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化弄人
且说夜澜抱了杨戬闪身离开究极台,飞速向自己的寝宫行去。过逸行风二人对望一眼,料定夜澜必有差遣,相对点头,闪身追了上去。
将杨戬轻轻安置在榻上,捻好被角,这才对逸、风二人道:“炼神鞭、杀神刀非寻常器物,恶毒非常,王宫之内医官甚多,只怕无人能医!”微一沉吟后,闪身来到案桌旁,提笔,飞速写下几个苍劲飘逸的大字:夜澜请见。
以法力收起,交与行风之手:“圣手魔医医术冠绝全界,或有救治之法,你二人速持本座手书,务必将其请到这里来!”
“陛下,圣手魔医性子古怪,稍有不合他意者,必定被其狠狠折磨,死去活来,听闻魔医闭关未出,已有万年,倘若强行硬闯魔医洞,只怕……”过逸微微迟疑,终于开口说出自己的顾虑。
“圣手魔医脾气虽是有些古怪,倒也不失为正派人物,又是我究极界子民,与本座的母妃亦有些渊源,你二人持本座手书相请,本座料他不敢不见!就算他不来,你二人绑也要将他绑来,否则本座就治你们一个办事不利之罪!去吧!”
“是!”二人应声领命,知杨戬伤势沉重,不敢有片刻耽搁,急急向魔医洞飞去。
吩咐完毕,敛了忧虑之色,夜澜这才重新回到榻边,柔声道:“戬,你怎样?”
“我没事!”浅笑,有些吃力。
“圣手魔医医术高明,人称医不死,从来就没有他医不好的伤,想来也定能医好你!”执了杨戬的手,缓缓在一侧落座,安慰着杨戬,亦是安慰着自己。
“曲曲几件死物,只怕还取不了杨戬的性命!澜,你又何必如此担忧!”见夜澜脸有忧色,虽被收敛,但杨戬眼神何等的锐利,当下轻言安慰。
“杀神刀和炼神鞭以我究极人怨念炼化而成,至阴至邪,一件已是难治,更何况你……本座岂能不忧?”
“杨戬命系于天,哪里这么容易就死!?”轻咳几声,挣扎起身,“扶我起来!”
点头,鼻头酸涩,靠躺在床柱边,将那人扶起,让他靠在自己的肩头。
“戬,还记得二十年前我们在弱水河畔重逢的那次吗?”
“自然记得,当时若不是你拉住我,杨戬只怕掉进了弱水!”
“是啊,本座救了你,你还一副想要活吃了本座的模样。”想起当日弱水河畔重逢的一幕,竟仿似昨日,唇角勾起一丝好看的弧度。
“你居心不良,还想杨戬有好脸色给你?”
“本座让小蝶特意给你准备丰盛的酒菜,还亲自送到真君神殿,也没见你脸色好过!”
“杨戬只是拉不下脸来,后来你不是……”不是被你强行亲了去!脸上火辣辣,后面的话终究是说不出口的。
身子又是一阵疲软,眼皮似铅般沉重,只想就此睡了过去,好累,却不得不用意念支撑着。
“为什么突然给本座送酒?”见杨戬精力耗竭,昏昏欲睡,不觉将固定在他腰际的手臂再度紧了紧,同时亦不断地问着无关紧要的问题,为的只是让他不断地说话,不至于沉沉睡去。
“杨戬只是为了表达一下谢意,可你……”
“那是本座第一次亲你,你记不记得,当时你还想废了我?”
“嗯!”声音再度弱了些许。
“你真野蛮,要真被你废了,懊恼的还不是你自己?”
“我野蛮,你禽兽!”脑子里迷迷糊糊,那刻骨铭心的曾经依旧清晰。
“本座堂堂究极界圣帝,一界之主,会变成禽兽,也是你祸害的!”
静默,怀中之人已没了声息。
心猛地一沉,瞬间如堕冰窖。
将人抱紧,用力,再用力……
脸颊紧紧贴上脸颊,眼角滑落两串亮晶晶的**……
戬,你真不听话,说了不准睡,你又睡着了!
睡吧,等你醒了,我们一起游遍四海,五岳三山,再不管什么三界众生,再不管什么三圣母刘沉香,只有我们……
目光钉在某一处,痴痴呆呆,再没了念想……
“陛下……我们把魔医请来了,陛下!”外面,过逸兴奋的声音响亮的传来。
“陛下!”以最快地速度闪身进了寝宫,见夜澜这副模样,逸、风二人互看一眼,心头巨震:难道他们回来晚了?
