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尘本意是打算悄咪咪在五月盟住下的,结果消息却还是传了出去。于是她的待遇也跟着提升了许多,不仅住进了晓月正殿,还得了许多珍稀草药,反而把千尘搞得哭笑不得。
实际上,连星澈和陆芷姜觉得,千尘肯为了这样一件,兴许不会成功的事情作出如此大的牺牲,可见其心之忠善。
千尘花费了一天时间,才堪堪能撑起所有蛊神之力的运行。无数只蛊虫的感官与她息息相连,换作旁人,恐怕脑袋已经炸了。
千尘之前为了避免脑袋炸掉,向来只控制一部分蛊虫。而这一次,地域范围这么大,时间跨度这么长,只能用尽全力。
为了云傲,她心甘情愿。
连星澈借那一窍精魄,与陆芷姜一起获得了千尘的视野。
三人耐心地一点点搜寻着。
蛊虫没有听觉,因此只能靠肉眼辨别此地的蛛丝马迹。在浮玉边境的密林中,光影交错变换,时不时有妖兽经过,唯独见不到修士的踪影。不过这也十分正常,即使是寻常修士,也不至于踪迹被虫子这样的低等生物捕捉到。只有寻找晴岚长老的尸体出现之前的一丁点残影。
千尘的神智不足以让她有余力陪连星澈他们一起找,只是凭已知的时间,播放着当年的影像。
她的头已经有些痛了。
“阿嗔,停一下!”陆芷姜突然惊呼出声,她睁开眼睛,“星澈你看到了吗?”
连星澈也睁开眼睛,神色凝重地点点头:“应该是了。”
“找…找到了?”千尘终于可以休息一会儿。老实说,这俩人看到啥她不清楚,她是啥都没看见。
“阿嗔,辛苦了。”陆芷姜深深呼出一口气,“快去休息吧。”
千尘点点头:“如果还有用的到我的地方,我随时可以。陆阿姨,我打算在这里住一阵子,恢复一些灵力之后再回浮玉,好吗?”
陆芷姜哪里会说不好啊!
连星澈点点头,道:“你安心歇息吧,剩下的就交给我们了。夫人,您和阿嗔且说话,我去安排他们去寻阴阳宝鉴。”
“希望…那阴阳宝鉴还存在于世吧。”千尘有些担心,万一那宝贝已经被炼化或者毁坏,自己岂不是白功夫?只不过,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如果真的错过了这个机会,她一定会十分后悔的。
啊,初见云傲时,他的年纪还不足以称之为少年,而他如今,竟然已经要做爹爹了。
千尘想到这些,便忍俊不禁。
时间过得多么快啊!
虽然心情很好,但是千尘的状态却不是很乐观——脑袋发沉,隐隐作痛,神智甚至有些模糊——千尘已经十分疲惫,并没有兴趣再跟陆芷姜多说什么。而陆芷姜也是人精,怎会看不穿千尘的想法?所以感谢的话也没再赘述,而是将千尘送回了卧房,吩咐下人不要打搅她。
千尘补充精神的办法也很简单——睡觉。
只不过,她这一睡,就睡了整整三天三夜。
云傲很迷惑。
阿嗔来五月盟,怎么第一天说要修炼,不理他;后来又去找连叔修复自己的妖魄,又花了一天,还不理他;然后她就在晓月殿睡着了,问题是睡就睡吧,一次便睡三天三夜,这也太惊人了吧!
他找连星澈,想看看阿嗔的身体是不是出了什么毛病,连星澈却说:“你便让她睡,不妨事。”
云傲觉得自己好像错过了什么,这些人似乎瞒着他做了什么…他却不知道?还是看看她,稍微放心点。
许是解决了一件大事,千尘的一颗心正放了下来,正想安安全全踏踏实实地睡个好觉,然而一件事放下去,却又有无数件事扑上来。
不安的种子在心田里早已埋下,此时却趁她心神疲惫精神不济,破土生根,发芽长叶。
修道最忌道心不稳,此时千尘却是已经身不由己。
以往的噩梦一个又一个在脑中重演,她却没有主宰梦境的力量,只能眼看着亲人死于屠刀之下。
她看到父亲牙根咬碎,母亲泪光闪闪…家园化为灰烬…
她看到死在她刀下的冤魂,此时哭嚎着要抓住她的脚腕,欲将她拖下地狱…
她置身于血海中,鲜血的波浪裹挟着她渐行渐远,而她毫无抵抗之力。
当年在御宗,那个古怪的,浑身长了大脓疮的算命女人又捏住了她的手腕,那双大眼睛直直地盯着她:“你屠杀手足…禽兽不如…天理难容…”
或许,她从来都没有放下过。
千尘被魇住了。
眼皮似乎被什么压住了,怎么都睁不开,身子也是动弹不得。
千尘要挣扎,却似是被什么束缚住了,纵有千百斤气力,却使不出一分一毫。
冰冷刺骨的海水渐渐浸没了她。
“阿嗔,醒一醒!醒一醒!”
