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oshimoshi?”不知过了多久,一个嗓音粗犷、但语气有些像在撒娇的声音把我从晕厥中唤醒了。我用力眨眨眼,看清悬在我面前的那张脸——剃得很秃的发型、鲜艳的口红、上世纪欧美明星风格的屁股下巴、以及青色的胡茬,这些元素组合在一起的吓人程度不亚于壁虎。这个形象太惊人也太独特了,我一下子就反应过来,他是那个与壁虎一起行动的人妖角色——尼可。
“醒了?”尼可把手从我额头上拿开,笑眯眯地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猛地坐直身子,两手摸上自己的脸。虽然手指间蹭下了很多血痂,但脸上已经奇迹般地没有伤口了……好吧,拥有这样一副身躯,会留下伤口才奇怪。
“你在听吗?”蹲在我身边的尼可重复了一遍他的问题。“你叫什么名字?”
“呃……watashino……namae……wa……Komori……Asami……desu?”
我尽可能地把回答的句子拉长,来给自己争取更多的思考时间。动画中尼可的戏份并不多,但至少他没有过激的暴力行为,我跟他待在一起应该不是很危险。我们现在身处一间破败的房间里,屋里一样家具都没有,窗户上也没有玻璃,地上散乱着脱落的墙皮和曾用来钉在窗框上挡风的木板,这种废弃大楼般的根据地怎么想都只能是青桐树的老巢。
——反了反了反了啊,我想办法帮笛口朝木逃跑,可是为了让他能继续庇护我,而不是为了把自己送进反派Boss们的手中啊。
我的心沉到了谷底,身体也僵硬紧绷起来。尼可轻笑一声,伸手抬起我的下巴,问道:“你多大了?上过学吗?说话好像不太顺啊。”
还没等我想好该怎么解释,壁虎的身影就出现在了房间的门前,他叩了叩墙,倚着门框说:“Tatarasan回来了……正好那家伙醒了啊,把她也带过来。”
“走吧。”尼可碰了碰我的肩膀,搀着我站起来,我能做的只有乖乖跟在他身后,仿佛有这个相对正常的人挡在中间,我就不会被那些更为暴戾的人针对一样。
我们走出房间,迎上了从走廊另一边走过来的三个身影——白衣高个儿的多多良和长发扎辫子的野吕,以及我从网友剧透中得知真实身份、浑身裹满绷带、戴着粉色兜帽、作为SSS级食尸鬼独眼之枭被通缉、以高槻泉之名写书的艾特。
——说真的,艾特诶,独眼之枭诶。我在与一个SSS级食尸鬼面对面啊喂。
尽管我不想让自己在青桐树表现出自己以上帝视角了解过食尸鬼们的故事,但我的视线还是忍不住总往艾特身上飘,以至于差点错过多多良的问话:“你是拥有神代利世赫包的人吧?你与另一个接受移植者还有联系吗?”
——快想想,我该怎么回答。我只对笛口朝木和佐藤说过自己的来历,而我离开医院前,在面对医生时一直一言不发,按理来说,连嘉纳都对我一无所知,不过他可能从金木研那里问出我和他都说过些什么?再让我想想,笛口朝木这几天都对我说过什么……
“那个……现在我是食尸鬼,一个食尸鬼医生是这么告诉我的。但是,曾经,我曾是人类。我在医院,因为自己的味觉变化,感到恐惧。所以,我没有,沟通,与医生……”
我放慢语速,让自己有时间斟酌用词、组织语言,时不时抬眼看一下多多良,试图通过他没被面具遮住的上半张脸上的表情判断他是否相信我说的话。
“ting。”
多多良面具下传出一个音节,我立刻住了嘴。他却眯起眼,抬手一拳捶在了我肚子上。
“呜!……”
我因突如其来的剧痛而跪倒在地,两手捂住肚子,摸到了一片湿腻。
——流血了。
多多良嗅了嗅空气中鲜血的味道,若有所思地哼了一声。“是Rize的味道没错。现在,用你能说明白的语言重新告诉我,你是谁?为什么医院里都没有你的身份记录?你认识KanekiKen吗?写出来是金木研——金木水火土的金木,研究的研?”
——啊,他在讲中文。或许刚才我听到他那声“停”时不该条件反射地停下来的。
“我……是个交换生……”我不敢反抗,倒吸一口气压下腹部的疼痛,用自己都觉得陌生的中文开口了。
多多良用还沾着我血液的手抓住我的头发向上提起,打断了我的话。“没有任何学校或者大使馆发布过学生失踪的消息。”
“对,对不起!我不想被遣返所以一直这么说了……我其实是偷渡务工人员的女儿,所以没和医院里的人说什么话!”我怕多多良再来上一拳,连忙找了新的理由。“我只知道金木研是我隔壁床的病人,和我一样被卷入了工地事故!我为了不让别人发现自己没有合法身份所以从医院逃跑了,我只在那天晚上跟他搭了几句话询问离开医院后周围的路线,之后我就再也没见过他了!”
