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途的青州军终究还是迟了一步,未能赶在东平城破之前赶到,而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数千梁山军杀入城中,不一会儿光景,城内已是烟火大作,梁山贼寇已在城中洗劫、杀戮。
其实孙途本该早些赶到的,虽然东平府离青州路途不近,但以他当初星夜援救祝家庄的效率当也能在七日之内赶到,但这次他却足足耗费了十天才终于抵达城外。这只因他也有所忌惮,生怕梁山军来一手围点打援,到时自己可就要步贺默等人的后尘了,毕竟如今的青州军不比一两年前,再经不起伤亡了。
所以这一路行来,孙途刻意放缓了行军速度,并小心提防,时刻都保持着军队的绝对战力。只是这一路的防备却是有些多余了,居然并未遭到任何阻挠与伏击,反而耽搁了不少时日,导致东平城陷落。
当看到如此场景后,麾下众将士可就有些急了,纷纷请战想着即刻杀过去帮着城内官军共同抵御贼寇,但孙途在这一刻却短暂地陷入到了沉思中。虽然表面看起来他们救援来迟确实只剩下了两个选择,要么放弃救东平,趁着敌人在城内脱不开身而就此离开,要么就是不顾一切地杀入城去,与这股贼兵拼个你死我活。
但孙途却认为这两个都不是好选择,退兵固然能保存自身实力,可对军心的打击也一定很重,未战先退可不是青州军的风格。至于杀入城去就更是鲁莽的选择了,他还没有心急到昏头的地步。
而就在这时,孙途的目光突然就落到了前方不远处的梁山大营处,随即一抹冷冽的笑意便浮现了出来:“传我军令,全军突进!”就当众将士满心以为他要下令也杀入城去时,他却抽刀往梁山军大营一指:“破敌大营,正在此时!随我杀过去!”吼声未毕,孙途已猛地一磕胯下骏马,身先士卒地朝着梁山大营猛冲了过去。
众将士先是一呆,随后便也纷纷应命,全速朝着梁山大营掩杀过去,虽只不过两千来人,中间还有五百女兵,但气势却不比刚才突入东平的数千梁山军要弱的。其实大多数人并不能理解孙途的用心,但这并不妨碍这些将士不打折扣地执行孙都监的号令,因为他们对孙途有着绝对的信任与服从。
这一冲锋,就显出了孙途之前特意放缓行军速度的英明之处了。虽然他们刚赶到此地,可在没有歇息的情况下依然能立马发动最凶猛的攻击,足可见十日的路程并没有损耗军队太多的气力,他们能随时投入大战。
而在看到这支突然出现的援军竟在短短的停留后便义无反顾地朝着大营杀来后,坐镇中军的吴用顿时就紧张了起来,他是真没想到今日竟还会出这等变故。如今梁山军大部都已杀入城中,留守在此的不过区区千人,面对两倍的官军,尤其来的还是打出孙字旗号的青州军,饶是他智多星多有谋略,此时也已束手无策。
唯一的选择,就是一面派出那千人列阵防御,一面赶紧让人鸣金,盼着已杀入城中的梁山军能赶紧出来援救中军大营了。
当怪异的鸣金声当当作响的时候,青州军已杀到了军营之前,与出营抵挡的梁山军展开了正面厮杀。孙途更是一马当先,手中长枪如怒龙怪蟒,吞吐扎刺如闪电,行进途中几乎无一合之敌,竟让他在短短片刻间就在梁山军中生生地杀出了一条血路来。
眼见孙都监都已如此卖力厮杀了,手底下那些将士哪个还敢留力,杨志、鲁达、祝彪等将领个个都如猛虎如羊圈,不断收割着面前敌人的性命,而随在他们身后的寻常军卒也都早已把畏怯情绪抛到了九霄云外,依照着齐得胜布下的锋矢阵迅速冲杀,直透敌军防线,杀到了军营辕门处,脚步都不见有丝毫放缓了。
不光是男兵如此,就是那些刚入青州军数月,还是初次上得战场的女兵们,在被周围袍泽的激发和带领下,在扈蓉如母虎出笼般的鼓舞下,也是个个娇叱连连,不断挥舞着兵器紧跟其后,也杀得梁山军人仰马翻。
这场正面的冲杀居然出现一个出乎许多人意料的结果,面对青州军的冲击,梁山军竟连有效的防线都坚持不住,已在短短一盏茶的工夫里就被冲破阵线,四散溃逃,而把整座大营完全暴露在了青州军的刀枪之下。
造成这一切的根源,不光是因为青州军上下一心,战力太强,也和梁山军自身实力有限大有关系。倒不是说梁山军真如此不堪,甚至不是青州军的一合之敌,而是因为这些留守中军的梁山军本就非山寨中的精锐。
梁山泊这些年来正是势力急剧扩张的时候,看着确实兵强马壮,但其实问题也自不小。除了头领间已生出了各种嫌隙与矛盾外,寨中兵马良莠不齐的问题也不是一时就能得到完美解决的。虽然宋江他们也知道有此问题,但还是囿于情势只能暂且放在一边。
就拿今日攻入东平城来说,为了能发挥出最大的战力,吴用已把营中精锐全投了进去,只留下最弱的一千兵马守营。本来这也不算问题,毕竟有一千人呢,何况东平已然失守,难道那里的官军还能杀出来不成?
