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师叔,我权且再叫你一声师叔。”千尘抚摸着宫离的后背,他从小就喜欢被这样抚摸,他能得到安抚,“他是已经在此门下了,御宗的契约放到浮玉我也得认下。只不过,这孩子毕竟还小,我倒是想,再跟师叔谈谈,凡事我们都好商量,对不对?”
“哦?商量什么?你以为,你能把他带回去?”孙苌嗤之以鼻,“你以何身份跟我谈?”
“当然是他的家长咯。”千尘此时已经十分清醒,“我想,您带他去,总得族长认可吧?
那不就巧了吗,我就是药族的族长您单方面要拐了他去,也不看看我同不同意?他两个师伯同不同意?”
“他只有我一位师尊,哪里来的那么多师父。”孙苌冷冷地喷出鼻息,“何况你有什么资格跟老夫谈条件?”
“就凭我养大了他,我的两个师兄,就是您送去锁妖塔的顾清连和姬青,呕心沥血地教了他一回,您倒好,拣了个现成。”千尘感觉到怀里宫离十分紧张,便轻声在他耳边说,“阿离,别怕。”
“那你又想要什么?”孙苌自以为已经看透了千尘——不过是一个有些小聪明,唯利是图,以色待人的典型的女修,估计会讨要些灵力法宝,或是咒果什么的,“老夫很忙。”
“自然。”千尘的眉目清冷,“本君也很忙。还是让宫离回避一下吧。”
“可以。”
孙苌想的是,让孩子听见自己被卖了多少钱,也太可怜了。
“阿离,找你顾师伯去。”
宫离离开时,听到了千尘的低语。
这孩子立刻足下生风,跑了起来。
玉宫。长安殿。
顾清连正看着一本医药典籍,但是显然心神不宁,总是分神。
“你就放心吧。”
一个女子端着一杯茶走过来,她身穿浅紫的深衣,发髻上对称插着六支珠钗,眉间有一点血珠似的胭脂记,
“我已经引来了入内雀,吃掉了宫离心里对你师妹的怨恨,那孩子很快就会回来的。”
“真的吗?”顾清连不由自主地喃喃自语起来,“已经很久了。他还不回来。”
女子肌骨莹润,下巴尖尖,一双秋水眸暗藏玄机,此时她正妩媚地笑着:“都说了让你放心了。怎的如今连我都不信?”
“我自然信。”顾清连合起书,抬起头看着她,“不过我说,你什么时候…”
“什么时候回洞里?”女子娇嗔地摇摇头,“那可不行。回去了我连安神的地方都没有,不行不行,等你什么时候派人修好我的洞府,我再回去!在此之前,你要管我吃,管我住,这样才对嘛。”
顾清连无奈道:“我说姑奶奶,你看不出现在我们很忙吗?在这里没法照顾你的。你要多少钱,或者多少灵力,都可以,我立刻就能给你…”
“那又怎么样?”女子娇蛮地打断了他的话,“有我在这里有什么不好?如果不是我的入内雀,万一,你那小徒儿要自挂东南枝了怎么办?你那可怜的师妹岂不是要跟着自挂东南枝去?”
“单云溪!”顾清连简直忍无可忍,“你是不是就会一句自挂东南枝?”
“我还会一句举身赴清池。”单云溪一脸无辜,“没办法,我是鸟儿嘛,哪里能背的下那么多你们人写出来的东西!您呢,就稍微忍忍吧,等您把我房子修好了,我自然就不用来烦您了——”
“女孩子家家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多嘴多舌的,”顾清连觉得整个人都不对劲了,“我说一句你能顶十句,你…”
“我?我怎么啦?”女子一脸无辜,“我就是自小长在山野里,我何时跟你们人间的女子一样,再说了,你也就敢说我了,你怎么不去教育教育你师妹?”
“我…我师妹她从小就这样,你不知道她有个绰号叫“小阎王”?你怎么不跟好的学学?”
“跟好的学学?”单云溪来劲了,小嘴叭叭个不停,“你说说我跟谁学去?跟谁?你也不看看,你周围有那种女子吗就让我学,我看啊,她们一个赛一个的厉害呢。就比如那个凌风仙子,那她也是你师妹,你敢教育她?我看她比你能打多了——”
“也便是我脾气好,你若落到我师妹手里…不管哪个师妹,你敢这样喋喋不休,她们非把你嘴缝上不可!”顾清连气得一匹,但是似乎找不出对方的错漏,只好无能狂怒,“你若是真闲的没事干,也不必来气我了,去找找阿离去,谁有空跟你打嘴仗?!”
