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陵城。
当宁永年正在调兵遣将、暗中布置,等待着魏长天的到来时,先出发一步的许岁穗等人却是已经身处在城北的某家客栈之中。
“姑娘,第五个条件还是没有结果,恐怕是没谈拢哩。”
顶楼的一间客房,客栈掌柜正在点头哈腰的向许岁穗汇报着和谈的最新情况。
“小人估计明日会接着谈呢,姑娘放心,小人会一直派人守着,若是有什么风吹草动定会及时来告诉姑娘的。”
“好,那就多谢掌柜的了。”
点点头,许岁穗站起身子随手递过去一小块碎银。
掌柜见状脸上立马堆起笑容,躬身倒退出房间。
“姑奶您歇着,小人就先出去了。”
“若是还有其它事需要小人去办,姑娘只管吩咐就是......”
“吱呀~”
不甚畅滑的木门发出一阵声响,看着掌柜喜滋滋离开的样子,许岁穗无奈的摇了摇头。
唉,怀陵城这百余万人并不晓得他们其实只差一点就要看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若是知道的话......恐怕这掌柜也不会为了区区几钱碎银如此开心罢。
默默走回到桌边坐下,身后的窗户没有关紧,有寒风吹了进来。
许岁穗打了个冷战,起身欲去将窗户关好。
关窗时她顺带向外看了一眼,这才发现屋外的雪竟愈来愈大,丝毫没有要停的意思。
虽然已经下了整整一天了,但照这架势估计还得继续落上好一阵。
“奇怪,记得书中没写怀陵会下雪啊......”
疑惑的嘀咕一句,慢慢将窗户关好。
许岁穗便有些不安的坐在床边,盯着摇曳的烛火一动不动。
怀陵的和谈结果跟书中所写的没有区别......最起码如今看来是这样的。
一共五个条件,大奉答应了四个,最后一个被李岐坚定拒绝,最终导致谈判破裂。
而京城那边的情况也应该不会有啥变化。
魏家会扶持宁文均即位,并且还会爆出“原州城真凶”这个惊天猛料,进而将宁永年架在一个十分尴尬的境地。
从“法理”上说,宁文均已经篡位成功,成为了新的大宁皇帝。
从“民心”上说,“凶君”的名头坐实,各州摇摆不定。
从“实力”上说,除了留在大奉的这四十万军队之外,国内再难调动一兵一卒。
宁永年仅仅是离京谈个判的功夫就落得这步田地......不得不说魏长天这次的谋划十分大胆,也确实起到了很好的效果。
至于事件再接下来的发展......
那就是许岁穗要改变的部分了。
只是,如今这一切好似已经出现了偏差。
扭头看了一眼窗外飘零的雪花,许岁穗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多了。
但她总感觉这场本不应落下的大雪,好似是在预示着什么。
......
......
翌日清晨,大宁皇宫。
从激烈的城墙争夺,到遍布皇宫各处的厮杀。
虽然悬镜司在子时便已攻破正阳门,杀入皇宫,但整个战斗其实直到寅时末才完全结束。
随着最后一个负隅顽抗的红甲兵倒下,总共五万禁卫军彻底覆灭。
战死两万余人,伤残万余人,投降万余人。
而悬镜司、都尉府、城备军方面也为此付出了近三万人死伤的代价。
这么看来双方的伤亡人数其实差不多。
但要知道魏家可是在这次战斗中占尽了先机的。
不仅发难的十分突然,几乎没有怎么给禁卫军布防的时间,并且“高端战力”方面更是完全占优。
正常情况下禁卫军的将领配置是一个主将加五个副将。
结果谁曾想临开战之前主将韩兆直接叛变,并且还捎带手杀了四个副将。
如此一来,禁卫军的顶尖战力其实便只剩下了一个三品境的副将而已。
而魏家这边却是坐拥韩兆、魏兆海两个二品,外加十余个三品境高手。
可即便如此,两边却仍打成了“势均力敌”的结果......只能说禁卫军的战力不愧在大宁首屈一指。
当然,不管这支曾经的御前红甲军有多牛逼,如今都已不复存在。
留下的,也只有一具具死状惨烈的尸体而已。
“细细检查每一具尸体,看看是否还有活口!”
“将检查过的都搬到车上拉走!”
“咱们的人送去义庄!禁卫军送去乱葬岗!”
“动作快点!”
“任何人不许私吞战利!一经发现军法伺候!”
“快点!先将太和殿周围清理出来!!”
“......”
各种喊声回荡在晨雾中,夹杂着令人作呕的血腥气将偌大的皇宫尽数笼罩在恐惧之中。
五万多具尸体,处理起来无疑要花费很长的时间,绝非是一个早晨的功夫便能完成的。
但哪怕眼下整个皇宫各处都是断肢鲜血,可太和殿却仍然在卯时一到便打开了殿门。
太和殿开殿门,意味着今日早朝照旧。
“礼部尚书,龚大人到!”
“刑部左侍郎,冉大人到!”
“大理寺卿,李大人到!”
“太常寺卿,余大人到!”
“内务府总管,唐大人到!”
“......”
生面孔的太监站在长长的云龙浮雕石阶一侧,每看到一个人走上石阶便会尖着嗓子高喊上一声。
而被他喊到名字的朝官则大都低着头不闻不问,走的更是缓慢,仿佛双腿和脑袋都似灌了铅一般沉重无比。
毫无疑问,他们当然知道今日这场“早朝”是魏贤志搞的鬼。
然而即便再怎么胆战心惊、再怎么不情愿,他们却都还是“不得不”准时现身。
当然了,其中有不少人已经知道等下会发生什么。
但也有相当一部人对此一无所知......
旭日朱楼光,东风惊凡尘。
霞光刺破雾霭,为京城中鳞次栉比的城郭屋宇鎏了层金红色泽。
只是这原本江山锦绣、灿若瑰宝的场面,如今却显得有些死寂。
仿佛在整个京城中,便唯有皇宫这里尚且还有一丝生机了......
“啊!”
云龙浮雕第一百零二阶,一个身着朱红色官衣、胸前绣着白鹇的男人突然发出一声惊呼。
此人名为阮天富,官拜工部员外郎,只是一个五品小官。
这等官职倒是能勉强挤得进朝堂,不过上朝时只能站在最后一排。
而他刚刚之所以惊呼,则是因为恰好瞥到了一旁有一只挂在石围拦上的断手。
这只断手五指仅存其二,其余三指皆不知所踪,断口处清晰可见白骨血肉。
阮天富方才正是由于路过此手旁边,这才不小心被吓了一跳。
“......”
轻抚胸口,平稳了一下呼吸。
阮天富悄悄抬眼向四下看了看,发觉附近同僚并无人发觉自己的窘态,这才轻轻松了口气,继续向着不远处的太和殿走。
不过他走出几步后却又突然停下,犹犹豫豫的转身向回看去。
此时,恰有另外一个朝官正好走到那断手旁边。
“这位大人......”
张了张嘴,阮天富好似是想要提醒此人不要如自己一样被那血肉模糊的断掌吓到。
但来人却根本没抬头,又或者说根本没听到阮天富的话,就这么直接低着头走了过去。
阮天富愣了楞,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实在太过自作多情了些。
眼下自保尚且不能呢,又哪里顾得上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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