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东京城北,康宁坊。
在跟马怀邦打听到关家住址后,孙途自是要上门来向关四一家打听一下此案相关细节线索,说不定就能顺藤摸瓜把拐子的落脚点给找出来了。而出乎他意料的是,马怀邦居然也跟了来,看他样子似乎是有将功补过的意思了。
当一行数人出现在康宁坊,关家所住的巷子里时,周围百姓都用有些畏缩的眼神看着他们,不少人更是直接就跑回了家,并把大门给紧紧关上,好像怕这些公人会对自己怎样一般。
孙途见此眉头微皱,看了马怀邦一眼:“府衙之前曾派人来此滋扰过吗?”
“这个……中秋之前因为关老汉总是跑去衙门前叫屈,让一众官人不堪其扰,所以便让小的们来此教训了几句。”马怀邦小声解释了一句,随后又指着前方道:“那最后一处院子便是关家了。”
这城北比之城东可要清贫许多了,几条巷子里的宅子普遍不大,看着关家住处已经比周围人家要大上许多,和邻居间也隔得更开些,显然家境殷实。在孙途的示意下,高山便上前拍了拍门,口中叫道:“关四,开封府前来问案了,可有人在家吗?”
可叫了几声,里头却是没有半点回应,这让几人都略感意外,尤其是马怀邦更是皱着眉头道:“没道理啊,他最近也没去开封府闹,难道是离开此地了吗?”
又让人叫了几声还是没有回应后,孙途的脸色也沉了下去,却并未发作,只是给唐枫打了个眼色,后者会意,当下就退开几步,纵身而起,借力翻过了一人来高的院墙,不一会儿就从里头把门给打了开来。
“孙官人,这不好吧?怎么说这儿也是百姓人家,即便我们是官,也不能未经主人统一就随意闯入啊。”马怀邦见此不觉有些担心地说道。
“我怀疑关家出了事,事急从权嘛。”孙途说着已经带头走进了院子,同时目光在四周扫动,查看有没有存在什么问题。马怀邦却是一呆:“这不可能吧,许是因为怕被我官府责难,所以才避出了城去。”
“不,关四有冤情待洗,孙女也没有找到,他怎么可能离开东京?何况,你不觉着我们进来的方式有些不同吗?”孙途查看后却发现四周并无不妥。
“这个还请恕卑职愚钝了。”
“我们是让唐枫翻墙进来开的门,也就是说这家大门是从里头锁上,试问天下可有谁离家后会如此锁门吗?难道他还要从院子里再翻墙出来不成?”
“这……还真有些古怪了。”
孙途冷笑了一声,这才走到对着大门的堂屋前,用力推开屋门往里张看起来,却发现里头一切都摆得井井有条,看不出有任何异状的。与此同时,之前已经分头往其他屋子里搜查的手下也纷纷走了回来禀报道:“都头,这关家内外看着都没什么异状,好像真是突然离家。”
“没有任何打斗痕迹吗?”看到手下摇头后,孙途更是陷入到了沉思中去,半晌才道:“走,去其他屋看看。”
边上和后面就是关家几口人的卧室,也确实跟其他人所禀报的异样,里面的东西无论床榻桌椅,亦或是杯盘花瓶什么的都各在原位,摆放得井然有序,完全看不出有任何有人在此动手厮打后的迹象。反正整个院落给人的印象就是整洁得出奇,就跟经常有人洒扫却无人居住的富家别院一般。
可是事出反常必有妖,孙途却越发觉着这里有古怪了:“不对,关家一定是出了什么状况,这里的一切是有人刻意安排下的。”
“啊?这怎么可能?”马怀邦有些心惊地说道。而孙途的后一句话却更让人动容了:“而且从这善后的手法来看,对关家不利之人还对官府颇为熟悉,知道我们可能会来此查问,担心露出破绽来,就给我们来了这么一出,让人看不出任何问题来。”
“这……难道孙官人你是在怀疑这是我们官府中人所为?这不可能,纵然我们对关家有所不满,也是不会这么做的。”马怀邦说得斩钉截铁。
“是与不是,先问过周围邻居才会有答案。”孙途说着,便给唐枫他们打了个手势,几名下属会意,立刻就出门去边上邻居家打探消息了。
在等了好一会儿,才有一名男子被高山强拉了过来,看他神色明显有些慌乱,看到孙途更是把头埋得低低的:“官人饶命啊,小的只是本分良民,可从来没有想过要与官府为难,与这关家也没多少干系……”
“你不要怕,本官只是想问你几个问题罢了,不会加害于你的。”孙途赶紧温言宽慰道,随后又让那人坐下说话,对方这才稍微镇定了些,只是却只敢把半拉屁-股放在椅子边上,一副随时要跑的架势。
“我来问你,这巷子里的人见我等前来都一副恐惧的样子可是因为之前有公人来此闹过?”
