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那厢,屺瞻代圣上去宣读圣旨,说的是孙平勇与童石等人此番在南境山立下大功,因而宫中广开筵席,预备与民同乐,热闹个七天七夜方才罢休。
屺瞻念完圣旨的时候,却没有从童石脸上看到丝毫喜悦的情绪,反倒是有些愁云惨淡的模样。
原来,童石正在为钱发愁,他急需要一笔钱,差不多黄金百两。
就他自己而言,省吃俭用惯了,平时也没什么额外的开销自然是用不到这笔钱的。急需钱的主要目的,还是为了安抚那些在南境山阵亡将士的遗孤家人。
当初战事打的最为困难的时候,他们曾经短暂与孙将军失散了,以至于打到最后,连清洗伤口的盐巴都没有。
因而一旦人受了伤,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伤口逐渐溃烂变得愈发严重,最后甚至只有等着它腐烂发臭,直至脓血流尽而亡。
吃方面,将士们出门在外,要吃口米面都不大可能,吃糠咽菜那都是极为奢侈的事情。因而为了活下去,他们还得去挖野菜、树根来充饥。
南境山地势高低崎岖不平,更是十里不同天。
山脚下也许阳光明媚温润如酥,这山背上竟就是天雷滚滚,一场雨雪之后骤然降温,身着单衣的童石等人,冻得嘴唇发紫那都是常有的事情。
有些将士年纪小的,巴不得捂了一身树枝在身上,好歹还能自我安慰多少有些保暖的功效。
有一回黎明之前,有几个童石身边转悠的小将士,就这样在半睡半醒间被活活冻死在了山背上。
朝廷只对那些死在战场上的将士家人给予抚恤,而这些在半道上意外身故之人,家中不管是否有孤寡,最后也便无人能得闻了。
掩埋尸体的时候,童石发过誓,等回到京师一定想方设法筹集一些银钱,给这些枉死的将士家人以抚恤。
可是这会,等到童石回了京师,这才真正晓得,战场上的千钧一发险情没能难道他,反倒是这百两黄金让他愁白了头。
圣上先行已经赏了些恩赐下来,童石已经尽数分给了底下一块出生入死的兄弟们,如今早就已经身无分文了。
因而童石夜里辗转反侧,心下十分煎熬,他熬的煤油灯都烧到只剩下一层油沫,灯芯都燃尽了,还是没有想出一个好的法子来。
这会,屺瞻看到的童石面孔黝黑,整个还有些皱巴巴的焦苦模样。
“你这是怎么了?是害病了么?要不我请太医来瞧瞧。”屺瞻宣读完圣旨,忙将童石扶起身来。
童石连连摇头,话到嘴边又说不出口,只得苦笑一声。
“你这人可真是怪了,如今得了战功回京,圣上那儿自还有旁的赏赐下来。到时候加官进爵,还有娇妻在侧,可不是人生莫大幸事?怎么?莫不是…….”
屺瞻说到这儿,便顿住了。这赵婉当初为了童石,与凌府二公子退婚的事儿,闹得京中是众人皆知的事儿了。
他想着这童石也是有男子气概的,为了抱得美人归,还敢冲到南境山拿性命去搏一把。可是如今瞧他,这一脸萎靡模样,实在又叫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这时候,童石往身后的椅子上忽然跌坐了下去,这时候桌上的木匣就跟着跌落在地。
屺瞻倾下身,下意识伸手想要去拣那只木匣,却不料童石忽然“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国公爷,请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