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
清晨前来洒扫晓月殿的仆妇,见这时常无人门窗紧锁的殿门竟然开了,不由得低声惊呼起来。
总不会是进贼了吧?天哪,哪个这么大胆,竟然偷到五月盟头上?
她小心翼翼地推开殿门,闻到松木燃烧过的清香,再抬头一看——
榻上不正躺着个身材娇小的人吗!
于是,她轻轻合上了房门。
晓月殿的消息可以直接上报,那仆妇欲同往常一样,告诉云傲;
然而不巧,云傲似乎忙于政务无暇分神,仆妇不敢打搅,只得先报予叶倾雅。
“少夫人,就是如此。”她低眉顺眼地向叶倾雅汇报了始末,而后者正专心地为自己的纤纤玉指戴上护甲,“奴婢看那人...似乎是少盟主的青梅...眼下,奴婢还未将其报告给少盟主,您看...”
叶倾雅从容地将已经拾掇得十分好看的手放在膝上,孤高凛然的脸上看不出喜怒:“既然你是云傲的人,此事你告诉我,便是背主求荣。你该当何罪?”
那仆妇并不惊慌,反而以恭敬之态说着让叶倾雅恶心的话:“据奴婢所知,阿嗔小姐与少盟主之情非同一般。若不是当年她攻击怀孕的小夫人,被迫出走..只怕如今,做这少夫人,不一定是您呢。”
“大胆奴才!”叶倾雅沉声喝道:“竟敢妄议主子!你自去领罚,莫叫我动手,只怕要取了你的贱命!”
“眼下,阿嗔小姐不再是那个没有神智的傀儡,您怎么争?奴婢好心来劝您,您却狗咬吕洞宾...”
那仆妇说着说着突然捂着嘴躺在地上翻滚嚎叫起来,一句话都嚎不完整——一边的地毯上正卧着一根血淋淋的半截舌头。
叶倾雅站起来,高贵冷艳:“这一回是拔了你的舌头,下一回,就没这么便宜了。我可比不得你们少盟主性子好,他能忍我却不能。”
她不再理会在地上打滚的下人,一个人去了晓月殿。
“阿嗔,阿嗔?”叶倾雅轻柔地唤着她的名字,与方才狠厉地拔舌之女判若两人,“醒一醒,怎么来五月盟,也不提早说一声?我什么都没准备...”
千尘显然是没睡醒:“一会儿再叫我...求你了...再一炷香就好...”
“云傲过一会儿就要回来了,你不找他?”叶倾雅丝毫不恼她这烂泥扶不上墙的样子,“又是找他的话,你可要快些准备了。”
千尘迷迷瞪瞪地睁开眼睛,随口喊了声“叶姐姐”,便又埋下头睡了起来,甚至手里还握着叶倾雅的手。
有些担心,自己的护甲勾破了千尘的皮肤,叶倾雅小心翼翼地卸下护甲,母亲一般抚摸着千尘的发丝:“怎么啦?累成这样…”
千尘闭着眼睛,嘴里嘟嘟囔囔:“我总算把浮玉交给阿离了…”
叶倾雅一听,这不是该准备送给新帝的贺礼了吗?随后又奇怪:“不对呀,阿嗔,今日晨起,启明钟不曾响过呀。”
千尘一下子就清醒了:“怎么,没响?”
叶倾雅看着她,十分从容:“确实没响过。”
千尘沉默了片刻,摆摆手,道:“算了,不敲就不敲吧。姐姐还是以新帝登基的规格给他送份贺礼去就是。”
叶倾雅点点头:“你放心。只是,阿嗔,你可方便告诉我,为何你连夜到此?云傲怕是不知道…”
千尘叹了口气,苦笑道:“一笔烂账。不过云泠长得挺壮实的,姐姐近来可好?”
“泠儿在玉宫安好,我自然也好。”叶倾雅虽然很想自己照看孩子,不过事实不容她如此。交给千尘,实际上也是欠了人家天大的人情——养好一个孩子谈何容易?
“姐姐安心,我早就给泠儿安排好了人手,玉宫怎么变,他的待遇都是照旧的。”千尘说道,“他会平平安安长大的。”
“我自然放心。”叶倾雅轻叹,“只是云邪,莫名其妙被他哥哥打发去了赤柔,也不知是何道理。我心想,若是浮玉,有你在,他也不会受委屈…”
一听这段云傲绿帽子的历史,千尘就头大。
“他自然不开心,所以送的越远越好咯。”千尘安慰着她,“云傲自己常来浮玉,所以就只好把他送去赤柔了。毕竟是自己的同父异母的弟弟,也是云傲自己看着长大的。我想不会为难他的。”
这番话是千尘背着良心说的。
以她对云傲的了解,肯定是把云邪打发得远远的,路上就结果了他,也难跟云傲扯上关系。
然而叶倾雅信了。
“那便好…今后我们还是有机会相见的…”
千尘不忍打破她的幻想,便问道:“云傲如今忙什么呢?”
