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焱见状,习惯性的往后一退,毕竟他也不想轻易杀人。
可就在这一刻,魏蒙闭着的眼睛突然睁开,猩红的色泽一闪而过,紧接着,他从怀里掏出一把小刀,然后猛地一起身,持刀向着林焱的胸口捅去。
林焱正准备出手反击,毕竟以他的谨慎,一直在戒备着魏蒙,所以他的偷袭一点儿也没有出乎林焱的意料。
“住手!”
随着一声大喊传来,一个老妪失魂落魄的冲进了雨中,而魏蒙持刀的手因为这道声音顿了一顿,泛着寒光的刀尖停在了林焱的身前。
魏蒙回头看去,只见老妪已经来到了他的身前,苍老的手搭上了他握刀的手,然后缓缓压下,声音哽咽道:“蒙儿,松手吧,你不能一错再错了!”
魏蒙看着老母亲声泪俱下的劝阻,眼中的猩红之色渐渐褪去,然后无奈的叹息一声,道:“娘啊!你这又是何苦呢?罢了罢了,依你吧!”
说完,他手一松,小刀掉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然后老妪突然转身跪倒在林焱身前,道:“少侠,我不求你能放过他,只求你不要现在抓走他,我们母子已经多年未见了,能不能容他几天,我给他做点儿爱吃的家常菜,以后,可能就再也吃不到了……”
接着,她回头对着魏蒙说道:“蒙儿别怕,你走了娘会陪你的,不会让你孤单!”
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倒是把林焱给整不会了。
毕竟如果魏蒙之前继续出手的话,他便可以名正言顺的把对方斩杀,而不会有什么心理负担。
可现在的局面发展成这样,搞得林焱仿佛才是坏人一样,现在怎么办呢?
正在林焱头疼的时候,身后西厢房的门开了,然后,茗雅和薛霓裳两人从里面相继走了出来。
林焱问道:“你们醒啦?”
茗雅挺胸说道:“当然啦,我们早就发现了!”
林焱这才知道,两女原来一直在装睡,这是在钓鱼?
其实仔细想想也是,她们可不是中看不中用的花瓶,凭两女的精明,怎么可能感觉不到这里的反常之处,之所以没有点破,便是想要“将计就计”,把幕后之人钓出来。
谁知林焱来了,直接手段强硬的把魏蒙逼了出来,而且还把他给制伏了,这让两女瞬间没了表现的余地。
不过茗雅此刻心里还是很开心的,看林焱这么紧张的冒雨赶来,看来自己在他心里的位置还是蛮重要的嘛!
林焱看着两女苦笑道:“也就是说,你们一直在屋里看着我打,还不帮忙?”
茗雅俏脸一红,嘟囔道:“这还不是人家相信你的实力嘛!”
一旁的薛霓裳也打着圆场道:“是呀是呀,就连白山都不能赢过你,区区一个通脉境初期应该也不需要我们插手,对吧?”
林焱闻言,也无力反驳,对付一个魏蒙确实不是什么大问题。
虽然这些死囚血腥气很重,出手也比较狠辣,但是林焱也不是温室里的花朵,他所经历的生死考验也有多次,自然不会被吓破胆。
而且以他能越级挑战的能力,拿下一个魏蒙还不是手到擒来,不用茗雅她们太担心。
既然死囚已经抓获,那么接下来怎么处置他就是个问题了。
原本应该按照李教习说的抓他回去或者直接带着他的人头回去,如此一来他们就算是完成了任务,以现在的时间点来说,保不齐是第一个完成任务的!
但是,看着刚才的那一幕,以及雨中跪地恳求的老妪,林焱心软了!
不管这个魏蒙做过什么,起码他的家人是无罪的,让他陪着自己的母亲做最后的告别也未尝不可。
林焱并不是一个铁石心肠的人,所以此刻的他动摇了!
随即他把目光投向了一旁的茗雅和薛霓裳,想寻求一下他们的意见。
两女对视一眼,然后由薛霓裳说道:“林焱,要不就让他陪陪母亲吧,反正我们还有时间。而且,有我俩在这里看着,他也跑不了!”
确实,两女任何一个都可战他,联手之下,对付一个魏蒙还是可以的,即使战斗经验有所欠缺,但也足以弥补。
既然如此,林焱便答应了她,然后伸手将地上的老妪扶了起来,向着堂屋内行去。
魏蒙起身跟上,搀扶在了老妪的另一边,而茗雅和薛霓裳也跟着走了进来。
扶着老妪坐下以后,林焱思及刚才听到的话语,犹豫再三还是看着魏蒙问道:“你既是死囚,那手上是否沾染了许多人命?”
魏蒙本来偏过头去不想和林焱说话,但看在他母亲的份儿上,还是回道:“是!”
林焱接着道:“那我们抓你回去,有何不对?”
魏蒙闻言冷笑道:“我是杀了人,而且不止一个,但是,我没错,因为那些人都该死!”
看着魏蒙仇恨的目光,再结合之前听到的“朝廷害他”“家破人亡”之类的话语,林焱猜测此事应该另有隐情!
