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九章 招安潮下的海贼们(2)

我在现代留过学正文卷第五百二十九章招安潮下的海贼们宋武虽然已经被说动。

但作为一个纵横外海十几年的大海贼。

他自不是一个人。

手底下有着千来号,跟着他讨生活的兄弟。

所以,他还是很犹豫的。

担心官府朝令夕改,更担心朝廷哄骗他们上岸后,再给他们一刀。

这样的事情虽然不多,但也不是没有!

所以,他还需要更多的东西来说服自己。

恰在这个时候,码头上的鱼获交易开始了。

官府派来的官差们,只是在一旁静静的看着,并没有什么其他动作。

这就很反常了。

“官府派人来,为何不征税?”宋武奇了,于是对他身边的文士问道。

大宋官府,素来是无利不起早。

而且,各种摊派、加征,无处不在,无所不包。

文士眯起眼睛,道:“宋头领还不知道吧?”

“如今淮南路那边遭灾了,听说从三月开始就没怎么下雨,运河水位一直在降,漕船入京艰难!”

“这又怎样?”宋武皱起眉头。

大宋天灾频发,又不是今年才有的。

自景佑以来,隔三差五就有天灾发生。

中间还夹杂着人祸——两次回河,淹没了无数州郡。

而朝廷对这些灾祸,能做的不多。

充其量,也就是赈灾,同时招刺流民。

其他的事情,也就只能躺平了。

文士笑了笑,拱手对汴京方向:“当今官家仁厚,见不得百姓受苦……”

“所以不止遣宋昭宣,将兵南下救灾,在淮南等地,疏浚河道,开凿水井,架设水车……”

“又特旨募京东采金之民南下协助救灾,只要愿意南下救灾之人,不止自出内帑,与其工钱,还特旨免其等将来三年采金税……”

“更下了旨意,免了我明州贩入淮南路各州的鱼干等物的商税!”

“此外,我明州渔民的鱼获,也一体免税!”

“这可是当今官家的仁政,不止要活淮南百姓无数,更令我明州士绅百姓,皆受恩泽!”

说到这里的时候,文士忍不住的骄傲起来。

大宋地方上,各路、各州甚至各县,都筑起了高高的税卡。

往日里,浙江路的商品,在本路都是举步维艰。

所谓:百里不贩樵,千里不贩籴,如是而已。

但,当今官家推恩,让明州的鱼干,得以免税直入淮南。

这对明州人来说,等于打开了一个巨大的市场!

而且淮南控扼运河,辐射四方。

明州鱼干,打着赈灾的幌子,渗透了进去后。

明州的海盐也跟着杀了进去——鱼干身上裹上一层海盐,是不是很合理?

就这一两個月,明州就已经有很多人发家致富了。

沿海的渔民,更是欢喜鼓舞。

现在,出海打的鱼获,再也不担心卖不到了。

只要到岸,就会被商贾立刻买走。

商贾买回去后,直接腌制、晒干,裹上海盐,装上船舶、车马,直接打着赈灾的幌子,卖去淮南——好多人还没有走到淮南,就已经卖掉了鱼干。

浙江路本地的市场,就能消化这些东西。

同时,各地的私盐贩子,现在也参与了进来。

那些消息灵通的大盐商们,现在都跑来明州,薅起朝廷的羊毛来了。

最初,他们只是单纯的来买鱼干,用赈灾鱼干的名义,挂羊头卖狗肉去卖私盐。

可到了明州后,他们发现明州的海盐价格,非常便宜。

于是纷纷大手笔的采买。

所以,如今的明州,不止是鱼干行销各地。

明州海盐,也趁机渗透到了浙江、淮南各州。

甚至打入了扬州、江宁等地的市场。

明州会馆,据说都已经在扬州开起来了。

这是明州商贾的黄金时光。

自古以来,明州商贾还未有像今天这般风光的。

当然,这也难免会引起别的地方的嫉恨。

道路上难免有冲突。

但这些都是小节。

作为明州人,文士对现在的局面,非常满意,对汴京的官家更是无比孺慕——什么是圣天子?这就是啊!

宋武听着,瞪大了眼睛,有些不可思议。

什么时候,赵官家这么大方了?

居然肯为了受灾的百姓,而减免税收?

等等……

鱼干赈灾?

鱼干赈哪门子的灾?

赈灾不应该运粮吗?