耳边传来焦急的呼喊声。
好像…好像是云傲…
千尘想告诉他,自己没事,可是就像与世界之间产生了一层隔膜一般,她动弹不得。
连星澈冷眼看着云傲坐在床边,着急地抚摸着千尘的额头、后颈,而后者似乎全然感觉不到,依旧躺着一动不动,只是嘴唇翕动,不知在念叨着什么。
“臭小子,让开!”连星澈手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茶杯,于是一杯凉水便结结实实泼在了千尘脸上。
“啊!”千尘一下子惊呼出声,一双眼睛猛地睁开,似乎终于摆脱了梦魇。
她见云傲坐在床边一脸关切,连星澈站在茶桌旁,手里还拿着一个空杯子。
千尘稳了稳心神,尽管身子有些虚脱,却还是慢慢从床上坐了起来:“啊…请问,还有什么事找我?”
“没事。”云傲一脸无语,“幸好我闯进来,要不,你可就惨了。”
“…我只是做了个噩梦罢了。”千尘垂下脑袋,“只是修炼太累了。”
“你在这里睡了七天了。”云傲揉了揉眉心,千尘才注意到云傲的神态也有些疲惫,“而且我进来的时候发现你高热不退,甚至还隐隐有些要散功的迹象…幸好连叔来得早。要不然…”
发生过这么多事吗…千尘思量着,一时说不出话来。
云傲站起来,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阿嗔,我去偏殿睡一个时辰。你要是不舒服,就摇那个铃铛,我立马就过来。”
“啊…不用了!”千尘忙准备下床,“我已经好多了,可以回浮玉慢慢养。况且…况且玉宫灵气比这里浓郁,更有助于我恢复。”
“道心不稳,”连星澈慢悠悠地说道,“疾由心生。你修行几十年,本来不应再出现发热…还是在这里稳一稳,再回去也不迟。”
连星澈发了话,千尘便安心了许多。
于是便点头致谢,安心歇息。
“云傲,你不要待在这里啦!”千尘强打精神,开玩笑道,“你派两个能干的奴婢来,陪我聊聊天打打麻将什么的就行啦。你快去忙吧。”
“可是…”
“没有可是!”千尘嗔道,“你一个大男人,在这里像什么话?搞得我也怪不方便的。你忙你的,我玩我的。这样才好嘛。快去快去…”
好容易打发了云傲,连星澈望着她,说道:“你很懂事。现在,你可怨当初,我逼你远离云傲——”
“别说了。”千尘的心慢慢落了下去,语气冷了下来,“我和他,有缘无分。开始是因为你,后来我自己也明白了这件事。我看得很明白,也请您不要小看了我。”
“嗯。”连星澈点点头,“不囿于儿女私情,才像一位帝君。你如今神虚体弱,还是待在这里,避免散功。我已经用法宝稳住了你的心神,但还没有完全恢复。先等一等,状况完全稳定了再走不迟。”
待连星澈走了,千尘挣扎着下了床,到镜边去看看自己的脸色。
只见她,脸色惨白,嘴唇干裂,眼下甚至隐隐有黑色,像极了以前的痨病鬼。哪里像个修士。
果然,天下哪里有免费的午餐。
那蛊神之力,不是她目前可以掌握的,强行使用,才会将自己搞得心身俱亏。
千尘不由得想起了借丹药之力强行飞升的玄罗——师尊想必,更加辛苦吧。
又想起宁悦,千尘竟然有些羡慕她。她与玄罗两情相悦,琴瑟和鸣,只要她出了事,师尊逆天而行也要去把她找回来…
千尘呢?
她忍不住摸了摸后颈上的鸦语令。
她自己,不也是被深爱着吗?
人总会错过些什么的,但是那个空白的位置总会有别人来填满的。
老实说,她也希望云傲往光明的地方去,即使要离她远去也好,只要他好,即使千尘永远见不到他,那也没什么关系。
而殷司,千尘有些害怕会失去他。
那个人,让千尘觉得,即使自己深陷泥沼甚至坠入地狱,他也敢陪着自己走一遭。
千尘承认,她真的希望可以靠身体栓住他,让他再也离不开自己——可是魔族女子个个比她好看,哪里轮到她使一招?
现在殷司那里一点消息也没有,千尘不是不想去打听,而是怕坏了他的算计。
自己只能选择相信他了。
千尘叹了口气,毕竟精神不佳,她便打坐入定,闭目养神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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