一旁的薛霓裳问道:“如果你有冤屈,为什么不去报官呢?大唐有律法,肆意杀人终归是不对的!”
魏蒙不屑的撇了撇嘴,嘲讽道:“律法?不过是上位者的工具罢了,律法治得了我们这些平民,可能约束到那些上位者吗?官官相护,我们这些底层的人去哪里申冤?”
薛霓裳闻言一皱眉,对魏蒙的话语并不赞同,唐国的军队強横,律法更是严明,在唐天子治下,境内国泰民安,百姓安居乐业,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事情?
而林焱此刻却有些相信魏蒙的话了,毕竟他和薛霓裳所处的阶层不同。
他也是一介平民,和魏蒙的身份差不多,所以更能从底层人士的视角来观察一些东西。大唐境内法制严明,国家繁荣昌盛,这一点都不假!
可是,不要忘记了,有光明的地方就有阴影!
唐天子终归只是一个人,他不可能事事亲力亲为,这么大的一个唐国,还是要靠那些大大小小的官员去治理,而官场势力盘根错节,总归有一些蛀虫打着天子的名义欺压百姓,啃食这个国家的根基。
他们仗着唐天子看不见,仗着百姓的声音传递不上去,便会更加肆无忌惮,尤其是离长安城远的地方则更是如此,毕竟“天高皇帝远”,在辖区内,他们就是名副其实的“土皇帝”!
而这些薛霓裳并不知道,因为她是云麾将军之女,她的身份已经为她避免了大多数的麻烦,生活在光明世界中的少女,眼里看不见黑暗!
林焱看着魏蒙的眼睛,认真的道:“你愿意说一下你的经历吗,或许,我们可以帮你!”
魏蒙直直的盯着林焱,想从他的眼睛里看出其他的一些东西,但是他失望了,林焱的眼睛里很纯净,他是真的想要帮自己。
魏蒙叹息一声,道:“你们等我一下,我先扶母亲到屋里休息!”
林焱点了点头,然后魏蒙便扶着老妪进了里屋。
薛霓裳看着魏蒙离去的身影皱了皱眉,看着林焱问道:“林焱,你难道真的相信一个死囚说的话吗?他可能是为了脱罪胡乱编造的!”
林焱摇了摇头,道:“不会的,即使是再无耻的人,也不会在老母面前说谎,我们且等他回来,看他如何说!”
薛霓裳闻言只能点了点头,而茗雅不是唐人,对这种事情也不太了解,便只是静静的没有说话,她相信林焱会解决好的。
不一会儿,魏蒙把老母安顿好,便又走了出来。
他看了林焱一眼,道:“我母亲这件事,我承你的情!也罢,我便把过去的旧事和你唠叨唠叨,至于信与不信,便全凭你自己的判断了!”
说话间,他还有意无意的朝着薛霓裳的地方看了几眼,那眼神似乎是在嘲笑她的单纯无知,搞得后者有些忿忿。
魏蒙清了清嗓子,略微整理了一下思路,说道:“事情要从两年前说起,那时临近年关,我和家中妻子去往长安售卖一些猎得的兽皮什么的,顺带着换点儿年货,可是,祸事也随之而来……”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本来我们打算就此回家的,毕竟繁华的长安和我们这种穷人格格不入。可是,正赶上城里有集市,想着妻子在家操劳,也没什么像样的首饰,便带着她去转了转。”
“谁知,遇上了几个富家公子哥,他们见我娘子生的貌美,便上前调戏,好在有我在身边,加上周围人多眼杂,他们也不敢太过分,便退去了。”
“可是,就在我放松警惕去挑首饰的时候,身边的妻子却不见了身影,我拿着手中的珠花,愣在了原地。”
接着魏蒙突然抱着头,表情痛苦的道:“我疯了似的在城里寻找,可是人生地不熟的,根本没有消息。好在遇上了一个老乡,在他的帮助下,多方打听,才知道了那天为首的公子哥是业郡王的独子——李琦铭!”
“我跑到郡王府,向他们讨要妻子,谁知他们根本不认,还让府中高手把我毒打了一顿,可我没有放弃,接连几天都去。可能是嫌我烦了,终于在第六天的时候,开门的家丁扔给了我一袋银子,然后冷冷的告诉我要找妻子就去城北的乱葬岗吧,以后别再来纠缠了!”
“我闻言飞奔出城外,发疯似的跑向了城北的乱葬岗,心里祈祷着妻子不要有事,可……”魏蒙凄然一笑,接着道:“我太天真了!怎么可能呢!”
“当我赶去的时候,看到的是被野狗啃的不成人样的妻子的残躯,她被人像垃圾一样丢在尸堆中,衣不蔽体,要不是身上的粗布衣衫,自己都差点儿认不出她的样子!”
“我把珠花从怀里取出来,轻轻戴在了她的头上,然后抱着她的尸体嚎啕大哭。为什么?我们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子对我们?”
“他肚子里还怀着两个月大的孩子,我们本来应该就这样幸福的生活下去,可是,现在我一切都没了!”
魏蒙猛地抬起头,双眼已经赤红如血,他握紧拳头,咬牙切齿的说道:“从那天起我便发誓,要让那些人付出代价!血债……必须血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