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隆……”
巨大的声响犹如雷霆万钧,直击人心;
混凝土、钢铁等建筑材料断裂、破碎,发出尖锐而刺耳的碎裂声。
“哔咔~哔咔~~”
建筑物内部发生的爆炸或气体泄漏,产生尖锐而刺耳的爆裂声;
“呼呼、呼呼……”
气流和尘埃被迅速卷入空中,发出呼啸而过的声音,如同狂风怒号。
随着建筑物一层一层地坍塌……
每一层,都发出沉闷而有力的崩塌。
种种声响,一时交汇如一团乱麻,仿佛大地的呻吟。
总体近百米高的住院部大楼,在一声巨响中,半边建筑轰然坍塌。
它犹如一座巨大的沙堡,在狂风暴雨中瞬间瓦解。
在十五层。
原本安静躺在病床上的病人、田川丰,此刻正随着摇摇欲坠的床铺,仿佛在向着无尽的深渊坠落。
而他那自始至今一直勾勒在嘴边的弧度,是那么的刺目。
‘或许,他在为没有痛苦的,就此离开这个尘世间而含笑吧……’
在极近位置的半空,有个一跃而起,向田川丰飞扑的身影。
那是,比郑厦先行一步上楼的甄甜甜。
她的眼神坚定,脸上写满了毅然决然。
甄甜甜又一次跃起的瞬间——
她仿佛化身为一只刚学会翱翔的雏鹰,直直地向着病床、田川丰的位置,扑去。
她快速地在空中调整着自己的姿势,试图抓住那张即将坠入深渊的病床。
甄甜甜的手在空中挥舞,每一次都试图抓住病床的边缘,但每一次都差之毫厘。
她那水嫩光洁的脸上,如今被汗水与尘土交织,形成了一道道不规则的纹路。
但那双尘埃无法遮盖的眼睛,却闪烁着誓不罢休的光芒。
建筑残渣中涌动着的气流,在甄甜甜的耳边呼啸而过。
一时间,甄甜甜腾空中的身形,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阻力。
但甄甜甜没有放弃。
她再次背脊挺直、提肩伸手,仿佛要用尽全身的力气,向着田川丰所在病床的一角探去。
‘差一点……还差一点、就差一点……’
终于……
她触碰到了病床的一侧扶手。
甄甜甜紧紧地抓住扶手。
试图凭借一个支点,稳定住她自己的身体。
同时,她也希望能够借助几近六十度的楼层地板,来减缓病床的下坠速度。
然而,眼下的状况,是残酷的。
楼层地板的折角肉眼可见的增大:
宛若雨水泼洒过的挂面,变得软塌塌的,无处受力。
甄甜甜的手臂,匆忙之中死死地抓住,那墙壁处近乎处于直上直下状态的固定扶手。
手臂,因为过度用力,而不自然地颤抖着。
但,她仍不肯放手,仿佛手中所握着的不仅仅是扶手而已。
甄甜甜与田川丰所在的病床,仅仅获得了一时的稳定。
只是,十五层半边位置的建筑都在不断地滑落、下坠。
她的两只手,不断地在田川丰,与固定在地板上的金属架子之间努力。
只是——
似乎再如何地努力,也改变不了某个可以预判的结局。
二人下坠的速度,随着高度的降低,越来越快……
火焰跳跃着、舞动着,犹如一群狂野的精灵。
它们在城市的夜空中,尽情狂欢;
远处本应高大雄伟的建筑,在火光的映照下显得更加残破;
而近处的灌木与树冠,则在夜色的笼罩下,显得像是择人而噬的幽幽黑牙;
花坛之间铺满平地的鹅卵石,在甄甜甜的视线中迅速放大;
甄甜甜似乎能够清晰地看到:
地面上的每一块砖石表面刻画的纹饰、每一片残破的瓦砾。
‘生命,即将在这里,绽放出最后的精彩吗?’
在这最后的时刻……
甄甜甜闭上了眼睛,心中默念着田川丰的名字。
‘如果……’
在那仿若无休止的轨迹中……
甄甜甜与田川丰的身影,一同坠落:
二人仿佛一颗双宿双飞的流星,划过被火光染成橘色的天际。
在郑厦的心中,留下了一道永恒的伤痕。
与郑厦的本性,不相符的冲动,一时汇入他的心头:
感受不到恐惧,也不再绝望,只有对田川丰的深深怨念:
‘为什么……田川丰……你还能安详的睡梦中……?’
他跪地半伏在走廊断裂的跟前。
他的头部,向断裂面的两边不住地摆动。
而视线,随之飞快地扫视着、寻觅着:
原本,在人们心目中坚实的住院部大楼。
此刻——
已然裂开了一道道深深的裂缝,犹如是被巨大的铡刀从中再次给一劈两截。
近在咫尺的十四层走廊窗口位置。
仅仅余下一根,靠近郑厦这边的合金窗框。
它悬挂在墙体上,随时都可能会完全脱离的模样。
它迎着肆虐的狂风,正吱呀吱呀作响。
郑厦目睹着眼前的景象,心中恍若被名为悸动,和悲痛的刀子雨,一阵阵地刮过。
‘为什么……究竟是为什么?’
然而——
在这混乱的时刻。
没有人知道,他到底在向谁询问着,又在询问着什么:
‘是害怕自己的生命安全,受到威胁?
‘还是害怕亲人朋友的远去,去往一个再也无法相见的陌生地方?’
可能连他自己……
也无法准确地描述出内心中,在这一刻的所思所想。
郑厦,只是紧紧地抓住走廊口的双开门把手。
他试图在这再也无法停下的晃动,与摇摆中,找到一丝切实的稳定感。
浑身的肌肉,在冷冽的寒风中变得僵硬,郑厦却是不管不顾。
他仅仅目不转睛注视着:
最好的两个友人,早已被茫茫夜色吞没的方向。
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模糊不清。
郑厦试图呼喊。
但这一瞬间的喉咙里,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这一刻——
郑厦感觉自己,像是被某种无形无影的巨大力量狠狠地击中:
整副身体,都在不受自己的意志,在剧烈地颤动着。
他的四肢百骸,仿佛一瞬间摆脱了大脑的控制。
唯有指尖,死死地扣入肉掌中;
一滴滴滚烫的晶莹,搭着愈发冷冽的顺风车,飘向未知的远方。
郑厦只觉得自己,像是被这个世界遗弃——孤独而无助。
‘我……又能,做些什么呢……?’
郑厦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静静地伏在那里,像是一尊无生命力的雕塑。
最后——
郑厦闭上了眼睛。
“今夜,怎的,风总往眼缝里钻?”
又是一抹半透明色的珍珠。
刚刚诞生,便在风波中如泡沫般,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