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在偷看我

如果说刚才的赵以宁只是在看到蓝姓小孩因后颈被捅入一刀身亡,从而觉得自己的后脖颈也有点儿凉飕飕的话,那么现在的赵以宁便是如堕冰窖。

若非她的这具身体乃是分身而非本体,她怀疑自己这会儿已经从头僵硬到了脚。

……等等,虽然刚才分身确实在意志的极限拉扯下保持了平淡的模样,但本体的额头上确实已经渗出了豆大的冷汗……

赵以宁感觉自己甚至是花了一会儿功夫才重新找回声音的,再开口的时候嗓音比起方才要沙哑了不少,再吐了两个字后才勉强恢复原状:“行哥?”

分身的一举一动都完全被意识控制着,所以这会儿她攥紧的掌心是没有手汗的。

并不是因为赵以宁忘记了要考虑到这一被惊吓到的生理表现,而是她甚至已经生出了很小一点杀人灭口的想法。

……至少也得把陈太行敲晕了之后搜刮搜刮他的脑子,看看他都知道了些什么,然后把那些他不应该知道的全都用异能抹了吧?

陈太行将手按在她的肩膀上,赵以宁差点儿就没能克制住一套连招先把他掀翻在地的冲动。

陈太行探头:“吓到你了?”

赵以宁:“……”

她幽怨地“嗯”了一声。

陈太行:“……抱歉。”

他挠挠头,脸上满是尴尬:“你知道,我是孙老爷子推荐到局里来的,某种意义上可以算是他的半个弟子。”

“虽然和老爷子相处得不多,但是每次聊到生活中的话题,老爷子都会提起你,说你谨慎。好像是你刚高考完那会儿,他还跟我说,你妈妈有事,就把你托付给了他,他带着你去爬山,然后在走上玻璃栈道之前,你偷偷往身上贴了二十几个护盾。”

陈太行说到这里,忍不住笑出了声。

二十几个护盾呢,倘若套着这么多护盾的人从玻璃栈道的高处掉下去,砸在地上,那么人绝对没事,但是地估计会有事。

比如说被砸出一个半米深的坑啊……什么的。

陈太行说到孙大爷的时候,脸上那种追忆过去的轻松不似作假。

而悄悄开启的测谎异能也确实没有发出警报。

赵以宁的心放下去了半成。

然后她轻轻皱了皱眉头:“抱歉,我十八岁的时候出了一次车祸,你说的这些我都不记得了,那次车祸好像就是和孙大爷一起从火车站回来的时候发生的……我记不太清了。”

“车祸?”陈太行脸上的微笑消失了。

赵以宁:“还行,除了还是不太能清楚地回忆起小时后,但没有别的影响。”

陈太行:“这样啊。总之刚才的事情真的很抱歉,我刚才看到护盾,就想起老爷子和我说的那些。”

“我又想,你在局里也挺小心的,要是我突然叫破你身上叠了很多层盾,大概会吓你一吓。我原是想要和你开个玩笑,但玩笑开大了,实在对不住,回去后我请你吃饭?”

赵以宁扯出一个微笑来:“没事没事,请吃饭的话……只要不是在食堂就都好。”

陈太行:“哈哈,那绝对得请好的,我们走吧,海月村就在那边,我们先去村里问问情况。”

说完,他转身先往村子的方向走去。

赵以宁跟在他身后,目光注视着陈太行。

当真是……玩笑吗?

虽然说开玩笑这个理由确实能够解释清楚他方才为什么有如此举动……但她仍然有所保留。

不过,倘若陈太行真从孙大爷那边知道了不少关于过去的她的事情……那他是否会对真实的她也有一定的了解?

他是否……

不管怎么样,赵以宁决定,先苟一手,是时候做一点应对措施了。

嗯,就“一”点。

赵以宁保持着对陈太行的最高规格警惕,但也没忘了正事。

出事的海月村其实已经不太适合再被称为一处村子了,曾经村里的住户都已经搬走,这里正在拆迁,到处都能看到推翻的墙体。

村民搬走了,而施工队也因为村里发生的意外暂停了工作,四周一片静悄悄。

赵以宁跟着陈太行一路往前走,终于在将穿过整个村子后看到了唯一和拆迁没关系的地带——村后那一片单独划出来的墓地。

目的边上集合着一群乡邻,甚至还有两个穿着灰扑扑的工装,戴着安全帽,在人群中靠着明晃晃的颜色格外出挑。

很好,信息集散地这就算是有了。

赵以宁和陈太行分开去问,陈太行直奔哭哭啼啼的蓝家人——他在资料上看过这些人的照片;而赵以宁就走向了旁边一位揣着手的老大妈。

当陈太行问过了几个蓝家人,转头准备和赵以宁统一一下消息的时候,他发现赵以宁正在问从左数到右的第五位路人。

陈太行选择耐心等待,他将自己刚才问到的、记录在了手机上的信息拿出来,开始慢慢整理统合。

十五分钟后,他觉得自己的初步统合已经完成得差不多了,于是又抬头看向赵以宁。

赵以宁正在问从左数到右的第九位路人。

好消息是:她是从左往右问的,已经问完八个了。

坏消息是:在这第九位路人右边,还站着另四位。

陈太行:“……”

他有些疲惫地叹了口气。

终于,又过了二十分钟,赵以宁结束了她的询问,朝陈太行走了过来。

陈太行揉揉眼睛,道:“没必要问那么多人吧?”

