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夜半,外边的天空本该一片漆黑才是。可当一众人等走出堂来时,所看到的却是东南方向红光耀天,那里竟发生了火灾!而且即便是身处童府这等深宅大院里,大家依然能隐隐听到有不断的叫嚷声从远处传来,显然这场突如其来的火灾影响很是不小。
这些宾客都为之动容,纷纷议论起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而童家的奴仆反应也自不慢,当下就上前来解释道:“各位官人,是离我们如意坊尚有三街之隔的长兴坊突然起火,不过附近的防火铺兵已经全数赶过去了,火情已经很快就会得到控制。”
一听起火的乃是长兴坊,不少人都松了口气,那里住的多是底层百姓,也非他们回家必经之处,倒是不会带来什么影响。所以很快地,众人便在嘀咕一阵后各自散去。倒是孙途,在听到长兴坊这个名字后神色一凝,几天前自己才带人去那里拿了人,竟有这等巧合的事情吗?
不过他也没有多说什么,自顾出了童府后,便打马向前。可是在行了一程后,他心里却是越发的疑惑起来,终于还是一抖缰绳,控着胯下的马儿转头朝着东南方向的长兴坊而去。他得去现场看看才能安心哪。
结果这一路行来,孙途便看到不少走到家门口遥遥朝着起火处不断探望的百姓,以及和他的目标一致,正急匆匆朝着长兴坊赶的城中兵马和差役。显然在发现起火后,东京城里的几处衙门已经迅速做出反应,派人手前往救火救人了。
可是当孙途策马赶到长兴坊前时,这里的火势不但没有因此就被遏制住,反而还在不断地向外扩散,不少百姓都哭叫着,抱着家中的一些浮财被兵丁从各自的房屋中拉出来,还有不少人更是受了伤,在安置处哎哎呼痛,现场已乱作了一团。
这时,一阵风突然就从东南方吹来,使得原先还不甚烈的火焰刮得向上,向周围猛地一腾,竟又点着了数间民居,吓得正在疏散居民,拿着水龙想要灭火的铺兵人等急忙就往后退去,生怕把自己也给搭进火中。
水火最是无情,而如今大宋都城里的房屋多以木头搭建的结构更是最怕这祝融之祸,一旦火势蔓延开来,其造成的伤害往往是难以估量的。眼见火势比刚才又大了几分,这些铺兵就在上司的指挥下先往后撤,同时放弃了对火焰最猛烈处那一排屋子的抢救,转而把注意力投放到了边上刚被引起火来的民居上。
但这次调集过来的水龙数量却着实有限,一番施为后,水已用尽。当下就有指挥的官员大声叫嚷起来:“坊正在哪里?这长兴坊的坊正呢?你们这儿水井都安置在哪儿,快让人带我等前去打水?”
一名老者衣衫不整地跌撞跑了上来,嘶哑着喉咙道:“官人,左手边第三间院子的王家有井,斜对过去的丘家也有井……”随着他的指点,当下就有不少兵丁已拿着水桶水盆等容器直奔那几家而去。
那些民居的主人早就被叫出门来暂避,所以兵丁进门倒也方便,也很快就打出水来,前往灭火。只是在越烧越烈,不断向着四周扩散开来的大火面前,这点水实在难起作用,即便众兵丁已经尽了全力,不断把一桶桶的水往火焰起处泼去,却依然难遏其势。
要是再这么下去,火势将一发不可收拾,不但长兴坊将彻底被火焰吞没,就连隔壁的几坊也将受到波及。这让正指挥铺兵控制火势的钟裕急得整个人都快烧起来了:“快,你们都给我快着些。再去边上的济民坊和泰安坊取水,再不行就去汴河取水,一定要将这火势给我控制住了!”
这些兵丁也知道事态严重,赶紧答应了就往外跑。而孙途在看到他们的这一番动作后,却是面色沉重,光是这样打水救火怕是无济于事了,这位为首的官员显然不懂得救火的方法,只知道一味强来。
当下,他便迅速赶了上去,来到钟裕面前大声道:“这位官人,看这火势只用水恐怕是阻挡不了火势了,我们得另想他法才成。”
“你是何人?”钟裕正急得跳脚呢,突然来了这么个穿着寻常服色的年轻人如此说话,自然很有些抵触。
“下官孙途,乃是开封府都头。”孙途连忙亮出自己的身份,随后也不顾对方的反应,继续道:“火势已不可收拾,只靠着水已解不了,唯有切断大火的走势来让其自熄了。”
“嗯?”钟裕一听后,神色微变,自己之前怎么就没想到这一招呢?确实,只要把大火能烧到的地方清空,火势自然就被延阻,到时无论是拿水救火,还是等其熄灭都不算太难。
事态紧急,他当机立断:“李德何在?你赶紧吩咐所有人不要再去打水,全给本官把大火周边的那些民居都给拆了,再掘开地面,阻止火势继续往前蔓延!”
那个叫李德的低阶武官这时整个人已被烟火熏得发黑,但依然精神抖擞地答应一声,连忙就呼喊着,让手底下的铺兵迅速转变救火方略,赶到大火附近去拆民居,挖沟渠去了。
好在之前他们的反应还算够快,早早就把尚未被大火波及到的民居里的百姓全都清理了出来,再加上这长兴坊住的都是寻常百姓,没有什么大宅院,所以拆起来倒还挺快,趁着火势尚未过来前,便已拆出了一片隔火带来。
不过附近被疏散的百姓在看到自己的家园因此被毁后,哭喊声还是响成了一片。钟裕见状,赶紧就和坊正一道过去宽慰他们,拍着胸脯保证火灾后官府一定会帮着大家重建家园,这才让他们的情绪稍微稳定了些。
但孙途依然可以看到这些人的眼中充满了悲伤与慌乱,显然是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是好了。而离着这些人不远处,更有许多的伤者在那儿转辗反侧,还不断有人伤重而死,其中惨状实在让孙途都有些不忍细看了。
更让人感到揪心的是,除了这些及时逃出或疏散出来的百姓外,恐怕在大火中还有不少人被困,此时他们的下场都不用问了。
当然,现在无论谁都不会去在意这些细节,大家都急着控火救火,不断有人来去,无数的水桶水盆进进出出,也有许多的木板家私被人带出来。
终于,在上千人的齐心努力下,这场大火得到了控制。虽然光靠桶盆无法彻底将其浇灭,但因为及时拉出隔离带来,大火并没有彻底蔓延开来,而且随着它把周围的东西都烧得差不多了,火势反倒渐渐小了下去。
等到天色微明时,这场可怕的大火终于被扑灭,只有丝丝缕缕的黑烟不断从废墟中袅袅升起,看得人心惊胆战。
钟裕的神色这才稍微放松了些,忍不住感激地看向了这一夜帮着自己指挥人手扑救大火的孙途:“孙都头,这次可真亏了你出谋划策,不然这火灾造成的损失就更大了。”
“这是下官该做的。”孙途此时也是喉咙嘶哑,但精神还算不错。直到这时,他也终于放下心来,随后便问出了自己之前一直都想问的问题:“对了,司正可知道这场火是怎么起的吗?”
“这个本官倒还没问清楚呢。唯一知道的,是这火起自长兴坊西边的茅家巷!”他这一句话,就让孙途的神色变得越发凝重起来,这会是巧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