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的另一端,络绎的车流,行驶在如网状的市道各处;
距离市中心愈远的外环位置,除却路灯的照耀,和偶现的车前大头灯光……
漆黑如墨。
外表为棕褐色面包车的一道孤影,从第一脚油门轻踏而下,“嗡……”
那一刻,仿佛是沉睡已久的钢筋铁兽,被轻轻唤醒。
男人的手稳稳地握住方向盘,透过眯成一条缝的眼皮,专注在车辆行驶前的预热中。
稍过片刻,轻踩油门;
他这既不急促、也不拖沓的脚下动作,恰到好处地给予了车辆最初的动力。
引擎发出低沉且有力的轰鸣,如同远古的战鼓,在空荡荡的巷头回荡。
随着油门的逐渐深入,时速表的指针以一种几乎不易察觉的速度,开始缓缓移动,悄然离开了零点。
车辆微微颤抖,仿佛是在积蓄着全身的力量,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飞驰。
‘差不多了。’
男人的目光紧盯着前方,感受着车辆与自己之间的无声默契——每一个细微的震动,都仿佛在诉说着即将释放的激情与活力。
‘该回去了。’
随着油门的持续加大,时速表的指针开始加速跳动;
而车辆也在逐渐加速,从静止到缓缓前行,再到最终驶出巷头的停车处,整个过程流畅且自然。
时速表的指针也在这个过程中,完成了从零点起步到逐渐攀升至顶峰的华丽蜕变。
当棕褐色面包车终于驶出此处的短暂一瞬,时速表已经稳稳地指向了一个令人满意的数字。
男人微微一笑,心中估算着迪迪威游乐园散场的时间:
‘应该,还来得及——’
视角的边缘,电子屏幕上出现一串接连的指令:
车体的光学迷彩,启动;
车载雷达的绿卡信息,准备就绪;
车……
油门到底,一路火花带闪电……
轰轰轰——
“什么动静?”
“打雷了么?”
“不是昨晚刚下了一整夜的雨,怎么又要阴天了?”
在有幸能够有所耳闻的行人,不解的四处张望中;
棕褐色——
不,是透明无形的面包车,风驰……电掣……
在迪迪威游乐园外的街边停车位置,一只有些年岁的运动鞋,率先下车;
靠在车门口的王康,急匆匆地按下手机的传呼键,与妻子联系着,“老婆,让你们久等了,你们现在怎么样了?”
一连的问询,换来的,是话筒里立刻传来一群不知名的孩子们,在嘻嘻哈哈的玩耍声;
其中,夹杂着妻子温柔的安抚声:
“……就差一点了,轻一点,不要用太大力,对——就是这样,再往左一点,对——就是这个角度,不要抖,再稳住,对——坚持就是胜利,你可以的……”
“……嗯,好的,就在那里见。”
在约定好会和的位置后,王康挂断电话,离开汽车,步行进入夜幕下的迪迪威游乐园。
五彩斑斓的光束,洒在迪迪威游乐园的各种建筑上,犹如彩色的帷幕,显得格外耀眼。
然而,就在王康刚刚经过游乐园的门口时,从四处散布的大喇叭中,突然传出一阵阵连续的广播声:
“……非常抱歉,已经临近本游乐园即将关闭的时间,请游客朋友们注意身旁的孩子,以及随身携带的物品,请尽快有序的离开……”
王康的后排牙根,顿时齐齐一酸,下意识的一捂脑门,心想:
‘一路上紧赶慢赶,今天这趟迪迪威游乐园,算是白来了;
‘也不知道,一碰面,孩子会怎么埋怨自己?’
王康无奈地叹了口气,准备往迪迪威游乐园深处、所约定好的位置行去。
步行的这一路,人流涌动着;
但像王康一样,此时还往深处行进的游人,很是稀少;
甚至是,没过几步距离,和王康保持着同一方向的,只剩下王康自己的影子;
而更多的游人,都在携家带口的往出口处离去着……
‘不光孩子,就是老婆也会埋怨自己吧?
‘唉……自己当真算不得是一个好丈夫、好父亲。’
就在王康这般想着的时候;
王康的目光,捕捉到了一处用小网环捉鱼的嬉戏处;
那里还围着一群舍不得先行离去的孩子和家长,其中就有王康所熟悉的妻儿身影。
正当王康准备快步走过去,然而一瞬间就远远地看着孩子,在妻子的语言指导下,小心谨慎地准备将一只通体红彤彤的小金鱼捞出了水面。
他的小脸上满是专注和紧张,眼睛紧紧盯着网环里的那抹金色,双手不敢出现微微颤抖,生怕一不小心就让小金鱼逃走了。
可惜,世事往往不如人愿。
随着水花溅起一道道涟漪,孩子眼睁睁地看着,原本处于手中网环边缘的小金鱼翻腾了两下,重新跳回了水池内。
他的小脸上瞬间写满了失落和沮丧,小嘴巴微微撅起,仿佛要哭出来似的。
这时,王康停步观察的动作,才重新恢复,微笑着向妻儿走去,边走边打招呼:
“哟,这一天玩的开心吗?”
妻子还在为孩子鼓气着;
但当听到王康的呼声,她抬起头,不再说话,仅以一脸喜色转身面向王康,眼神里带着一丝对于王康‘你,明知故问’的嗔怪。
而本来还有些失落的孩子,手中的网环脱落,蹭的一下直起身子转向王康这边,小眼睛里闪烁着惊喜的光芒。
当王康看到孩子现在的打扮时,赫然吓了一跳——他的头上竟然戴着一个牛头形状的面具!
那面具做得栩栩如生,半截覆面的两侧、那两只大大的牛耳朵,还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动了几下。
几十年的职业生涯,王康也是见识过大风大浪的,面色如常的蹲下身子,轻轻拍了拍孩子的肩膀,赶紧安慰着:
“没关系,儿子,咱们下次再来,一定能抓到小金鱼的。”
孩子听到自己父亲的话,半截牛头面具下的小脸上,绽放出更为灿烂的笑容;
他急匆匆的、重重点了点头,仿佛已经忘记了这一整天的失落。
一步相隔的妻子,看着王康和孩子间的互动,感受着家人间的温暖和幸福,一脸含笑的缓声提议:
“时候不早了,咱们一起回家吧。”
左手牵着右手,大手牵着小手,于浩浩荡荡的人流中,一家三口往出口、往车辆的临时停车位处,步行着。
“滴!滴!”
车门大开,安置好后排车座的妻儿两人,王康在驾驶位安然坐好。
一番调试,引擎启动,王康抬眉看了眼后视镜内依靠在一起的妻儿;
尤其是当目光、点在那一对栩栩如生的牛角上时,一段相隔不过十几个小时的回忆,从脑海的一处边角旮旯里缓缓打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