“陛下!”过逸试探着近前叫道。
“出去!”命令,一贯的柔和,止水无波,生怕惊扰了怀中之人的美梦。
“陛下,魔医……”
“本座命你们滚出去!没有听到吗?”嘶吼,痛到极致的悲伤,便是天塌地陷、万念俱灰。
逸、风二人见夜澜这般模样,对望一眼,想要劝说,却摄于主子的威严不敢再近前半步,只得傻傻地立于一旁,一时没了主意。
这二人本是血性豪杰之士,杀伐决断果敢非常,今日这般情态,只因太清楚夜澜的脾气秉性,若不是究极台上一再延误救治时辰,杨戬或许还有一线希望,如今,夜澜若不怪罪便罢,一旦怪罪下来,后果将不堪设想。
过逸叹息一生,心中暗道:倘若父亲没死,一定会有办法劝解陛下!如今……
二人正自犹疑着,不知怎生才好,眼前一道青影闪过,不待二人做出反应,早已轻巧地立于榻前,对夜澜沉声道:“陛下,或许还有得救!”
一个“救”字猛然惊醒夜澜,一手似要拧断般捉住来人的手,脸上是从未有过的慌乱:“魔医,请你救好他!”
“陛下,您的母亲对小民曾有过救命之恩,不消嘱咐,小民自当尽力!”来人是一名青须青发,青衣离尘之人,正是名满究极界的圣手魔医。
将杨戬一只手递出,那里的温度凉凉的,如同自己的心。
魔医一脸凝重,搭上那已然停止了跳动的脉搏。
紧紧环抱住怀里的人,目光却死死地盯在魔医的脸上,希望从那里看到喜悦,看到可能,看到希望……然而,魔医只是摇头,不断地摇头,叹气,重重的叹气……原本有些活络的心再次一点一点跌落谷底。
“魔医,只要还有一点点希望,本座都不想放弃!你明白吗?”
“陛下,他的五脏六腑尽毁,早已千疮百孔,加之失血过多,又是被我究极界积聚甚广的怨气所伤,只怕……”重重地叹气,“难以救治!”
“难以救治?”过逸、行风惊呼一声,如果连圣手魔医都救不了杨戬,还有谁能救得了,如果杨戬救不活,那陛下岂不是要发狂了?
难以救治……难以救治……脑子里一再重复这几个字眼,重重地落回床柱,面对失去挚爱的残酷现实,饶是如他这样的人物,竟也止不住哀伤,任由泪水一次次湿透了双颊……
“戬,你怎的不守信约?”难道,不论生死,共同面对只是一场虚华的流烟?只不过是你欺骗本座的谎言?
“陛下!”魔医见他这般痴痴傻傻的模样,胸口一颤:想不到这夜澜陛下竟是如此长情之人,比之他那父亲究极真神竟不知强了多少去。数万年前,他曾是究极真神最为信赖的医官,只因看不惯究极真神残暴成性,忍不住劝说了几句,竟惹来究极真神的雷霆之怒,欲将其杀之而后快,若不是真神的宠妃子初娘娘从旁劝说,只怕也没有今日的圣手魔医。夜澜陛下既为子初娘娘之子,看他如此悲伤,想是对此人用情已深,他焉有不用尽生平绝学之理?
“魔医,本座知道你已尽力了,逸,替本座送送魔医!”抱紧了怀里这人,眼神空洞,再不复昔日的神采飞扬。
“陛下,难以救治,未必不能救治!只是……”
“只是什么?”猛然用力扯住魔衣的袖摆,原本血色全无的脸上重新燃烧起希望的火花,“不管付出怎样的代价,本座一定要救他!”
“方才小民在诊脉之时,发现他脉息虽无,然精气尚存,想来必是对陛下诸多留恋,不忍离去,倘若能在这股精气耗尽之前,找到两个人,定能救活他!”
“什么人?我二人现在就去寻找!”过逸行风二人对望一眼,异口同声道。
“大约数十万年前,我究极人与张百忍一战,大败,失了天庭,被结界守护者封印在此处。真神陛下野心勃勃,心有不甘,为早日重返天庭,灭绝了整个三界,他竟决定利用我究极人的怨念炼化出两件镇界之宝,也就是你们见到的杀神刀和炼神鞭。此二物阴邪之气狂妄而霸道,且不说极难练就,单这份阴邪便有违天道,难免损伤我究极人天数运势。当年受命锻造此二物的铸造师心怀仁念,恐此二物出世造成究极界大乱,暗暗找到当时还是医官的小民,向小民寻求解决之道。”
“本座幼时曾听母妃说过此事,只是二位铸造师将杀神刀和炼神鞭锻造好之后一夜之间便没了踪迹,至今下落不明。只是,此二人与医好戬身上的伤又有何关联?”
