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百又八十一章 二之篇 其陆拾肆 室外和室内的出与入

“……感到幸福你就拍拍手~~

“如果感到幸福你就拍拍手~~

“如果感到幸福就快快拍拍手呀~~

“看那大家都一起拍拍手——”

啪!

噼啪!

……

作为街景一部分的电子广告屏幕,其上正在播映的广告动画,戛然而止;

屏幕中的色彩,眨眼之间,仿佛是被突然抽离,独独留下一片空洞的寂静。

说是寂静,也不过持续了几个呼吸;

或许,还要短暂。

从音响设备中依旧传来嘈杂的背景音乐,只是,有些断断续续的回响在空荡荡的街道上,像是随时都会被完全掐断的状态。

可画面中的动画,并未就此陷入完全的沉寂——它在不断的扭曲与挣扎中,渐渐演化成一条深不可测的隧道模样,晦暗而幽远,仿佛正吞噬着什么;

也可能,是在吐出着什么,也未可知?

咔——

凭空又是一声清脆响亮的噼啪声,宛如夜空中倏然闪过的电光火石;

隧道口像是被一股强劲儿的力量从中间猛然撕裂——瞬间幽光大放,耀眼夺目,照亮了整个街道。

可惜的是,由于持续已久的疾风骤雨,街道上冷冷清清,早已不见行人的丝毫踪影;

仅仅有着几只在店铺屋檐下蜷缩成一团、瑟瑟发抖的流浪猫,用茫然无措的目光,目睹着这一场闻所未闻的奇景:

眼睁睁看着偌大的广告荧屏上,闪过一道道的火花和幽光。

它们那不喑世事的、分别闪烁着黄、绿、蓝色的瞳子内,顿时是袭上了一抹抹十足畏惧的惊恐色,小小的身躯紧紧贴着冰冷的墙壁,仿佛这样就能获得更多的安全感。

照此说来,它们应当及早逃离此处才对;

可在那份堪称本性的好奇心驱使下,几只流浪的小猫咪,却仍是驻足原处、不舍离去:

惊恐的警戒着,好奇的盼望着……

就在这时,一头体型庞大的虚幻黄牛显现;

它从几乎与身形同等大小的广告牌荧幕中,缓缓探出了头上的一只角;

而后,它像是经过了一场艰苦卓绝的奋斗,才很是费劲地从那狭窄的裂缝中,一个部位、一个部位的爬了出来:

牛角、牛鼻、牛——

人(?)的肩膀、胸膛、双臂、双手、腰子、双腿、双足。

片刻功夫,其已然脱出的,那庞大的身躯,在雨幕显得有些笨拙。

恍惚间,它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迷茫,与深深的疲惫。

喵!

一声,也可能是混杂在一起的尖锐叫声,划破了雨夜下这条街道的寂静。

受到惊吓的几只流浪猫瞬间炸毛,四只小爪子在水洼中慌乱地扒拉着,屁滚尿流地远远遁逃,溅起过几朵水花,转瞬间便没了踪影。

而那头牛——更准确地来说,是一个顶着一枚牛头、身体却是人类模样、身着一袭书生装束的奇异生物,一边嘴里冒着缕缕青烟——显然是被此前的挤压出身,给弄得不轻;

一边含糊不清地吐槽着什么——话语夹杂在密集的雨滴中,不甚清楚,只能隐约听见几声低沉的咒骂:

“……准备……太窄……不好弄……”

写满了无奈的脸上,它的眼球一转,目光在空荡无人的街道上扫视了一圈,入目的,是各种近代化、现代化交替的店铺……

最终,将目光定格在远处,那几只慌忙逃窜的流浪猫身上;

像是感受到了久违的生机,牛头人的眼中闪过一丝新的光彩。

“这就是人世间么,十几年不见,也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变化可真不小……”

随后,它缓缓地转过身,顶着风雨,朝着预定的方向疾驰而去;

一路相伴的,是由欢快的水花声奏起的进行曲,逐渐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之中。

“轻一点,哎哟哟……”

“够轻的了。”

“那就再轻一点,这下边的是人,可不是铁板。”

“你还继续不?”

“……”

“那就忍着。”

“嘶——”

面容扭曲、乃至狰狞的司空匠,此刻只穿着一条平角的小裤头,一身算不上健硕,但走在路上也是能吸引到不少懵懂少年们关注的雄壮身材,尽显无疑。

但一片狼藉的内室中,唯二的另一人、八云,是一丁点少女的柔情,和扭捏的羞涩也没有。

“噢、噢噢……你轻点!”

面对司空匠如此惨绝人寰的痛呼,八云的回应,还是那毫无安慰的一句:

“忍着。”

话语上少言寡语的八云,手底下已然是忙碌个不停,繁复且迅疾的动作,在简直要翻出花来的同时,留下阵阵残影。

‘……散瘀草、老鹳草、淮山药……’

八云不知是什么时候,换上了一袭素净的长衫;

那双指甲被各种药物痕迹浸染的十指,灵活地在放置各种药材的抽屉间穿梭;

她面容沉稳、眼神专注的将一件件药材,从存放跌打损伤药材的古朴木柜中轻轻取出,如同对待珍宝般小心翼翼地按斤按两地称出,每一次称量都显得格外精准。

随后,移步至研磨工具旁,八云开始按照古老的配方与经验,一丝不苟地进行着药材的配比与调制。

手持石杵,八云一下下有力地捣击着石臼中的药材。

咔嚓、咔哒、咔叱……

随着药材逐渐化为细腻的粉末,八云的额头上也渗出了细密的汗珠,皮肤下因持续不间断的用力,而浮现起淡淡的红晕。

一旁急需救助的伤患、司空匠,空有好大的一坨身形,却像是个小孩儿似的,一脸的神情痛苦和焦躁,等待着下一份药膏的涂抹。

无外乎如此,在他的身体表面、大部分的皮肤都呈现出迸裂状——伤口纵横交错,一副从内而外被撕裂的布帛模样。

虽然经过初步的止血处理,暂时止住了流血,但那些狰狞的伤口仍在不断地提醒八云——时间的紧迫性。

司空匠倒抽着止不住的冷气望着八云,眼中满是‘姑奶奶,你能否对咱稍稍好一点’的期盼。

但这种紧要时候,八云哪里顾得上安抚司空匠内心的小情绪。

并未言语的八云,默默地在脑海中模拟着治疗司空匠伤势的前后步骤:

对于这样的病症,及时的敷药是至关重要的;

一旦伤口化脓,那后果将不堪设想,转瞬间致死,绝非危言耸听。

因此,八云手中的动作更加迅速,每一分每一秒都不敢有丝毫的懈怠。

咔嚓、咔叱、咔哒……

终于,药材研磨完毕,八云迅速地将药粉调配成糊状,然后轻轻地敷在司空匠的伤口上。

动作虽然尽可能的轻柔,仿佛在进行一场神圣的仪式。

但随着药粉的敷上,司空匠的痛呼似乎得到了进一步的升华:

“噢、噢噢……要死了、要死啦——你轻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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