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之下,雪漫宫城。
李绚平静的行走在宫道之上,前方有人提灯引路,后方有人随行护卫。
四面八方不时的有声音传来。
李绚突然间有些好笑。
这几日时间,裴匪舒从四面八方找来了许多上古文献,但怎么都找不到什么铁甲船的说法。
找李绚,李绚也不管,让他自己去琢磨,他只能一点点的尝试。
走着走着,李绚的神色肃然起来。
铁甲船,铁甲船,这可不是什么随意就能够打造出来的东西。
但这东西一旦打造出来,那么立刻就是翻天覆地的改变。
别的不说,李绚一直藏起来的火药,这个时候,就能够在海上派上用场了。
火药,火炮,这种东西一旦用到战场上,绝对是碾压式的优势。
尤其是面对新罗人。
李绚攻伐新罗,自有自己的算计。
从陆地,将大炮和火药运过去,以新罗人那样的城墙,如何能抵挡住火炮的攻势。
当年太宗皇帝,还有杨广,都是在高句丽坚城之下顿足的,李绚手上有了火炮,自然攻破新罗国都就容易许多。
当然,火炮有很大的可能,最好会威胁到李绚自身。
不过也没有太大的所谓,只要火药的配方足够保密,其他人想要研制出来,就没有那么容易。
其他人。
想到这里,李绚的神色不由得凝重起来。
河北道。
冀州的事情,李绚已经在逐步的解决了,无非就是世家欺压百姓,找到那些受到欺压无法过活的人,做成死士,前来长安告状而已,但之后,究竟会有哪家高官会直接下场,李绚倒要看看。
他已经给了足够的警告,但如果他们还是执意找死。
谁都没有办法。
脚下的积雪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李绚侧身说道:“传信皇后,朕今也在王昭仪那里过夜。”
“喏!”徐禄立刻拱手。
李绚抬头,朝着淑景殿而去。
……
淑景殿中,王简娘躺在李绚的怀中,大汗淋漓之下,小口小口的喘着气。
李绚轻轻的抚摸着王简娘的玉背,轻声问道:“简儿今夜是怎么了,都有些不大像你了。”
王简娘是王氏女子,大家闺秀,平常即便是在床笫之间,也是极尽温柔,今夜不知道怎么了,有些痴缠,也有些癫狂。
稍微平缓一些呼吸,王简娘满脸幽怨的看着李绚,说道:“贤妃姐姐,还有刘家赵家两位妹妹,他们都是去年入宫的,当都是一两月,便已经有了身孕,而且皆在今年有了子嗣,只有臣妾,还什么都没有。”
贤妃郑氏,在今年年中,有了李绚的第六子,荥王李志朗。
五娘琼玉,在今年八月,有了李绚的第七子,陈王李志景。
表妹赵欢,在今年九月,有了李绚的第八子,冀王李志福。
昭明有常,高朗景福。
八个儿子,已经全部都出生了。
李绚在宫中的妃子,除了王简娘,每个人都有了自己的孩子,而且都是儿子。
如今李绚的宫中,诸嫔妃只有一半的心思在李绚身上,更多的心思放在了抚养自己的儿子身上。
毕竟只有儿子,才是她们自己未来真正的保障。
但是王简娘,自从正月初六嫁入宫中,到现在十一月中,已经十一个月了,如今的她,肚子还是没有一点动静,怎么可能不急。
李绚不由得轻轻笑笑,然后拉住王简娘的胳膊,轻声问道:“简儿,朕问你,你如今多大了?”
王简娘微微一愣,但还是回答道:“十五岁了。”
“那朕再问你,宫中年纪仅比你大的贤妃,她如今多大了?”李绚直直的看着王简娘。
王简娘有些不明白李绚的意思,但还是小心的说道:“马上就十八岁了。”
“是啊,贤妃马上就十八岁了,可是你呢,才十五岁。”李绚轻轻摇头,看着她说道:“你知道吗,世上女子生产之事,三十以下,年纪越大,越安全,年纪越小,越危险,尤其是十六岁以下。”
“啊!”王简娘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她从来不知道,还有这么一说。
李绚轻轻的将王简娘搂进怀里,轻轻的安抚着她,心中却在想着别的事情。
王家的女子似乎对生子女之事,特别的着急。
当年的王皇后便是如此,因为无子,她甚至不惜过继李忠为太子。
要知道,那可是一国太子,皇帝未来的继承人。
哪个皇帝不希望自己的太子能够更像自己一些,对于太子的培养,每一个皇帝都有自己一整套的计划。
毫无疑问,李忠绝对不是李治理想的太子。
甚至他都不在李治太子的名单之中。
但是,王皇后急了,因为无子,所以,也不知道是谁给她出了一个馊主意,过继李忠为子,最后立为太子。
从现在到李绚角度,他可以完全肯定,当王皇后提出以李忠为嗣子的一瞬间,她在李治的心中,就已经死了。
太子,太子,那是太子,那是一国储君,不是你用来稳固自己位置的工具。
身为皇后,你难道就没有想到,将来你有了子嗣怎么办?