难道,汴京的官家,在‘何不食肉糜’?

但宋武那里知道,现在在淮南当地救灾的主力,不是汴京的那帮禁军大爷,就是从登莱等地南下的‘英雄好汉’们。

无论是禁军的大爷,还是‘好汉们’。

都不是那种会委屈了自己的人。

每天吃食,都要吃好喝好。

现在,淮南各地的救灾现场,哪天不是炊烟袅袅,各种海鱼干蒸肉、煮汤?

这些人加上宋用臣在淮南本地,招募的青壮民夫和征调的当地禁军、厢军,加起来十几万人。

这些人每天人吃马嚼的,消耗掉的都是天文数字的鱼干、海货。

于是,尽管宋用臣实实在在的把工钱和赏赐都兑现了。

但,在这些人大手大脚的开销下,他回头一算账,发现朝廷批给他的赈灾款,两个月下来,居然还剩下了三十多万贯!

因为,在那些禁军大爷还有英雄好汉们的带动下。

淮南本地的青壮民夫还有禁军、厢军,很快也沾染上了大爷和好汉们的习惯。

每天做完工,非得吃好喝好。

完了,晚上还得去附近的瓦子勾栏里潇洒一番。

听听小曲,看看相扑,小赌一把,甚至找个小娘子,温柔乡里走一遭……

这些人很快就发现,他们的工钱不够用了。

于是,英雄好汉们把自己淘金辛辛苦苦赚来的钱都给填了进去。

禁军大爷们,则将他们过去在汴京城了给人修院子、凿井子赚到的钱,也都差不多填在了工地上。

某位神卫军的指挥,甚至在某州的工地瓦子上,一口气消费数千贯,硬生生的靠着钞能力,捧起了一位才女名妓!

在这样的气氛下,淮南当地的青壮民夫与禁军、厢军很快就学坏了。

除了少数意志坚定的人外,大部分人,都是在卯吃寅粮。

甚至已经出现了欠了一屁股债的人。

新的循环,已经开始了。

所以,鱼干、海货,现在在淮南,还真是赈灾的必需品。

因为,救灾的主力,需要这些廉价的吃食,来维持体力,来保证士气。

所以,朝廷派去调查的御史,回头就报告了都堂——鱼干免税,诚乃善政。

因为鱼干一石,抵得上数石稻麦。

而其价格,也只堪堪比数石稻麦稍贵——淮南承平时,斗米百钱,如今遇灾,米麦价格飙涨,民间斗米已数百钱。

而从明州、登州运过去的鱼干、海货。

重盐且营养高,数量多,价格便宜。

一斤标准的上好鱼干,在免税后,也就七十钱而已。

虽然宋用臣过一手,要赚上一笔——提举都大淮南修河官署出售的鱼干要百钱一斤。

可依旧是供不应求。

宋武不知道这些,自是难免疑虑。

不过,很快的,宋武就发现了,那些靠岸的渔船上,抬出来的鱼获有些多。

不!

应该是夸张的多!

而且,几乎所有渔船的船舱里,都在抬出一框框的鱼获。

而且,他也很快发现了,这些渔民捕获的,似乎都是同一种鱼。

作为一个在海上讨生活的海贼。

宋武自是认得那种鱼。

那是石首鱼!

在明州外海的一种极为常见的鱼类。

他的寨子里,也常常会捕获这种鱼。

但问题是……

统一且大量大规模的捕获这么多石首鱼……

怎么做到的?

于是,他忍不住问道:“先生,怎昌国这里捕的都是石首鱼?”

文士笑了笑,答道:“不瞒头领,此乃陈明府奉旨意,授予我明州百姓的一门皇家秘法。”

“头领应该知道,这石首鱼,也叫王鱼、黄鱼……所以,它们也是受王气驱使的……”

“而陈明府奉旨意,授我明州渔民秘法,乃在海上密布渔船,结成大阵,将那鱼群驱赶到一起……”

“然后,渔民以竹竿放入水中,敲击竹竿,只消片刻,所有石首鱼便尽皆昏厥,落入网中……常常一网就是数千条,甚至近万条……”

“真乃神乎其技,天家之威也!”文士激动的说道:“明州渔民,皆因此感恩戴德,酬谢天恩呢!”