“信息是最重要的。”赵以宁严肃地教育起他这个前辈来,“任何消息都不要错过,每个可对话的支线都要对话,只有这样才能做到最大限度的稳妥。”

陈太行:“……”

果然是谨慎的后辈呢。

陈太行叹了口气,开始分享刚才获得的情报:“蓝家父母哭着说,早知道他们就应该将孩子留在市区的家里,而不是把他带过来一起祭祖。”

“他们还说,村里上了年纪的人或许知道些什么。”

这一点赵以宁也问到了。

海月村一直以来都有个不成文的规定,每个不到十八岁的小孩都不能跟着家中长辈去给祖宗上坟。

顶多也就在家里供香供蜡烛的时候磕两个头。

“不过,那个揣着手坐在石头上的奶奶说,在她年轻的时候,不许去上坟的年龄还是十六岁。”

而这个规矩也只有海月村才有,蓝姓这一家同外村也有姻亲关系,亲戚这会儿就在旁边抽烟。

“他说他住着的海星村距离海月村只有骑二十分钟自行车的距离,但是海星村那边就没有这个规矩。”

陈太行做出沉思的表情,却在精神公共聊天频道开了麦:“你知道诡物吗?”

昨天的理论课才讲过这个,赵以宁:“知道。”

这是一些因为机缘巧合诞生的,拥有类似异能的力量,而其本身的存在,倘若没有被人炼化的话,则会持续以直接或者间接的方式影响周遭的世界——而这影响是绝对负面的。

陈太行:“海月村中有一只诡物。”

诡物是在灵气充裕的神话时代之后出现的,其诞生并不需要灵气,因此诡物作祟往往不会留下任何可探查的神秘侧痕迹。

诡物有其诞生地,并受诞生地束缚情况严重,就算是很强的、拥有一定灵智的诡物,在没有被炼化的情况下都只能被局限在诞生地附近一代活动。

顶多强大的诡物拥有更大一点的自由活动空间而已。

而不管是在草丛中留下的小脚印,还是村民代代相传下来的“规定”,又或者是海星村的村民说他们那儿就没有这个规矩……

这些条件都完美符合了诡物出没的情况。

赵以宁注意到,陈太行用了非常肯定的语气说出刚才的判断,而在说话之前,他身上的异能有一瞬间很剧烈的波动。

他的异能应该可以辅助他确认这里的确有只诡物,赵以宁想,不过陈太行的异能到底是什么……她刚才居然没能及时捕捉到足够多的有用信息。

看来陈太行的实力着实强悍……啊,难怪会在局里做为工具人出现,就是因为太好用了啊。

赵以宁收回思绪:“当前情况的确指向这一结果。不过,我觉得我们还是要先苟……先谨慎一点。”

她倒是不觉得这里会没有诡物——毕竟祖祖辈辈流传下来的消息是不会作假的,除非她现在正身处一场覆盖范围极大的联机梦境。

不过也得防备还有除了诡物之外的其他危险。

就像是上次和火毒魔蝎对上时,她也没想到自己会再遇上玄合真人,并因此为了从秘境碎片中脱离,不得不自行将数百分身中的一个扬了。

说到这里,赵以宁顿了顿:“其实,我认为这个诡物之外的危险存在的概率非常高。”

陈太行来了兴趣,他问:“怎么说?”

这就是收集信息时足够认真地好处,赵以宁稍稍骄傲了一小下,但也就只有一小下。

随后她提醒自己:这一次因为坚持收集信息而获得了意外之喜,以后的每一次也都不能懈怠。

苟,是一件连贯的、长久的事情!

只要有一时不苟,翻车,那么之前苟的每一次就都失去了意义。

赵以宁:“那两个戴着安全帽的,他们是海月村拆迁工程队的工人。”

赵以宁:“他们说,最近有个背包客来海月村,在村口上站了好一会儿,还去向工程队问了好些问题才走的。”

赵以宁:“我觉得我们——”

她的话截断在了口中。

刚才,就在刚才,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的那些异能中,感知、预感类的异能里,共有两个,都对她发出了警报。

就在刚才,有人在神秘学的角度,窥探了她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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