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小腿都断成三截了，还有两根肋骨也是断了。”殷司查勘了一下，语气丝毫听不出什么波动，仿佛在分析一只妖兽，“还有就是身上有一片烫伤。居然没有什么内伤，真是奇了。”
“你能不能想想办法…”千尘目前仍然呲牙咧嘴面目扭曲，“我都快疼哭了…”
殷司想了想，掏出一个玉质雕花葫芦：“我这里有烈酒，你要不要喝一点？”
死马当活马医呗。千尘接过去，第一口就呛到了，一咳嗽，哦豁，完蛋，千尘痛得想打死自己。
殷司已经用夹板固定了那条腿，并用了些引导生长的药物：“烫伤药你自己来还是我来？”
“我的肋骨怎么办？”千尘倒抽凉气，又闷闷地问道，“怎么，你怕看见本姑娘的玉体吗？”
“你都不怕，我有什么好怕的。”殷司用灵力探入千尘的胸腔用灵力固定好断掉的骨头，又让千尘内服了一剂药。
“那我冒犯了？”殷司的声音就像环佩叮当，动听倒动听，就是十分冷淡。
“嗯，你随意。”千尘紧紧盯着时间，“快一点啊，我要去煎药了。”
“皓轩，你去吧。”殷司头也不抬。
“不行，他不会…”千尘正说话间，殷司揭开了她的衣服，烫起的血泡刚才又在打斗中在地上一摩擦，简直血肉模糊。千尘痛得一下失了语。
“忍一忍就好了。”殷司将一小瓶药粉撒上，又用纱布裹起，“一天换一次药。”
千尘点点头，接过药瓶：“你快送皓轩过去，你也别来了。”
殷司点点头，却又附在她耳边说：“我不会被感染的，等等我，很快就回来。”
说罢便带着叶皓轩走了。
千尘松了口气，忙又取了药材和新的砂锅，开始煎药。
真是奇怪，和这个殷司好像认识很久一样，她一点都不想跟他客套。明明之前只见过一面。
一定是疼的顾不了那么多了。
一定是这样！
千尘点点头，算是肯定一下自己的判断，便又急吼吼地煎药去了，怕是已经误了时辰了。
不多时她便端了药，先给顾清连和姬青，再送去给宁悦。
“阿霁…你这是怎么了？”宁悦看到了她脸上的擦伤和腿上的夹板。
“无事，天太黑绊了一跤。”千尘嘻嘻笑着，“阿娘快喝药了。一会儿天气再暖和一点，咱们去附近走走。”
“你这孩子…”宁悦接过一饮而尽，“要自己注意些，女孩子老是受伤怎么行？”
“嗯嗯。”千尘有些敷衍地笑了，“下次一定注意。”
下一步却走到姬青那边：“师兄，给我看看腿还有肋骨，还有——”她撩起衣襟，露出厚厚的纱布。
顾清连仍然昏迷不醒。
姬青检查了一下：“处理得还不错。是你自己弄的？”
千尘摇摇头：“不是，是殷司师兄。”突然加了个师兄，千尘觉得奇奇怪怪的。
“他来这里了？”
“嗯。他说会来帮忙。”
姬青点点头：“他是个可靠的人，你和他多亲近也没有什么坏处。”
“知道啦，师兄。你今天感觉还好吗？”
“挺好的，清连师兄也在慢慢好转，应该快醒了。”姬青虚弱地笑了笑，“就是辛苦你了，都有黑眼圈了。”
“不碍事不碍事。”千尘笑嘻嘻地摆摆手，“就是想要一副拐杖，哪里能找得到呢？师兄？”
姬青想了想：“嗯…我记得药堂放药材的地方，最下层那个大 的抽屉，应该有一副拐杖。好像是清连师兄用过的。”
千尘道过谢，便一瘸一拐地出门了。她行动不便，索性等殷司回来让他去找就行了。
宁悦等人刚刚喝过药，煎药也不急在一时，千尘索性翻开那本《丹道启蒙》，慢慢看了起来。
有一说一，千尘在药族炼药多年，对于火候的把握，尤其是魂火的把握，说炉火纯青绝对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现在她倒希望手头上有纸笔，她正好也编一本专供药族孩子练习的丹道书来。还有药典，她还要编一本药典的通识，既然药族和外界对于药草的名称叫法斗不相同，不如将两者结合起来，图鉴里两种叫法都有，岂不是十分方便了？
《丹道启蒙》对于火候控制得章节太多，对于药族人来说，完全不需要如此繁复的练习。不多时，千尘便将此书从玉牌中删除了，因为它记述的实在是太过于简单了。以往，药族一个十岁小孩都能做得到。
