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助顾清连送来的丹药,千尘可算是扭转了颓势。只是炼化了天劫细丝,自己的小蛇竟也被炼化了。从此只见祸魂漩涡,再不见其中有小蛇探出头来。
千尘的身体复原,终于又是青春活力的样子了,身居庙堂之上的臣子们总算是安下心来——朝廷终于还是安定的
千尘虽身居帝位,但生活方面一向十分节俭。她成熟得太早,几乎不曾享受过少女的快乐。她从来没有跟女伴一起斗草、扑蝶、绣花,或是一起购买衣裳首饰,在别的姑娘享受青春时,她已在五月盟手持双刃杀人了。
好容易得了自由,也是醉心复仇。最后大仇得报,自己却也身居高位,每日政务忙的脚不沾地。还未成婚,便要一手调教宫离——苦了这么些年,千尘觉得自己好像从来没有为自己活过几回。
“阿蛟——”批了两寸高的奏折,千尘伸了个懒腰,叫住了刚从地宫回来的阿蛟,“我们偷偷出去溜达溜达好不好?”
阿蛟见她的眼睛亮闪闪的,便笑道:“帝君说什么就是什么咯。”
这些年,阿蛟时常与千尘同床而眠,倒是生出些姐妹之情来。尽管阿蛟年长许多,但也不由得佩服千尘的能干——论处理内政,千尘确实是把好手。
“带足银钱,”千尘嘱咐道,“我要采购些东西。”
阿蛟又笑:“帝君,内务府什么没有,竟要您出去买?”
千尘无奈地摇摇头,苦笑道:“当年我为了扩充军备,下令裁去了司衣,现在想裁身新衣,也只好自己出宫去买了。”
“哦——”阿蛟拖了个长音,吃吃笑道,“所谓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我们爷回来了,帝君确实该褪去男装,换身衣裳去见了。”
千尘满脸黑线,忍不住心想,怎么不论是顾清连还是阿蛟,个个都这么了解她。
于是,阿蛟陪她逛遍了帝都的衣庄绣坊,趁机给她添了许多衣裳。
“小姐总不能一身衣裳穿到头,总得有几件换洗的。”阿蛟如此劝道,于是储物袋便又满了些。
穿梭在或是华丽、或是素雅的衣饰间,千尘第一次觉得轻飘飘的,仿佛是一只蝴蝶一般在花丛中飞舞,又一壁想起殷司,千尘只觉得心儿砰砰地跳着。她忍不住想,哪个姑娘能忍得住不思情郎?她如今只恨不得立刻见到殷司,她一定要扑进他怀里,好好将他看个够——她更要妆扮得倾国倾城,要美得让他再也挪不开眼去,再也舍不得将她抛在别处这么久。
阿蛟见她心花怒放,也忍不住感叹爱情的力量。得知殷司即将归来之后,向来威严的帝君不自知地多了许多笑容,显露出如此小女儿的情态,而独处时更是会一手托腮,粉面含春。
回玉宫之后,千尘的精神依旧很好,甚至难得地上床睡觉了。
如此度日,实在既是一种享受,也是一种折磨。
闻说殷司已经到了地宫,千尘欲往,却被禁制限制了行动。
“阿蛟,我怎么进不去地宫了?”千尘眼下迫不及待,抓住阿蛟就摇她肩膀。
“帝君…帝君,应该是爷的禁制吧…”阿蛟被摇地七荤八素,“爷的权限比阿蛟高,帝君进不去应该是因为这个吧…”
“阿蛟,你可以进去对不对?”千尘急中生智,“你进去让他快来找我!或者我去找他啊!”
“好,好好。”阿蛟无奈地看着那双小松鼠一样的眼睛,“属下这就去。”
阿蛟走后,千尘转辗反侧,坐卧不安。
她突然想起来,地宫之中还有她的蛊虫…
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她凝神结印,便获得了那些虫子的视野。蛊虫没有听觉,而千尘又不会读唇语——她只想看看殷司,也无妨嘛。日后学一学唇语吧。
虫子飞进了迎客厅,千尘慢慢看到了眼前的景象。
阿蛟低垂着脑袋,一个男人似乎正在教训她。那个男人眉骨突出,嘴唇坚毅,肤色很暗…不是殷司…他是谁?
过了一会儿,她朝思暮想的殷司终于出现了——千尘的呼吸几乎一滞。随后便觉得从头到脚被泼了一盆冷水——有个女子正抱着他的手臂,随他一同走来!
殷司从来不会让无干的女子碰他的!何况是这样亲密的动作,即使是慕容飞雪也不敢这样的!
千尘强压呼吸,打量着这个女子。
魔族女人无疑,她生得那样美,绝不是凡人。高鼻圆唇,皮肤吹弹可破,一对深邃的眼眸是点睛之笔,她的长相充满了异域风情,堪称绝色。
她正仰首望着殷司,目光是千尘熟悉的,充满了爱意的倾慕。花瓣般的圆唇笑着,应该是在说什么撒娇的话。
飞虫突然被打死,千尘的视野没有了。
她慢慢瘫在了床榻上。
幸好,她还没来得及看殷司的表情。
纵被无情弃,不能羞!
纵被无情弃,不能羞!
纵被无情弃,不能羞!