“这……正,正是。当时有些街坊还想替关四家说几句话,结果就被他们训斥了。”
“光是因为这样吗?”孙途有所怀疑地问道。
“还有就是……关家自中秋夜后便再没人出来,我等怕是,怕是……”这位说到最后便有些支吾起来。
“怕什么?”孙途忙追问道。
“怕是他家的人已被官府给拿下了,这让我等如何还敢再与官府为难。”说到这儿,对方又站起身来,连连拱手赔罪:“小的多言了,还请官人恕罪……”
孙途忙也起来扶住了他:“你不必慌张,只要说的是实话,我绝不会怪罪于人。所以在你等看来关家是被官府所拿,所以才会如此畏惧了?”
“正,正是。”这位总算是有些明白过来了:“难道不是吗?这怎么可能,只一夜工夫,一家人怎么可能突然就全部不见了。”
“是啊,这事确实透着古怪,关家数口居然一夜间就不知所踪,本官也深感疑惑哪。”孙途有些困惑地说了一句,随后目光又落向了马怀邦。后者再次开口:“都头,卑职敢保证绝不可能是我开封府的人对他不利,不然卑职不可能一无所知。何况他们其实也不算有罪,我们怎会捉他们做什么?”
“是啊,可要不是府衙所为,事情可就更严重了。一夜之间,一家数口居然全数消失得无影无踪,总不可能是被神鬼给捉走的吧?你们真一点动静都未曾听到吗?”后一句问的自然是那个邻居。
对方皱着眉头回忆了下,随后摇头:“中秋夜大家都上了街,所以我等确实什么都不知道。唯一知道的,是之后就再没有见过关家开门,也未曾见他家里的任何人出来过。”
孙途又是好一阵的沉吟,这才开口道:“对了,关于关家之前所查自家孙女被人掳走一事,你可听说过些什么吗?”说这话时,他脸上还微微一红,作为官府中人,出了案子居然还要向普通百姓打听线索。
对方又是一愣,随后才有些茫然地一摇头:“此事小的虽然知道,但并未作深究。只知道一点,那关大在死之前曾和某些人起过争执,之后又不了了之了。然后又不多久,他就被人发现浮尸在了汴河之中……”说着便是一声叹息。
“他那是醉酒后失足落水,应该与之前的争执无关吧?”马怀邦随口应付道。对方却瞪大了眼睛,有些诧异地道:“这不对啊,那关大一向滴酒不沾,怎么可能醉酒失足?”
“嗯?竟有此事?你确定吗?”孙途听了赶紧问道。
“小的可记得清楚,虽然这关家是做酒水生意起的家,可关大却打小不能饮酒,就是当初成亲时也没喝两杯就倒了,怎么可能在那时醉酒呢?”
孙途的神色顿时严肃起来,看了眼马怀邦:“所以说关四告不错,不单他孙女被人拐走,就连他儿子也是被人害死的了!再加上现在这里的情况,关家一门都已被贼人所害!”
马怀邦嗫嚅着想说点什么,但最终却未能出口。而孙途则很快又有了个想法:“你们去厨房里找找,可有醋吗,全取过来。”
虽然不明白他想做什么,但还是有人赶紧出去,去厨房取来了一葫芦的醋。孙途则又对那男子道:“也辛苦你一下,去家里和其他邻居家中要些醋来,我有用处。”
等大家取来了好几斤醋,满是不解地望着孙途时,他便让人把这些醋在关家的堂屋和几处卧室的地面上泼洒起来。这些手下虽有疑问却还是照办了,在一阵忙碌后,醋都泼在地上,弄得满屋子的酸味儿。
随后,孙途便让他们和自己一起照看着各屋,看地面有没有什么变化。一会儿后,便有人来报道:“都头,那边主屋处的地面突然就变了颜色……”
孙途一听忙从堂屋赶了过去,看到地面上被醋浸泡后发生明显改变的颜色后,神色就变了:“这里恐怕真有过凶案,关四一家真可能已经遭人毒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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