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尘睡到日上三竿才睁眼。
身边已经是空无一人,枕衾微凉,榻上连个人印都没有。仿佛昨日从不曾有人来过一般。
若不是千尘浑身上下都有些痛,加上雪肤上明明白白的欢爱后的痕迹,千尘可能真的觉得这是一场梦。
起床后见榻上一点赤红的血,千尘又忍不住红了脸,索性将床褥烧成了灰。
幸好今日不早朝,否则她颈上的吻痕那样显眼,岂不是要被言官骂死?
若是要消除这些痕迹,她身属玄罗一门,自然也有好药膏去消了它们。可是千尘不愿意消除它们。毕竟,只有它们能够证明这一夜荒唐。
一夜缠绵,千尘终于成为了一个真正的女人。
回想起殷司的话,她预感到他处境不妙。尽管殷司从来不愿意将她搅和到乱七八糟的事情里,可她又怎肯置身事外?
她要让他明白,即使全世界都抛弃了他,她也绝不放弃。
如此一来,浮玉更是她手中的底牌,只要捏住了浮玉,他们便有了一个容身之地,有了东山再起的条件。
她要信任殷司…
只是她实在冲动,几乎是将阿蛟赶出了玉宫…这么一来,殷司那边连个自己人都没有,实在是失策。
千尘暗叹一声,下定决心——殷司把魔族的事情搞定之前,不论谁来找她说结盟的事,一律不理就是。还可以配合殷司,自己假装因情变而背弃承诺…似乎也很合情合理。
她去宫离那里,问过功课,又教了夜陵一些炼体技巧,便安心离去。
夜陵乃是轩辕族人,拥有天生强悍的肉体,实在是炼体的好苗子。虽然不知他为何会流落到地下拳场,其中又有什么曲折…既然已经收留了他,千尘自然决心好好待他。若有一日,能送他回家,也是极好的。
传说,轩辕族人居住在世外之境,离天空最近的地方。关于他们记载甚少,好在御宗藏书丰富,千尘也是偶然翻过,碰巧记得。
回到自己修炼的高阁,千尘拿出《摄魂针》,默念了几句,确定已经记下,便运起灵力,尝试着凝成细不可见的灵丝。
可自己胸前的祸魂似乎不太安分,有什么正蠢蠢欲动。
千尘皱了皱眉头,心说怎么一到关键时刻就掉链子…但还是全力激活了祸魂,看它有何指教。
这么一搞不要紧,千尘一下子趴在了地上——她回头一看,自己的双腿已经变成了蛇尾!
从储物袋里取出镜子一照,千尘发现自己的眼睛已经变成了蛇类的竖瞳,青丝已经变得雪白,自己的蛇尾覆盖着银色的鳞片,仿佛一片片坚硬的甲胄。自己的肘关节也有一片大鳞防护,额上贴着一片指甲盖大小的蛇鳞。
难道…她其实是个妖怪?
千尘好容易依靠蛇尾站了起来,发觉自己身边似乎有两对手臂的虚影——自己现在活脱脱不就是那只鬼骨蛇女?
千尘觉得毛骨悚然。
她用尽了能想到的一切办法,奈何就是回不到人身,急得她直冒冷汗。
她的拖地长裙终于有了用处。
她换了累赘的衣裙,戴上斗笠,匆匆忙忙往五月盟赶去。
好在云傲给过她一个玉牌,见了牌子,下人便径直带她去了演武堂——云傲正在此地练功。
“阿嗔!”云傲正和墨痕、江城切磋,一见千尘,便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向她奔来。
“公子,好久不见,近来可好?”千尘苦笑着,“麻烦带我去见连护法…”
云傲疑惑地问道:“怎么了?连叔近日不许人打扰…你且告诉我试试,也许我能解决呢。”此话倒是不假。从御宗回来后,云傲的修炼重心已经放在了连星澈擅长的御魂术上,且云傲本就天赋异禀,学习进度自然比连星澈当年一人摸索强上许多。
千尘为难地看了看江城和墨痕。
云傲会意:“你们先下去。”
二人正要走,又被千尘叫住:“算了,都是自己人,没什么不能看的。”
其实,千尘突然想起叶倾雅,若她与云傲独处,后者只怕会误会,不如留下两个目击者。
在三个男人惊愕的目光中,千尘借开了下裙——只是不见娇美的细腿,自腰部以下竟是条粗长的蛇尾!
千尘一脸的欲哭无泪:“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然后…”
云傲定了定心神,道:“墨痕,你和江城在这里守着,不许别人进来,了,阿嗔,你别着急,我去寻连叔过来!”