千尘已是面如死灰。她默念着这句话,眼睛干得流不出泪来。
她将方才翻出来的美丽衣衫慢慢放了回去,优质缎子反射的柔和的光终于刺痛了她的眼睛。
她的鼻子酸了,喉咙梗住。她要没办法呼吸了。
为什么要哭呢…
多么丢脸啊…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她的胸脯不住地起伏,眼泪顺着眼角流下,打湿了头发。
你明天还要上朝的…这样成何体统…
这有什么大不了的…不就是被抛弃了么?二十多年了,你怎么能奢望着他不变心?你做什么白日梦?
与你在一起的日子,不过是你们生命中的沧海一粟。你何必认真?
他也助你掌握了政权,你也助他保存了实力…谁也不欠谁的,岂不是更好?何况也许从一开始,他就在利用你呢?你本来就是一枚棋子罢了…
千尘无助地摇着头,不愿意相信脑中涌出的念头,眼泪不住地流。最终,她给玉宫下达了一道命令。
阿蛟心情复杂地出了地宫,却发现自己进不了玉宫了。
(一百零三)
千尘昏沉了半日,桌上还有未批的折子,然而她心已不在此处,索性换了衣衫出门去也。
她一身男装,戴了面具,却忘了摘下耳垂上的东珠耳环。好在浮玉也不乏男子钻了耳洞挂耳饰的。
她要去的地方,并不是良善之辈会去的地方,只不过她需要发泄,倒也是合适。
地下拳场。
空气混浊,光线昏暗,酒气,汗臭混在一起。所有的光,以及人们的目光,无不集中在下凹的擂台上,呐喊阵阵,热血沸腾。
不同的主顾带着自己豢养的斗士参加拳赛,周围围观的人群眼神放光,人声鼎沸,银钱闪着光,哗啦啦地被倾倒在赌桌上。
规则很简单,斗士不允许使用灵力,胜者可以为主人赢得奖金,而围观群众则是押个输赢。
在这里,大多数人都戴了面具。擂台旁边热闹非凡,掌柜见怪不怪地坐在柜台后打瞌睡。
千尘敲了敲柜台,将一袋钱递给了掌柜,说:“我来打擂的。”
掌柜脑袋很尖,他接过钱袋掂了掂,又捻了捻胡须:“上台打擂,生死由命。规矩您可知道?”
“清楚。”千尘换了掌柜递来的衣服——这是为了防止挑战者使用暗器。
看热闹的人群分开了一条道,千尘紧跟着掌柜走了进去,脸上的面具并未摘下。
千尘跳下了擂台。
“谁能打赢这位挑战者,这些银钱便是他的!”掌柜高声喊着,将袋中钱币倒下,周围的人竟有许多红了眼睛——其中岂止是银两,竟还有几颗金瓜子!
这个女人看上去瘦弱不堪,这钱岂不是白送?
金主们沸腾了,纷纷下令自家拳手下去打这擂,晚了金子可就被别人抢走了!
千尘缠紧了手臂和小腿上的绷带,用力地打了个死结——一个上身赤裸、肌肉纠结的壮汉已经跳了下来,地面也似乎震了一震。
“是金刚!”有人高呼,“完了,那女人完了!”
“哈哈哈哈,她会被打成肉泥的!”
“还是现在交了钱认输吧!”
人群疯狂着,为接下来的虐杀感到兴奋异常。
铜锣一响,二人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对方冲去。肉体相撞砰砰作响,两拳相撞,金刚竟被击得后退撞到了围栏上!他靠在围栏,捂着手,面部因剧痛扭曲着。
他出离愤怒了,嘶吼着又一次冲了过去。人群此刻已经寂静无声,虐杀终于发生了——但狼和羊的角色却互换了。
千尘骑在金刚身上,疯狂地挥拳击打着金刚的脸,而金刚似乎已经失去了意识,被打得面目全非。
金刚身上倒没有什么外伤,这女人专打脸的!
“停!我输了!”金刚的金主见得胜无望,只得放弃。
千尘意犹未尽恋恋不舍地收了手,站起来望着台上黑压压的人群:“还有吗?”
千尘这把实在赢得太轻松,搞得没人敢让自家斗士前来送死了。
“不过如此。”千尘望向掌柜,“掌柜的有好货吗?要是没有,我可要带钱走了。”
众人俱转头望着掌柜,而掌柜的眯起了眼睛,捻着胡须道:“放小蛮子出来!”
众人高呼起来,似乎重新充盈了热情。
已有几个小倌拉走了金刚,抬上了一个铁笼子。
笼中一个黑短发少年正抱膝坐着,只穿着破旧的短裤,戴着铁项圈。皮肤黝黑,依稀见四肢遒劲,虽然肌肉没有金刚那样纠结,却十分精干,如同苍劲有力的松枝。
旁边的人敲了敲笼子,那少年抬起了眼睛。
“等一下!”千尘换回了自己的衣衫,带着斗士服飞上了看台,“我不打了。”
周围人群失望地发出了嘘声。
“我要买他。”千尘指着那个被称作小蛮子的少年。
掌柜见怪不怪地说:“不卖,这是规矩。”
“你开价就是。”千尘说,“我看看他值多少。”
“一千两,否则免谈。”掌柜点着千尘方才交来的银钱,头也不抬地说。
千尘轻笑一声,摘下耳上的一只东珠耳环,放在桌上:“不必找了。”
掌柜稀罕地拿起——这么大的东珠!市价两千两起底啊!他再也无心做生意,匆匆驱散观众,关了拳场仔细品鉴去了,哪里还有心思管千尘做什么?
而千尘早就一手拎着笼子,带着少年回到了玉宫。
为什么要买他呢?
千尘想,大概是他抬起头的时候,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狮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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