“喂，殷司师兄在哪里？”
千尘听到一个清丽的女声，便扭过头去看——竟是慕容飞雪。
今天她一身鹅黄的仙裙，雪白的手臂上戴着精巧的臂环，眉不描而翠，唇不染而朱。千尘每次看见她都会忍不住在心里赞叹——真乃是天仙下凡！
“是飞雪师姐啊。”千尘微笑着，“殷司师兄去傲然峰超然楼了…”尚未说完，慕容飞雪便打断了她：“胡说！我刚从那里过来，怎么没见着他？”
千尘陪了笑脸：“师兄只是说他去那里了，具体是怎么回事，他怎么会和我一个杂役弟子说呢？”
慕容飞雪这次倒是思考了一会儿：“也是，你一个小小的杂役，能知道什么，又能影响什么呢？”
这个话说的千尘有些不适。
“是啊，您快回超然楼吧，在这里很容易感染的。”
“你不也没事？殷司师兄不也要来？”慕容飞雪高贵地昂起头，“还是你想把我打发回去，好跟师兄单独在一起？”
千尘礼貌地微笑着：“瞧您说的，师兄戴了个面具，我连他长啥样都不知道。您还是快回去吧。这里真的不安全。”
“也是。还好师兄明智，戴了面具，否则又有自不量力的要纠缠他了。”慕容飞雪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反而从储物袋拿了把椅子出来坐着，还翘了个二郎腿。
“师姐，这是我们玄罗一门照顾伤患的地方，请您还是离开吧。您也看见了，殷司师兄不在这里。”千尘耐着性子，只一味让她离开。
“我在这里，也并不碍你什么事。你要照顾就去吧，我又不拦着你。”慕容飞雪又掏出一把团扇来，优雅地扇着风。
“您在这里，我阿娘不能出来散步，您说呢？”千尘露出礼貌的微笑。
“你阿娘关我什么事。得了传染病干嘛出来祸害人？”慕容飞雪摇着扇子，美目一瞥，便又回来继续望着远方。
千尘真的生气了。
“这是玄罗大天尊的地方，您来占着算什么道理？况且离非大天尊还没有说过你们可以随意行动吧！师姐就不怕被问责吗？”
“问责？”慕容飞雪嗤笑一声，“离非大天尊是我师父，暮落大天尊是我爹爹。哪个敢来问我？”
得，千尘一点脾气都没了。
总不好再惹了这个大小姐。
那个凌音长老还不知道有没有什么亲信弟子，会不会来找她算账什么的…
千尘索性当慕容飞雪是透明的，自己艰难地去煎药了，正出院门，却撞上楚天戈急匆匆地来。
“嘿！师兄！”千尘开心地摇摇手，“什么事来这边呀？”
楚天戈苦笑一声：“来接我那师妹。对了，小阿霁，你怎么成这样了？”
千尘有心冲他撒个娇，便抱怨着说：“还不是那个凌音长老…我的腿都成三截了，差点没疼死我。诶，对了，师兄，那个凌音长老是什么样人，他有没有什么很厉害的弟子啊，朋友啊什么的…”
楚天戈摇摇头：“这位是长老里最特殊的一位。一年前他还只是前一任凌音长老唯一的内门弟子。上一任凌音长老为御宗立下了汗马功劳，本来是要做掌事长老的，结果渡劫失败魂飞魄散。他的遗愿便是让他弟子继承他的衣钵，莫让凌音一脉绝了。所以，他没有长老的实力，一年前还不如你清连师兄，是离非大天尊强扶了他做长老的。也不知他现在修为如何了…”
一年前还不如顾清连师兄吗…
千尘也不禁苦笑，她还以为自己能打得赢长老了呢，原来是个纸老虎的长老。
“阿霁，你这一跳一跳的，没有拐杖吗？”楚天戈为难地望着她的腿。
“有的有的！”千尘兴奋地点点头，“劳烦师兄给我拿出来。”
不久，楚天戈便拿了那一副旧木拐出来了，往千尘身上一比——“这拐杖太长了。”
楚天戈扫视四周，便去柴房取了把柴刀出来，一点点敲去多余的部分。
千尘望着他蹲下身子，小心翼翼地“伺候”那副木拐，感觉心头一暖。
不多时，楚天戈便把拐杖交给了千尘。
“谢谢师兄！”千尘开开心心地接过，便又陪他回到了院里。
“雪儿，快跟我回超然楼，这里不安全。”楚天戈焦急地对慕容飞雪说道，然而后者仿佛没听见，自顾自地摇着扇子。
“雪儿！是不是要我请暮落大天尊来接你？”楚天戈心下一急，抱起慕容飞雪的椅子就要扛她走。
