怎么样的？”
“你这可把我难住了，这么高深的科技我可说不清楚。”池冷照云淡风轻地说着，丝毫没够察觉她在说出你可把我难住了时，沈知惜眼底一闪而逝的紧张，还有她藏在身后攥紧的手。
“好像是什么U235裂变吧，中子轰击原子核，什么裂变连锁反应，我记不大清楚了，好像初中还是高中物理有提到，这么多年我都忘得差不多了。要是再让我回去考物理，怕是及格都难，不过光学，力学还是不成问题的，估计马马虎虎能混个及格。”
沈知惜心里松了一口气，她能说出裂变，原子核什么，又说到了初中高中物理，看来她是个现代人，不是古代穿越来的。
池冷照吹完头发，从另一边上了床，拿起手机快乐地在网上冲浪。
这是她一天中难得的放松时刻。
沈知惜偷偷盯着她，灯光下再一次仔细打量她的五官，这一次，目光变成了千分尺，精准测量。
沈知惜很快发现了不对劲——池冷照的鼻梁好像变高了？
上一世同床共枕，多少个夜晚，她在池冷照睡着后冷冷地盯着这张恶魔的脸，好几次都忍住了想要掐死她的冲动。
她对这张脸太熟悉了，熟悉到刻骨铭心。
想起上一世的经历，沈知惜目光暗了暗，对这张脸又一次生出了厌恶和憎恨。
“你怎么了？”池冷照感觉目光凉飕飕的，不由转头看了一眼。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好像在深知惜眼底捕捉到了一样从前她很熟悉的情绪——深深的憎恨。
沈知惜盯着她的鼻子，可疑的鼻子，口里振振有词，“明天不是极限运动吗，你们alpha一向体魄很好，我想跟你比一比手劲。”
“好啊，怎么比？”
对沈知惜的要求，池冷照一向都很配合，心想，比手劲么，不就是掰手腕之类的。
“简单，我打你一拳，看你接不接的住。”
“嗯？”池冷照楞了一下，还在想着沈知惜是什么意思，
咚！
沈知惜对着池冷照的鼻子就是一拳。
池冷照没想到她说打就打，又快又狠，毫不留情，一时没反应过来，脸上结结实实挨了一拳，痛的她眼泪都飙出来了，差点直接灵魂出窍。
比上次她在早晨初醒，误会了自己，仓皇打得那一拳，要狠得多。
鼻子被打破了，血糊糊的一片，很有些狼狈。
看到血糊糊的，但是依旧挺立没有变形的鼻子，沈知惜反而清醒了，从那种短暂的愤怒憎恨中抽离出来。
她很确定，这个池冷照不是整容的。
只是，这一拳，好像打得有点过分。
沈知惜低着头，偷偷觑着脸上一滩血的池冷照，没脸看她。
池冷照痛的脸都皱成一团，忍住了没有大喊大叫，也没有朝沈知惜怒吼，她从床上爬起来冲向洗手间。
沈知惜反应过来，跟着冲进了洗手间。
“对不起，对不起，我帮你止血。”
池冷照迅速打湿毛巾拧干，擦去脸上的血迹，可是才擦干净又有更多的血流出来，很快又糊了一脸，滴在睡衣上，也全是血。
池冷照本来是有点恼火的，任谁平白无故挨了一拳，都会生气。
可是见沈知惜比她还着急慌乱，急的声音都变了，“对不起，是我下手太重了。”池冷照心里的那股子火神奇地消失了。
“要不要去医院？”
“不用，又不是什么大事。这么晚了，免得搞得整个节目组都知道了。”
“那怎么办？你流了好多血。”
“没事，压一压就能止血起来，你帮我把纸巾拿进来。”
“好的。”沈知惜转身冲进卧室，把纸巾拿过来。
池冷照拿纸巾塞住，按压自己的鼻子，渐渐地，血流的流得没那么快了。
沈知惜从来没有这么内疚过，她见池冷照一双血糊糊的手紧紧压着鼻子，试探着说，“我帮你按着，你擦一擦手。”
池冷照浓浓的鼻音，“好。”
沈知惜身子往前，左右两只手的食指压在她鼻子上。
池冷照腾出手来，打开水龙头冲干净沾在手上的血渍，然后在湿毛巾上擦了擦手，很快一双手又恢复了白皙水嫩。
沈知惜随着她的动作身子也跟着往前倾，生怕自己手上的力度轻了，鼻子里又开始流血。
“好了，我来吧。”依旧是重重的鼻音。