可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孙途率青州军到了,而且还选择了这么一招围魏救赵的攻打梁山大营,这就让中军立马陷入到了绝对的危险之中。
更要命的是,哪怕鸣金示警求援已经过去了好一会儿,城内梁山军却依旧没有出城回援,最后带了百来人守在晁盖帐前的吴用只能眼睁睁看着官军杀溃自家兵马,无所阻挡地杀奔而来。
而城中的梁山军所以没能及时回救,也和他们之前想要在城中烧杀发泄有关。一支军队一旦失去了控制,只想在城中掠夺杀人,那再想让他们重新合拢可就太困难了。哪怕惊闻外有大变的黄信已然连连呼喝下令,那些本就是土匪身份的喽啰依旧拖拉着不肯归队,半晌才凑出支五六百人的队伍来,其他人依然散落在城中各处,忙着杀戮抢掠呢。
“不能等了……”知道情况不妙的黄信再按捺不住,当即转身,带了这支队伍便火速出城,想要前往救援,但很显然,此时一切都已经太晚了。
孙途在杀入梁山大营后,一眼就瞧见了文士打扮的吴用率队守在一座大帐之前。他当即就策马前冲,杀奔过去,五六个喽啰刚壮着胆子拿起兵器想作阻拦,就被他的长枪刺杀马下。
见此情形,其他人已唬得再不敢上前,而吴用则是呆呆地立在那里,看着不断接近的孙途,满脸苦涩:“青州孙都监?”
“你是何人?”孙途居高临下地盯着对方,同时一摆手,跟着他一起杀过来的将士们已迅速扑上,将在场的所有梁山兵马全部拿下,但有试图抵抗者,没有二话,当即斩杀。
听到身边不断响起的惨叫声,看着其他人忙不迭地跪地受缚的凄惨模样,吴用的脸色越发惨淡:“小可吴用。”
“原来是梁山泊中的智多星啊,当真是久仰大名啊。”孙途似笑非笑地道了一句。本来这称号乃是夸奖吴用谋略过人的,但此刻在他听来却是那么的讽刺。
确实,在这场战斗中,吴用已是一败涂地,哪怕他们已攻破东平,哪怕孙途来迟一步,但如今中军大营被破,胜败已然定了下来。
“你背后帐中还有什么人?”孙途眯起了眼睛,提出了让吴用更感紧张的一句话来。他已经发现了,对方领兵在此就是为了保护帐中某个要紧人物的,难道是晁盖还在帐中?
孙途并不知道之前发生的一切,此时也是心生疑虑,不明白为何身为豪杰的晁盖不曾冲杀在破城的第一线,而且到了这时候还缩躲在大帐中,要由吴用这个书生来保护自己。
不过很快地,答案便揭晓了,帐帘突然从内被人掀起,腰腹处缠着厚厚布带,还有鲜血不断渗出的晁盖竟主动走了出来。只见他脸色发白,拄着一口朴刀,就这么木然立在孙途跟前,半晌后,方才感叹地道:“孙三郎,孙都监,想不到你我再见竟是此时此地!”
孙途这时也是面色微微一变:“晁天王,久违了。”
两人这一对话,立刻就让肃杀的气氛变得有些诡异起来,众将士和梁山人等都露出了惊讶的表情来,怎么双方的主将居然如此熟络?
晁盖用复杂的目光看着孙途,谁能想到眼前这个天下闻名的青州都监,几年前还是一个只靠卖酒为生,连寻常街头泼皮都无法应付的普通少年呢?可是今日,自己和手底下兄弟的生死都已操于其手,世事无常,莫过于此了吧?
而孙途也同样看着晁盖,只是想的东西却全然不同,他不是在感慨对方身份的变化,而是在思索着该如何处置这个梁山寨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