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嗔淡淡道:“原来是江施主,多年不见你还想着到此,真是难得。”
江远峰道:“在下本想早来拜谒,然事出意外,身不由己,人在江湖,祸福无常。”
竹怨道:“那江施主此来又欲何为?只怕不单为叙旧吧!”
江远峰道:“欲寻找一个人……”
竹嗔道:“邢施主么?她像你一样已经多年没来这里了。”
江远峰道:“不,在下要找的这个人叫苏娥眉,乃苏州名妓……”
竹怨漠然道:“江施主你来迟了,那个苏娥眉确实来过这里,但不幸已为人所害,身死多日,想必其尸已腐……”
江远峰神色一肃,冷道:“为何人所害?”
竹怨道:“一个叫郎老五的恶神和一个江飞浪的公子。他们来到这里要与苏娥眉做苟且之事,那苏娥眉死活不依,那两人一怒之下便杀了她……”
江远峰皱了皱眉:莫非那郎老五和江飞浪前番欺骗了自己?遂道:“尸首弃于何处?”
竹嗔道:“庵后枯井里。”
江远峰沉声道:“两位师尼可确信那苏娥眉不是邢婉柔么?是否有些相似?”
竹嗔道:“邢施柔乃人间至美女子,苏娥眉虽也貌美如仙,但总输她七分。况且……”
竹怨一旁截声道:“况且别了这么多年,我们又如何认得清楚,要你不信可自去枯井内弄出尸首细加辨认……”
江远峰闻言若有所思,道:“但不知苏娥眉来此幽会何人?他们又如何选择了这里?”
竹怨道:“听说是个‘大人物’,还带着四个护卫,那四个人很怪,长得就像亲兄弟,每个人都双手通红,他们一来便不再让我们靠近庵堂……”
“血手四卫”!江远峰心中一动。
他曾经听谷三艺说过,袁崇武贴身侍卫是“血手四卫”盖家四兄弟。
因他们都练成一种奇特的内功是以双手通红发力厮搏,奇威无比。如果她们说的这四个人真是“血手四卫”,那么这位“大人物”显然就是袁崇武。
如果这位“大人物”是袁崇武,那么这个苏娥眉就极有可能是婉柔……
苏娥眉如果是邢婉柔,那么她和袁崇武选择在这里幽会就不足为怪了……然而,苏娥眉竟让人杀害了。
凶手真的是江洋大盗和逍遥公子么?
想到这里,又沉声道:“那个郎老五和江飞浪杀死苏娥眉是不是在那个‘大人物’走后干的。”
竹嗔道:“正是……我们听见了苏施主连声哀求,接着又听见惨叫声。
“后来见两人抬着死了的苏施主扔到后面的枯井,两人还威胁我们不许对外人言,否则就杀了我们……”
江远峰道:“可是在下听说苏娥眉还带来两个丫环,一名青荷,一名碧桃……她们也被江飞浪和郎老五杀了?”
竹嗔瞥了竹怨一眼,正欲开口,竹怨道:“那两个丫环被那两个恶人带走了……说不定被害在哪里呢?
“江施主,你不妨自己到后面枯井弄出那苏娥眉尸首,看一看一切就清楚了……”
江远峰微微摇首,道:“不必了,我相信两位师太的话。人死万事休……我也告辞了,多有捣扰清修,心下不忍,尚望海涵!”
说完转身走出庵堂,连头也不回径自走出竹林,缓步离去……
等走出很远,知道再看不见庵堂时,江远峰停住脚步。
缓缓转身,走到旁边一块巨石上坐下,心中一片疑惑:
两老尼竟然说杀害苏娥眉的是郎老五和江飞浪,而如果真是二人所为,那么那天在风月山庄两
人便不会那样坦然,也不会隐瞒……
所以,有可能是两老尼说谎。
怀疑两老尼说谎,就应该想到她们已为人利用,一旦自己进入枯井,她们在上面做些手脚,那势必凶多吉少。
为防备两老尼,应该趁她们不备时进入枯井以探虚实……
屏息细听,未见异常,想必两老尼早已以为他已离去。
遂来到那个枯井前,探头望去,黑黑的深不见底。
在枯井旁钉了个短木橛拴牢了藤绳,然后将另一端扔进枯井,这才开始下了枯井,捋藤绳缓缓下降。
井内黑得伸手不见指,寒潮之气愈下愈浓。
井很深,好在他弄了够长的藤绳。身子下落,心也坠得越发的沉重。
万一被两老尼发觉,自上断了藤绳,那么身陷阱内,将万劫不复……
终于双脚碰到软软的一物,心下一紧,把体子一悬,挪开双足,总算踏到实地,双手弃了藤绳,任它垂在旁边,伸手可及,慢慢蹲下身,伸手摸索脚下……
枯井内很宽,并不觉得憋闷。
只有一种难闻的气味,令人作呕。
伸手摸索,先是像衣裳,又摸到软软的东西,似是女人**。
急移手上摸,心中又一凉,显然摸到一张脸,黑暗中充满了恐怖,似是置身在十八层地狱。
他略略定了定神,手又往脚下摸去。
最后摸到双脚,伸一只手拉过藤绳,在那双脚上系得结实了,这才直起腰,抽出佩刀,四处探了探,扫了扫,确信再无别的尸骨后,推刀入鞘。
双手抓住藤绳,拉一拉,知道已拴得牢,便纵身捋藤绳开始向上攀援……
刚攀到一半,听到头顶有脚步声。
接着有人惊讶道:“他果然来了,有藤绳,他想必已经下去了!”是竹嗔的声音。
“快把藤绳弄断,他就别想再出来了!”是竹怨焦急的在叫。
江远峰心下一凛,加快了向上攀援的速度,而刚刚看到井口,蓦地觉得藤绳一坠,身体顿然一沉,急忙伸腿蹬住井壁,控制身子没有坠落。
这时藤绳已经被抛进井内。江远峰伸手抓住叼在嘴上。
向上看了看,离井口差不多有两米余,遂咬紧牙关,提丹田真气,力贯四肢,功行八脉,以肩靠紧一面井壁,又用脚猛蹬另一面井壁,身体架在空中,缓缓上移……这时如果上面再掷下石头或别的东西,他将无法抵挡,非被击落下去不可。
渐渐地接近井口,便听竹嗔道:“里面怎么没有动静?莫非他不在里面。”
竹怨道:“他在井底,有动静我们也听不见,咱们快弄来石板盖死井口吧,那家伙武功了得别让他抓上来。”
话音未落,江远峰已经出现在井口,身形一跃,跳出井外,伸手取下嘴里叼着的藤绳,冷冷地道:“你们不觉得已经迟了么?”