将已经成为太子的李忠废掉吗?
一国太子,随意的废立,那么将来,是不是要随意的废立皇帝。
李绚能够想象到李治当年的拒绝,但最后,李治妥协了,而那个时候,能够让他妥协的,只有长孙无忌。
所以,王皇后被废了,长孙无忌死了。
皇帝心中自有一根线,任何人都不能逾越,哪怕是皇后,哪怕是亲舅舅,都是如此。
李绚的心中也有一条线,便是刘瑾瑜,有些东西她也一样不知道。
就比如火药,还有蒸汽机的事情。
……
年关将近,李绚一边翻看着手里的奏本,一边看向站在殿中的陈元光,说道:“马上就要正旦大朝了,除了天下所有上州刺史以外,还有诸外番使节,其中便有回纥可汗药罗葛氏,他们向来盘踞漠北,近些年,却逐渐的有入侵漠南之象。”
“陛下英明神武,必能驯服其人。”陈元光肃然拱手。
李绚笑笑,摆摆手道:“回纥人的确是大唐威胁,不过不是现在,起码二十年来,他们没有威胁大唐的机会,尤其是没有了突厥人作为他们的马前卒,他们再想威胁大唐就难了,稍微冒头就会被打回去,甚至朕还会肢解他的部落。”
“陛下天纵伟略。”陈元光沉沉躬身,无比敬服。
“说说你的事情吧。”李绚收回目光,认真的说道:“朝中已经定下,将以漳浦、怀恩二县立漳州,你任漳州刺史,去岭南道行军总管,授正议大夫,检校海军卫中郎将,负责在潮州,沿海一带,打造海船,诸事会由扬州海军卫协调。”
“臣领旨。”陈元光肃然躬身,但随后他就又问道:“那么闽地深山开化之事?”
陈元光和其众部署,进入闽地,就是为了开化之事。
“慢慢来。”李绚摆摆手,说道:“漳州开化,无非是以漳州富足,支持兵力,教化,如今以打造海船事,先富足漳州再说,有了这个基础,便可以吸引蛮人自动归附,不用太急,以守为主。”
“喏!”陈元光微微松了口气,李绚做了定论,他也就会不再坚持。
“漳州之事,卿一体处置便是,若是有什么不足的地方,卿可以寻福州刺史廖明协助便可,朕会嘱咐他的。”李绚微微抬头,补上了最后一句。
陈元光神色顿时一肃,躬身道:“臣领旨。”
“造船期间,工部,将作监,还有水师诸人,都会先后抵达,不必太好待遇,一切以造船为先。”李绚轻轻的敲敲桌案,面色凝重的说道:“若是水军事成,你陈家亦可调子弟参与攻伐新罗之事,若是不成,你陈家便永在漳州吧。”
“是!”陈元光肃然拱手,对于李绚最后说出征伐新罗之事,他并不意外。
如今大唐天下清平,哪里有什么需要去弄水军的地方。
数来数去也只有新罗一个地方。
况且大唐历任皇帝,都有征伐新罗的习惯,他们这位新皇也不例外。
只是这一战……
李绚抬头,看向陈元光眼中的担忧,李绚摆摆手,说道:“朕是很有耐心的人,三年时间,用来督造海船,再用两年时间慢慢的增兵边境,三年之间寻找战机,一有机会,便立刻直扑新罗国都,然后围点打援。”
“陛下英明。”陈元光眼中顿时露出无尽的敬佩。
历代大唐皇帝,攻伐新罗,想的都是最快的攻破新罗国都,而一旦攻破新罗国都,原本的那些新罗旧将就会立刻潜入山川之中,然后等到他们疲弱的时候,一举从山林中杀出,将大唐从新罗,乃至于整个安东的土地上赶出去。
如今,李绚从一开始就以灭杀新罗人的有生力量为主,那么新罗人即便是最后王都仍在,也不过是一座孤城吧。
“陈卿,你是第一个知道朕攻伐新罗大略的人,记得要保密。”李绚很平静的开口,眼睛快速的在陈元光身上扫过。
极冷。
陈元光立刻拱手:“喏!”
“嗯!”李绚点点头,说道:“这些天,你在长安好好歇歇,看看长安的风景,买些东西给家里人,过了正月十五再启程回漳州吧,你家中若是有什么读书的种子,该送入太学,送入太学吧。”
“臣谢陛下隆恩。”陈元光再度沉沉的叩首在地。
“去吧。”
“臣告退!”
……
深吸一口气,陈元光从两仪殿内走了出来,整个人一时间轻松了许多。
他们陈家当年之所以选择远走闽地,就是因为在李承乾之事上,站错了队。
如果永远是李治的后人坐帝位,那么他们这些人,将永远没有再回长安的机会。
但如今,天变了。
他们的机会就来了。
他们绝对不会让一切回到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