“他?除了修行什么都忙。”叶倾雅摊摊手,“连娘都很难见到他。他现在正跟他爹还有两位护法商量什么事呢。你呢?怎么半夜来这里了?”
“我夫君说御宗不安全。”千尘道,“说要我来五月盟。”
“真是奇怪。”叶倾雅笑道,“如今的人间哪个是你的对手,谁能让你不安全?如今连云傲都不是你的对手了吧?”
“云傲修行向来规矩,”千尘苦笑,“我却不同,干的是杀人越货的勾当。他跟我比,本来就不公平。”
“我还真是有些羡慕。”叶倾雅摇摇头,“如果我也有个这样一起长大的,我肯定愿意嫁给他呢。姐姐不是说你如今的夫君不好,只是…到底不如云傲知根知底。”
“姐姐说起这一茬儿,我又想起来了。”千尘笑道,“当年我最想嫁给云傲了。当时我私心甚至想,做妻也好做妾也罢,只要他待我好,也没什么分别。”
叶倾雅好奇起来:“后来你不是跟他在御宗见到了吗?为何没有…”
千尘叹了口气,抬眼看着叶倾雅:“那时,他是五月盟的少盟主,我是浮玉的通缉犯。更何况…你可还记得第一次见我?”
叶倾雅迟疑片刻,点点头道:“记得。那时云邪还在他娘肚子里呢。云傲把我做的羹汤喂给你,然后…”
千尘也点点头:“对,那时候我伤了人。我原本就是损坏的傀儡,送给云傲玩的。我竟然狂性大发,便不能留我了。”
“可是…后来都查清楚了呀。”叶倾雅有些想不明白,“那怎能算伤人?明明是护主。”
“这事不是后来查清楚的。你太小看连星澈了。千尘的神色暗了暗,“当天就查明白了。”
“那…他既然知道…”
“云傲以为,留着我,我会被销毁的。”千尘自顾自地说着,“所以他连忙将我送走了。”
“原来是这样…”
“更要紧的是,连星澈说,”往日历历在目,“我若敢来纠缠云傲,便会毫不留情地绞杀我。”
叶倾雅睁大了眼睛,一句话都说不出。
千尘道:“我胆子小,我怕死,我想回去复仇。后来云傲到了御宗,我也不敢去同他一处。”
叶倾雅幽幽叹气。
“我有时候会想,如果那时我就是浮玉的帝君,我是不是就能毫不畏惧地跟他在一起了?可是就是回不去了。”
千尘舔了舔嘴唇,“从某种程度上,我不如你。”
叶倾雅只好安慰道:“我看你如今的夫婿也很好啊,他很在意你。”
“好是好,”千尘戏谑地勾勾唇,“就是青梅竹马红颜知己一个不差,我还一个都杀不了。”
“怕什么,”叶倾雅道,“你难道还整治不了她们?”
“怕倒不怕,就是烦。”千尘窝在她身边,道,“其实有时候我也会想,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我的夫君是云傲,会不会就没有这些问题了?虽然…他也待我很好。只是,你也知道,我那个可怜的孩儿,还没出生就去了。”
“就算我杀她全族,也换不回来了。”
“别怕,左不过不跟他过了。”叶倾雅道,“你这样的修为,这样的地位,谁不会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这种喜欢沾花惹草的,咱们不要就是了。”
千尘摇摇头,指指自己的小腹:“怕是不行。我又有了。”
“那可真好。”叶倾雅突然一转态势,“阿嗔,这多好啊!”
“我这样的身体,很难孕育出一个正常的孩子了。”千尘叹了口气,“前些日子,还有个怪物的精魄在成型前被打散了。”
叶倾雅什么都说不出,毕竟这涉及到了她的知识盲点。
“姐姐,你跟云傲是无缘。可在我心里,他是这世上最好的人了。”千尘笑笑,“在我心里,只有你这般才貌,才配得上他呢。”
“只可惜,到底无缘。”叶倾雅神色暗了暗,“说起来你怕是会不高兴。当年第一回见他,人人都道他宠爱傀儡,玩物丧志;我也只是觉得,他是个纨绔子弟罢了。”
“我也不是想做什么,”千尘苦笑,“只是想同姐姐聊聊天罢了。这些话,我谁也不敢去说呢。”
“想想,也真是巧。当我的地位,足以配的上他时,我的品性,早已配不上他了。”
“阿嗔,”叶倾雅道,“莫提什么品性,我只见你品性纯良,为人下属时肯舍身救主,后来即使和从前的主人平起平坐,你也肯倾力相助。这还不够吗?”
“....”千尘懒得同她辩驳,只是将脑袋埋在她怀里,“姐姐,你陪陪我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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