慕容飞雪却气呼呼地翻身下来：“我不回去！殷司哥哥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千尘猜，楚天戈心里把殷司骂了一万遍。
“他要怎么做，是师尊的安排，你我没有这样的安排，还是不要出来添乱了！”果然，提起殷司，楚天戈脸色便没那么好看了，“你一个未出阁的女孩儿，是否也该矜持一些…”
慕容飞雪更是抬起了头，目不斜视地看着楚天戈的眼睛：“你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罢！”
楚天戈的胸膛不住地起伏，千尘有些心疼他了。
“我说师姐，你们还是回去慢慢理论吧，别让我一个外人在这儿看了离非大天尊内门的笑话。”千尘陪着笑，劝着他们离开。
慕容飞雪那句，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还真是一句仿佛包了千万句。一会儿她一定问问姬青，他们三个人怎么回事。
“总之，要回去你回去，我要在这里等殷司哥哥。”慕容飞雪可能也意识到自己刚刚伤到了楚天戈，气势弱了些，但还是赖着不走。
“殷司被派出去了，他一时半会儿回不来的。”楚天戈想断了慕容飞雪的念想，后者却跳了起来：“你撒谎！”
又指着千尘：“她说殷司哥哥一会儿回来的！”
千尘摊摊手：“不过也许他路上接到了什么通知，不回来了呢？”
“对啊，而且他回来也不会回这里，自然是回超然楼啊。”楚天戈慢悠悠地往上加着码，“我们先回去，如果看到殷司上了这座山，我们再来就行了。”
好说歹说，总算是拉着慕容飞雪不情不愿地走了。
千尘礼貌地笑着将大小姐送出去了。
然后便听到了一个轻轻的落地声，紧接着，耳畔传来殷司的声音：“我还以为你这小娘子有多厉害，结果是个纸糊的美人灯？”
一听这话，千尘气得翻了个白眼。
“不是我惹来的人，我怎么好赶人家出去？我总是想，男子汉大丈夫，总要把自己的事处理干净，今天一看竟是我错了。”
千尘呼了口气，接着酸道：“人家美若天仙，阿爹是大天尊，师父也是大天尊，哪里是我一个杂役弟子能惹得起的？”
“怎么，你师父不是大天尊？”殷司戏谑的声音又响起来，千尘气得转身就要用拐杖戳他，殷司却一闪身到了千尘背后，抓住了拐杖。
“若是寻常，我自然自行解决。此事不寻常，我便不好出来。”殷司解释着，“要不然你觉得楚天戈是谁叫来的？”
“那你可小心了。”千尘悠悠地说，“他们说了，等你出现，他们再来。”
这次殷司笑了：“超然楼只能看得到山脚。我原本就藏在山上了，他如何瞧得见我？”
“放手，我要去煎药了。”千尘才懒得跟他说，抽出拐杖便要走，却被殷司拦下。
“你已经忙了一天了，晚上的药我来煎就是，你去睡觉吧。”
“哟，看不出来师兄你这么善良啊？”千尘打趣地问。
殷司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说道：“我可不是对谁都这么善良的。”
“你先煎一炉给我看看。”千尘其实不是很放心这个家伙，便又叮嘱了一通。
“放心，我当年在这里养伤，早学会怎么煎药了。”
“我也不困。”不困是假的
“你还是煎一次给我看看，”寻个心安。
“你想看便看吧。”殷司直接揽住她的腰，将她带到后院。
“我不能睡啊，”千尘违背着自己的良心，“你有两只手，但是有三碗药，怎么端得过来嘛。”
“你先睡，药好了我叫你便是。”殷司已经打着了火，开始扇扇子。
“你干嘛还戴面具啊。”我又不是没见过。
“习惯了。”
“你是自己要来这边，还是离非大天尊命令的啊。”
“我自己。”
“那个…楚师兄是不是爱慕慕容师姐啊…”
“是。”
殷司专注于砂锅里的药液，总是千尘问得多，他答的少。
不多时，千尘竟坐着，抱着自己的腿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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