沈知惜却是如临大敌，两根手指依旧压的死死的，不敢松开。
池冷照笑了，“你这么使劲，我的鼻子都被压塌了，以后鼻子不好看了，我要是变丑了该怎么办？”
沈知惜红了脸，慢慢松开手，“对不起，我也不知道我当时是怎么了。”
“你是不是想起了以前？”
池冷照等她松开手后，自己一手重新按了上去，拇指食指捏紧自己的鼻子。
沈知惜在录节目期间对自己的态度一直是友好的，好到她快忘了沈知惜是那个剜去原身腺体的狠角色。
刚才她在沈知惜眼里看到一纵即逝的恨意，虽然很短很快，她认得，那是一种深刻的憎恨，日积月累的恨。
她自认穿越以来没有得罪过沈知惜，更没有惹她不快，要说谁伤害了她，那就只有原身。
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她刚才可能在无意间触发了沈知惜对原身的印象，导致沈知惜借机泄愤。
沈知惜：“我……”
她紧紧抿着唇，瞥见池冷照脖子沾上也有好多血，转身拧了块干净毛巾，“我帮你擦一擦。”
沈知惜微低着头，一点一点擦去池冷照脖子上的血迹，像是怕弄疼了她，沈知惜擦的很轻也很认真。
头顶柔软的发丝贴着池冷照的下巴擦过去，随着她的动作扫来扫去，轻轻摩挲。
鼻尖钻入洗发水的味道，夹着一股很淡的月桂香，混在一起很好闻，丝丝缕缕，萦绕在鼻尖。
池冷照红了脸，稍稍别过头。
察觉到池冷照扭了下脖颈，沈知惜以为她是因为保持一个姿势太久而有些僵硬了。她抬头朝她轻轻笑了笑，“很快就好了，我帮你再擦一擦。”
池冷照嗯了一声，又一次迅速移开了眼。
她不敢对上那双雪亮的含笑的眼，尤其是这双眼睛里因为内疚透着几分乖巧。
池冷照感觉到危险。
美丽的东西都是危险的，致命的。
沈知惜的眼睛就很美。
渐渐地，鼻子止了血，只是鼻子肿肿的，鼻梁上还有一道血淤。两人身上的睡衣都沾上血迹，各自换了一套。
床上的床单也换了新的，沈知惜要扶着池冷照躺下，池冷照笑了，“我是鼻子被打破了而已，胳膊腿都好好的，又不是残疾。”
说完，她掀开被子，重新躺到床上去。
这么一折腾，差不多凌晨一点了。
“快睡吧，明天还要早起。”
“嗯。”沈知惜也从那一头上了床。她翻了个身，转向池冷照，语气歉然，“对不起，我以后不会再这样了。”
池冷照勾了勾唇，“我以前对你很不好，是我该跟你道歉。那样混账的我，你只打了我鼻子一拳算是轻的了。”她转头看着房间的吊顶，忽然说，“我以后不会像从前那样了。”
沈知惜心里一动，试着问，“为什么？”
池冷照轻轻一笑，“因为我不一样了啊。”
“不一样了？”沈知惜心尖颤了一下。
“不是有句话叫洗心革面？我就是洗心革面。”
沈知惜怔怔地看着她，那句“你其实不是池冷照是不是？”在她心里转了一圈，到了嘴边又被她咽了下去。
“睡吧。”池冷照伸出手，探出去要熄床头灯。
“刚才的事，对不起！”沈知惜忽然凑过去，飞快的在她白净的脸颊上轻轻一吻。
唇瓣贴在脸上，很软的唇，温热，微湿。
池冷照石化一般，整个人呆住，伸出去关灯的手指也僵在了半空。
沈知惜飞快地转过身，熄了她那边的灯，“晚安。”
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到一声暗哑的晚安，跟着池冷照那边的灯也灭了。
黑暗里，沈知惜背对着池冷照，被子下的一只手紧紧捂着胸口，一颗心跳得好快。
幸好是黑夜，她又躲在被子里，没有人发现她的脸红得厉害。
池冷照也侧身背对着沈知惜，一手摸上脸颊上刚刚被亲的地方，那里仍有些发烫。
沈知惜……亲自己了？
是对打了自己一拳，赔礼道歉的补偿吗？
池冷照闭着眼睛，一点睡意也无，沉浸在一种甜蜜的震惊和意外中，嘴角是她自己都没有察觉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