“小民思来想去,觉得不能让此二物的出世损伤我究极界的气数运势,小民花了三天三夜时间研制出一种药水,可以压制杀神刀和炼神鞭魔戾之气的药水。”
“魔医的意思是,这种药水可以治好戬的伤?”惊喜,难以自抑。
“这种药水虽能克制杀神刀和炼神鞭的魔气和戾气,然需以仁义之血为引方能发挥其药效。”
“仁义之血?难道是那两位铸造师的血?”微一沉吟,不待魔医回答,对过逸道:“逸,即刻出榜,整个究极界寻找这两位铸造师,你和行风带领究极卫队所有人马即刻出宫寻找,挖地三尺,务必找到两位!”
“是!”二人领命,正要向外行去,只听那寝宫之外远远地传来云天清朗的声音。
“大哥,大哥!我嫂子他有救了!”一边兴奋地闯了进来,一边对身后紧随而至的文谦命令道:“还不将那药丸送上?”
“是!”文谦应了一声,转而将手中的一个锦盒恭敬地陈递于夜澜面前。
“云天,这是何意?”疑惑,细细地打量起那锦盒中一颗紫红色的药丸。
“你是……”一直立于一侧的魔医乍见那锦盒中的物事,脸上顿时浮现一片喜悦之色,对文谦惊喜道:“你是杀神刀炼神鞭铸造者的后人?”
“魔医好眼力,文谦的确是杀神刀铸造者的后人。陛下,这颗药丸,是当年臣的父亲与炼神鞭的铸造者思量再三之后,以自己之血熬制而成,当年他们以自己的血为引,依靠魔医那副神奇药水,在杀神刀和炼神鞭出世的那天硬是将此二位的魔戾之性压制了下去。事后,他们恐此二物遗祸后人,心有不忍,便暗暗熬制了此药,以备不时之需,真君既是为杀神刀和炼神鞭所伤,此药对真君的伤势定又奇效!”
“魔医!”目光里带了征询的意思看向魔医,此刻虽然更无其他办法可以救治,试试也未尝不可,只是他不能再让那维系着心爱之人最后一丝生命迹象的精气流逝,否则就真的回天乏术了,他不能拿戬的性命和他们的未来去冒这个险。
“陛下,此药名唤‘紫还丹’,观其外形,闻其味道,小民确定是当年研制的那副药方,陛下尽管一试!”
伸手取了那药丸,目光冷然扫过文谦无比尊崇的脸,也罢,本座料你还没这个胆子敢献假药!
轻轻扳开杨戬的双唇,将那颗‘紫还丹’强行塞了进去,柔声道:“戬,吃下去,吃下去我们就可以继续在一起,游遍四海,三山五岳!”
青峰微蹙,薄唇紧抿,对夜澜这般柔声低喃竟似毫无知觉。
“陛下,真君之所以还吊着一口气,全凭体内那股残存的精气,加之失血过多,只怕无法将丹药吞服下去,陛下可以挚爱之血将丹药融化,让其借助这股血液缓缓走遍全身各处经脉便可!”
闻言,毫不犹豫以法力划破自己的手腕,将那汩汩涌出的鲜血强行灌入杨戬的嘴里。
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杨戬的脸色由起初的惨白渐渐晕染起一丝红晕,淡淡的,如清晨初起时天边第一抹朝霞。
指尖爱抚着扫过爱人的颜,心脏剧烈地跳动着,颤抖着,夜澜从未如此激动过。
“戬,你醒了!”目光触及那微微颤动的好看长睫,胸口仿佛要爆裂开一般。极致的喜悦,淡淡的口吻,似水的柔情。
“澜!”抬起沉重的眼皮,映入眼帘的是夜澜那略显憔悴的脸色,还有眼角依稀挂着的一层薄薄**,亮晶晶的,甚是刺目。
“你真不听话,怎的说着说着就睡着了?该打!”捉了杨戬的手搁在自己唇瓣亲吻着,指尖依旧凉凉的,隐隐有一丝温温的热度自那处缓缓传来,真好!谢天谢地,你终于醒了!
“谁让你说我野蛮!”脸色微微一红,自然而然地地反驳道。
“你还骂本座禽兽来着!这会儿,倒编排起本座的不是了!”又会和本座抬杠了,久违的感觉,真好!
“胡扯!这话明明是你自己说的,杨戬只是原话奉还而已!”
“大哥,真君既然没事,我等就先告辞了!”云天别有深意地笑道。
方才只顾着和夜澜斗嘴,此刻方才留意到房间里竟站满了人,挣扎着便要自夜澜怀里坐起身来。只是微微的用力,便觉胸口一阵闷痛,随即大口大口地吐着黑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