等了不久,便见云傲气喘吁吁地拽着连星澈,后者一脸茫然地亦步亦趋,总算走到了演武堂。
见了千尘的样子,连星澈一脸见怪不怪,甚至还说:“这样不是挺好的嘛,你行动更快,三对手臂可以同时结印啊,身上重要部位还有鳞甲保护…”
千尘真是想哭哭不出了:“求求您别拿我打趣了。我这样如何见人啊…”
连星澈总算认真起来,将她当作模板,给云傲上起了课:
“这种现象呢,其实是十分正常的。阿嗔作为一个罪子,又拥有一窍妖灵…我们普通罪子呢,不论吞噬人的灵力,还是妖的灵力,最后都会经过一部分损耗,变成自己的灵力。而妖怪互相吞噬是没有损耗的。所以,阿嗔吞噬过的妖力,没有损耗,直接进补了那一窍鬼骨蛇女的妖灵。现在妖灵过于强大,自然人身妖形。不过阿嗔,我得祝贺你,你已经借这一窍妖灵脱胎换骨了…”
脱胎换骨?可是自己从来不曾杀害过妖怪啊!千尘又是一阵百思不得其解。
似乎看穿了她的想法,连星澈又道:“你曾吞噬过巫族蛊神之力…”
千尘恍然大悟。
原来那东西是妖怪?
“连叔,那她如何才能恢复人身呢?”
云傲终于把她心里想问的问了出来。
“当然,这种情况是十分少见的。”连星澈接着说,“毕竟妖灵只有一窍,其实是很难主导身体的变化的。除非…做了什么刺激妖灵的事情。”
千尘又是一脸问号。
“蛇属淫邪…”连星澈慢悠悠地说着,一边抬眼望着云傲,“你定是昨夜与男子交 欢,也算是天上掉馅饼,竟开启了新的形态。这也说明你的身体已经算是半灵体,没什么杂质了。恭喜!”
说罢向她体内引入两道灵力,千尘穿起衣裙,终于如愿化为人形;心念一动,又生出蛇尾——她终于安下心来,拜谢连星澈。
自连星澈说出“与男子交 欢”之后,她便不敢再看云傲的表情,低着头匆匆打了招呼,便走了。
“臭小子,难过了?”连星澈看着云傲灰败的脸,“叔是不是早跟你说了,还是保重自己要紧。”
见云傲闷闷不乐,连星澈又道:“你要是不解气,我这就将她带回来杀了…你放心,她体内有我的灵力…必能让她死得痛苦万分…”
“不要!”云傲的眼圈红了,“不要这样!”
“…她已经放下你了。”连星澈陈述着无情的事实。
“那是她的事!不关我的事!”云傲气冲冲地扔下一句话,头也不回地走了。
也不知为何,千尘苦等殷司近三十年,却被后者无情抛弃的消息,仿佛长了翅膀似的,传遍了御宗,也就相当于传遍了与御宗尚有联系的修士群体们。
有人骂殷司是个负心汉,有人笑千尘实在是个痴儿;还有人觉得,死等二十多年也真是死脑筋,这不活该么?
身处舆论中心,千尘倒是过得云淡风轻。听说凌风仙子云游回来,还特地带了礼物去拜访。
“师姐,”千尘亲热地喊道,“瞧我带什么来了——”说罢,几个光点便飞进了凌风仙子的储物袋里,后者灵力一探,笑道:“你还真把它们都做出来了呀…”原来,千尘按着凌风当年画下的图谱,一个一个做成了实物,自然也要将东西送给图谱的作者了。
“师姐,何时你想来红尘中耍耍,我可留了个天机学院的院长等你做呢。”
凌风仙子见千尘手中还捏着自己送去的佛珠,禁不住感慨万千:“算了吧,做了院长非得忙死我——这珠子你还真戴着啊。”
千尘点点头:“自然要戴着啊。我每日都戴着,数着,提醒自己,勿动杀孽。”
凌风仙子拍了拍她的肩膀,道:“无愧于心就是。我是担心你…过不了天池啊。”
“天池?”千尘重复道。
“没错,赤足走过天池,便能晋升御宗长老。”凌风仙子想了想,“做了长老还是好处不少的,我看你应该好好想想办法…”
“可是…”千尘听得云里雾里,“这跟杀孽…又有什么关系?”
凌风仙子叹了口气:“我作了个调查,发现许多涂炭生灵的弟子都过不了天池…虽然我也不知道这东西到底是什么,不过小心些总是好的。你既已知道,就要早做打算。”
千尘点了点头,实际上却并未将她的话放在心里——对于晋升长老,她并不强求,自然觉得无所谓,所以,这种事,随缘即可。
既然到了御宗,千尘又去帮顾清连和姬青上课出诊。这俩人看着她,脸色怪怪的,看她一脸热情地忙这忙那,却是欲言又止。
千尘稍微一想就明白,他们一定是看她实在不像个被抛弃的女人,想问又怕刺激她…
“师兄,多大点事。”千尘笑道,“我是那么想不开的人么?”
顾清连神色复杂地看着她,道:“阿霁,不管殷司如何,你永远都是我们的家人,玄罗一门永远都是你的靠山…等我见到殷司一定狠狠揍他一顿——”
“师兄~”千尘又好笑又窝心,“我真的没事,您别管啦,我好好的,一点问题都没有!”
见她胸有成竹朝气蓬勃,仿佛一朵盛开的向日葵,顾清连也只得把心放回肚子里,目送她回了玉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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