事实上,现在明州的渔民,在将鱼群驱赶到一起后,将竹竿放入海中,会一边敲击,一边面朝汴京方向,口呼万岁。

然后,他们就看到了,海面上一群又一群银色的大鱼,接二连三的漂浮起来。

于是,他们跪在船上,又哭又笑,对着汴京方向,又拜又叫。

捕鱼,从未像他们现在这么简单。

同样的事情,发生在登州近海。

石首鱼鱼群,每年春夏的洄游,让渔民们喜极而泣。

这才是现在鱼干廉价的原因。

石首鱼,在现代叫大黄鱼。

在如今这个时代,在山东、江浙近海的数量,以百万吨计算。

明州和登州,刚刚萌芽的原始近海捕捞,对这种以百万吨为规模的鱼群,根本造不成任何伤害。

甚至连防御都没有破。

但,在宋武眼中,当他看到,渔民们从上百艘渔船里,搬出了数千筐的鱼获。

这些硕大肥美的鱼获,密密麻麻堆磊在码头上。

商贾们带着伙计,用着大称,一筐筐的收购着。

虽然收购价很低——品相好,个头大的一斤不过十来钱而已。

而其他鱼获,不过七八钱一斤。

可是一艘渔船,常常能有数百斤甚至上千斤的鱼获。

所以,这些渔民常常能拿到十几贯甚至数十贯的铜钱。

这让宋武看的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他舔着舌头,呼吸着。

招安!

我也要招安!

哪怕招安后,官家不给他官当。

他带着兄弟们,一起打渔也可以发家致富!

于是,宋武不再迟疑,直接和这文士道:“当今官家圣德至斯!某若再冥顽不灵,那就真的是良知尽丧,愧为人子了!”

“请先生回禀明府……”

“某,宋武,感佩朝廷恩典,愿受招安,从此为大宋臣民,食官家俸禄,至死不悔!”

文士握住宋武的手:“头领能知大义,率众归明,吾必上禀明府,言说头领忠义之事……”

“旬日之间,官府招安使者必入头领水寨!”

“届时,头领受了招安,直去明州城中,接受官身便可。”

……

宋武在这天下午,乘上一艘快船,沿着昌国复杂的海岸线,向前航行,穿过岱山岛,进入了一座在岱山以东的海岛。

这里是他的老巢。

上百艘的大小船只,密密麻麻的停泊在岛屿深处的一个海湾。

而他的水寨,也就设在了这个海湾尽头。

当宋武回到水寨,当即召集了他手下的大小头目——海上的海贼头目,基本都是操船的船长。

这很好理解——船行大海,船长的经验是最重要的,也是最关键的。

因为大海上,任何一个错误,都可能导致船毁人亡。

宋武将这些船长召集到一起,说了他应邀在昌国的见闻,也讲了现在官府的政策。

船长们听完,顿时都按捺不住了。

“宋哥哥,官府真的肯赦免我等?”

“哥哥,朝廷真的肯给俺们差遣?”

“俺们真的可以上岸,不受官府追缉?”

船长们乱糟糟的问着。

宋武见着,在心中叹了一声,虽然他已经决心接受招安,但多少还是有些心凉,但这就是外越人。

自古以来,外越人都是‘海外孤忠’——只要朝廷,肯接纳他们,肯给他们一条出路,基本都会感恩戴德的欣然上岸。

海上讨生活的艰辛,是外人无法想象的。

荒岛上,缺衣缺食,无医无药。

海上潮湿,各种疾病丛生。

好多人三十来岁,就已一身的病,连刀子都拿不起了。

孩子们更是很难长大。

宋武的妻妾给他生了八个孩子,却只活下来一个,其他都夭折了。

于是,他微微点头:“某已经决心,接受招安,等官府招安使者到,就带兄弟们一起去明州,拜了明府,受了官家的官职,与兄弟们登岸!”

于是,整个水寨一片欢腾,好似过年了一般。

宋武瞧着水寨中的景象,也是叹了口气。

然后悄悄的找到了他的弟弟宋文,同时也这寨中的二把交椅。

兄弟两人彻夜长谈。

最终做出了决定——大哥宋武带上所有愿意上岸的,去明州受招安。

弟弟宋文,则带着剩下的人,继续留守这座水寨。

这是为了以防万一,留下一条后路。

若招安后,一切顺利,扎下根后,再来接宋文。

而类似这样的事情,在过去几个月已经发生了好几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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