“切,你可真无聊。”单云溪扁扁嘴,坐在他旁边,“要我不说话也可以啊。你给我几支人参,九叶的最好,我吃着东西,自然不跟你叨叨。”
没错,单云溪的原身,是一只人参鸟。
顾清连直接将储物袋扔给她:“都在里面了,多的没有。”
“哇不是吧,这么大方的吗?”单云溪兴奋地拿起,随即又像霜打的茄子一般,蔫了,“你好歹是御宗的道标吧,怎么就这么些东西?我还以为你藏了什么好宝贝呢。”
“有这些就不错了。不要的话还我。”顾清连悠哉悠哉地拿起书审阅了起来。
确实,他的东西都被孙苌收走了,这些药草还是他近日攒的。
“传说你不是应该有一枚咒果?”单云溪目光闪闪,“能不能给我看看啊…”
“没有了。”
“听说你获取了鹿槿仙子的传承,是真的?”
“没有了。”
“嗐,”单云溪气呼呼的,“你怎么啥都没有?这么多年啊这么多年,你是修行了个寂寞?”
“没错,我啥都没有。”顾清连悠哉悠哉地翻了一页书,“啥都没有。”
“师伯!”宫离突然大呼小叫地冲了进来,见到单云溪一愣,但是也没有理她,“我…我师父让我来找你…”
“阿离!”顾清连连忙起身,到他跟前问道,“你去哪里了?你师父在哪儿呢?怎么回事?”
“师伯…”宫离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开口,“我师父在御宗,跟她的师叔…坏师叔在一起,她让我出来找您!您去看看吧!”
“孙苌?”顾清连一时之间觉得不好,“阿离,你走的时候他们干什么呢?”
“师伯,他们说要商量商量什么…但是…但是我感觉…”宫离犹豫着要不要说出口。
“感觉什么?你大胆地说。”顾清连认为这个孩子的猜想很具有参考价值。
“我感觉…师父想杀了他。”宫离怯怯地说完,又急忙补充,“师伯,我是猜的,师父一定不想让我待在御宗,她肯定是先让我回来待着,我怕她脱不了身…您还是去看看罢!”
“阿离,不许出玉宫。出了玉宫他们都能找到你。”顾清连严肃道,“我现在就去。”
“诶,带上我!”单云溪瞟了一眼宫离,“我可不想留下看孩子…”
说完化作一只半臂长的人参鸟,停在了顾清连的肩头。
然而,顾清连还是来晚一步。
第一个感觉到剧变来到事发地点的,是离非大天尊,或者说——叶麒。
当他出现在大堂内时,只看到孙苌躺在地上,胸口有一个可怕的大洞,边缘血肉模糊,身下的地板被鲜血浸透——看这样子,神仙都救不回来了!
千尘背对着他,一只手上也是血肉模糊——反正也不是她的血。
察觉到有人来,她转过了脑袋,叶麒见她瓷白的脸上溅上了几滴血珠。
接着她做了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动作…她伸出舌头,轻轻舔了舔嘴边的血渍,黑白分明的眼睛仿佛在问他:您来做什么?有何贵干?
叶麒面对着一张稚气未脱的小脸。
“你…”他一时语塞,胸膛不由得开始起伏,“你杀了他?”
千尘歪了歪脑袋,眼中的困惑更加浓郁了:“不是您说,我可以自己杀了他么?您看,我没有找救兵,我自己,一个人,一招…有什么问题吗?”
“他…他可是你的师叔!”叶麒一时之间也不知怎么说话,更关键的是,他不知道千尘腕上那个可怕的武器,能不能也轻松地取了他的性命。
“师叔?”
千尘重复着,看了看死去孙苌。
她的嘴角浮现出邪恶的微笑,在叶麒的目光中,她举起手上那要命的玩意,狠狠戳在孙苌的尸体上:“这才是我师叔应得的!这才是我师叔应得的!还有这!还有这!”
说一句便用力刺下去。
孙苌的肉体没有灵力加持,再被这带倒钩的物什戳几下简直要被刺成肉泥;叶麒再也看不下去了,他制止了千尘的行为:“宫尘!你是不是疯了!台阶还有个高低,你怎么能这样对你的师叔?你这样做与禽兽何异?欺师灭祖你也做得出来?!”
“什么?”
叶麒最怕她脸上露出稚子的神情,仿佛只是摔坏了一个玩具一样,全然不知这样做的影响。
千尘的眼睛缓慢地转了转:“您忘了,我是浮玉的帝君,我跟您,我跟他,明明是平辈…是您说的,我们宗门的事我们可以自己处理呀。难道您后悔了?”
“你…”一时之间,叶麒竟然不知道说什么好,“那事已至此,你还想怎么样?”
“我想怎么样?”千尘疑惑地歪歪头,旋即咯咯笑起来,“难道不是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那一瞬间,叶麒脑海里突然浮现出八个字——“人面兽心,天生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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