井外月光朗朗夜风习习,和枯井内相比置身在这里并不亚于天堂了。
竹嗔和竹怨早惊骇得难置一言,两人互视一眼,亦不说话,齐声呵斥,挥掌欺身扑向江远峰。
竹嗔踏中宫,一招“仙子采莲”掌击面门下带前胸。
竹怨斜侧疾进,一招“叶底偷花”掌击江远峰“期门穴”,两人使的都是“莲花千叶掌法”。
江远峰见竹嗔迎面攻来,右掌轻描淡写,平胸推出一股劲气,同时左手拿着藤绳一挥击向袭来的竹怨手腕。
内功高手,飞叶摘花尚可伤人,何况是挥出的藤绳。
劲气所至,竹怨急忙缩手避开。
这时,竹嗔也被江远峰一掌震
退数步,惊骇失色……
江远峰弯腰把藤绳踩到脚下,免得落到井内,不能拉上那死首。
一伸手握住刀把,冷道:“你们想死么!”
竹嗔和竹怨本欲抢身挥掌再攻,见江远峰手握刀把,抽刀欲搏;都急止身形,倒吸一口冷气,再不敢上前。
谁不知道:“宝刀王”出刀鬼惧神惊,就是大罗仙也惧三分,凭她们两人岂有不死之幸!
江远峰见了,冷道:“我不想要你们性命,但要从实回答我的话,是谁指使你们干的?”
竹嗔和竹怨知道击败江远峰实在没一点希望,若想保命只好实话实说,乞求宽恕!遂都敛气垂首。
竹嗔道:“是苏娥眉……”
江远峰道:“那井内的女子是何人?”
竹怨道:“苏娥眉的丫环,那个叫青荷的……听那个碧桃告诉苏娥眉是青荷把江飞浪和郎老五引到这里的。
“在那两个人走后,苏娥眉就把那丫环推下了枯井,她领着碧桃走时告诉我们谁来找她就说给人杀了……杀她的人是江飞浪和郎老五……还说……”
江远峰截声道:“不对,你们又在说谎,苏娥眉只能想到来这儿找她的是郎老五和江飞浪。她又怎么料想到在下前来?你们对我加害分明是新接到的消息!”
竹嗔、竹怨闻言早吓得瑟瑟而颤。
竹怨道:“我们该死,确是在两天前来一个蒙面人告诉我们……说你要来此寻找苏娥眉,让我们……”
江远峰冷道:“那蒙面人没说是谁遣他来的么?”
竹嗔道:“我们问了,他不说,他只说要是事情办成了就重谢我们,还说把我们接到苏州去住……”
江远峰道:“非是他没告诉你们,而是你们不肯说。我问你们,那个苏娥眉是不是回了苏州?”
竹嗔道:“也许是吧,那天走时她没说,她怕我们告诉后来赶到的那两个人,就是……”
江远峰微微颔首,淡淡地道:“显然这又是一个圈套。”
说着弯腰拿着藤绳,一想就是拉上死尸,也没必要,死的不是苏娥眉,更无需辨认是不是邢婉柔,便把藤绳都扔到井里,又朝两老尼冷道:
“念在旧日情分上,我今日饶了你们?但今天我们算扯平了。
“以前你们帮助过我,我今日饶你们不死,也算不欠你们的了。好自为之吧。”
说完,昂然举步走向旁边的竹林,沿竹林幽径向前走去。
走不多远来到那藏马的密林,丛林中牵出黄骠马,以手抚鬃,爱怜地轻声道:“伙计,再辛苦一下吧,我们还得返回苏州去……”
说完扳鞍骑上了黄骠马,催马沿山路前行。
月光如水,山风轻拂。
举目四顾,密林幽暗,山峦起伏,不时地有野兽的嚎叫传来越发增添了这山林的阴森与神秘。
山路崎岖不平,江远峰缓缓而行。
心中涌荡着难以遏制的恼怒,想不到驱马奔来,旅途劳顿,竟中了人家的圈套。
倘若不怀疑两老尼而贸然下到枯井,必稀里糊涂着了她们的道儿……
苏娥眉肯定是邢婉柔。
江远峰心中又一阵酸楚,只因苏娥眉选择了静竹庵和袁崇武幽会并非偶然………
那么,指使那两个老尼要在静竹庵让自己身陷枯井的人又是谁?
难道也是苏娥眉?
如果苏娥眉是邢婉柔,那么袁崇武因何不娶她为妻,还要如此神秘地在这里幽会?他不已经有了四位夫人了么?何妨再多一位……?
马蹄得得,在山间回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