多多良不满地“啧”了一声,但没有纠正或怀疑。他松开我的头发,直起腰,望向靠在一旁墙上的壁虎:“她这儿已经没有我需要的东西了。既然是你抓到的,那就交给你处置了。你也可以试试能不能从她口中撬出其他有用的信息。”
——等等。交给壁虎?那个把金木研的手指脚趾一次次钳断的壁虎?
还没等壁虎发话,我就感到手脚一阵幻疼,连头皮下面都仿佛游走起了一条蜈蚣般开始打寒战。这一天以来我遭到的生命威胁和受到的心理冲击太多了,我甚至不记得自己是一直都无法思考,还是突然大脑一片空白的。
壁虎把我从地上拎起来,让我跟着他离开这条走廊,这整个过程我都木怔怔的,他将一只手按在我肩上,没有用多大力气,却让我觉得重逾千斤,完全生不出反抗的念头。我们穿过几栋废墟般的楼,走进一幢与其他明显是废弃民居的建筑不同、独个儿立在空地上的小楼。
高挑的举架、空旷的室内布置、棋盘般的黑白格子地砖,即使只看这些,我也能明白,这是壁虎拷问他人用的“趣味屋”,更别提房间中央的椅子上还绑着一个戴着头套看不到脸的人,他四肢末端都已经被剪断了,脖颈和双肩上扎着一根根粗钉子,下颚或许是因疼痛而在颤栗。
“差不多你这个年纪的,无论是人类还是食尸鬼,都太经不起蹂/躏了。”壁虎自言自语地说着,走到那人身边,从椅子旁的手推车上拿起一把钳子,掂了掂重量。“难得你拥有利世的赫子,一定要好好珍惜才行。”
——求你别说了。
我暗暗咬住舌尖,不让自己尖叫出来。看着手推车上那些原本应该用来做装修工作的五金工具、铁定没有清洗和消毒过的手术器械、以及在并排的玻璃罐子里盘身的蜈蚣和卷曲着肥大尾巴的蝎子,我不知道我的两腿为什么还能支撑我的站立,而没有干脆软倒下去。按理来说,从走进这个房间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经完蛋了。
——虽然很对不起金木研,但我现在只能指望着他被抓进青桐树能分散一下壁虎的注意力了。不过有我在趣味屋里,壁虎还会把他换进来吗?如果他决定改折磨金木研,这是否意味着他会把我杀掉?但如果他继续折磨我而没有把兴趣转向金木研,金木研还会以此为契机把他打败吗?说起来金木研根本不算认识我,即使打败了壁虎也不一定会救得到我……况且我真的能等到那一天吗?
在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胡思乱想什么时,壁虎也在持续地说着些什么。但那些大概不属于日常会话,基本上他每讲五个词里差不多就有一个我不认识,从他兴奋地张大的眼睛、放下钳子拿起针筒的动作来猜,他应该是在向我讲述如何用粘膜注射的方式卸下我作为食尸鬼的肉身防御。
——这下真的没有回旋余地了。要完了。
壁虎抓住我的肩膀禁锢住我的行动,一只手粗暴地翻起我本能地闭上的眼皮,刺下针筒,将冰凉的液体注入了我的眼球,泪水和血液阻挡了我的视线,我发出自己也听不懂的尖叫,在一片混乱中被按在了椅子上。
RC抑制剂会让食尸鬼的皮肤变得能够被普通的物理方式破防,但它不会完全抑制食尸鬼的自愈能力。不一会儿,我的视力就恢复了,我看到刚刚坐在椅子上的人像具尸体一样趴在我脚边,他的指尖抽搐了一下,我以此意识到他还活着。
然而他没有再多活过一分钟。
壁虎在我忙着因眼睛被刺穿而痛呼时把我绑在了我所坐的椅子上。打好我脚踝处的最后一个绳结后,他注意到我在看着那个人,哼笑一声,用脚踢了踢那人的脑袋。
“作为底层成员来说,他已经挺努力的了。看在他也曾给我带来不少乐趣的份上,就让告别干脆一点吧。”
下一秒,男人被壁虎的手臂贯穿了身体,他口中咳出些血块,完全没了声息。
自从来到这个暗藏危机的世界上,我亲眼完整目睹的两次死亡都是壁虎造成的,我毫不怀疑我很快就会成为终结于他手中的下一条冤魂。此时他一点点地将右手从男人体内抽出,仿佛还在享受血肉从皮肤上滑落的感觉。随后,他直起腰,扳动血染的食指,发出“咔巴”一声,展露出一个癫狂的笑容。
“好了,小鬼,轮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