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还不来?”
麻袋哥站在没有公交站牌的一处市道边缘,焦急地踱着步,不时抬头望向远处的天际线,心急火燎地等待着远途大巴车的到来。
他那紧锁的眉头时不时的一跳一跳,似乎预示着什么不太美好的情况;
而本应是期待着的眼神中,此时更多的浮现出惴惴:
他的双手不停地搓着衣角,仿佛这样就能让时间流逝得更快一些。
“快来呀,别不来啊……”
就在这时,远处的朦胧雾气中突然出现了两束刺眼的光芒。
“嘟、嘟!”
远途大巴车打着远光灯闪了两闪,像是在回应麻袋哥的期盼。
随后,大巴车的远光灯熄灭,仅开着微弱的近光灯,悠悠驶来;
而后,缓缓停在了麻袋哥的面前。
“谢天谢地,你可算是来了!”
待到大巴车完全停稳,麻袋哥连忙迎上前去,一手提着沉甸甸的麻袋,一手抓向车门的门框,费力地挤上了车。
车厢内的状况一目了然,他寻了个空位,在一众乘客的脚丫子和各式各样的麻袋上小心翼翼地晃过,生怕不小心踩到了别人,或是别人家的行李。
“坐好了没?马上发车了。”
“好、好嘞!”
待司机确认乘客都已坐好,大巴车再次启动,缓缓驶离了这处没有任何标志物的车站。
‘盯……’
这一路上,麻袋哥紧紧盯着车窗外,熟悉的农田渐渐远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排排高耸的抽油井机器。
随着车辆的继续行驶,抽油井的‘磕头机’,又被一竖竖的电力风车所取代。
麻袋哥的眼神,随着风车叶片的悠悠旋动,渐渐地变得迷离;
不觉间,已完全阖上,陷入了沉睡。
也是,毕竟麻袋哥在得知消息后,天不亮就开始收拾行李,困倦只是因为等车时的焦急而暂时按捺住;
如今,没了错过这一天只有一班车的后顾之忧,所有的困乏之感,也就尽数袭上了心头。
“……呼……嘶……呼……”
忽的,大巴车猛然一阵晃动,将麻袋哥从睡梦中惊醒。
“怎么了,到了吗?”
他猛地睁开眼,环顾四周,发觉身边原本拥挤不堪、难以见缝插针的乘车环境,此时已变得有些空落落的。
‘难道说?!’
他赶紧向外看去,尤其是关注路边的位置标志;
好一会儿,麻袋哥才从猝然惊醒中逐步恢复了正常,心道:
‘还好,不是终点站。’
因为麻袋哥的目的地,就是终点站、前的一站,他可不想错过下车,再多走许多冤枉路。
虽说心情平静了许多,但麻袋哥不敢再有所懈怠,强打起精神,继续透过窗户向外望去:
只见外面林立的,那一栋栋高楼大厦的轮廓,在大巴车的行进中若隐若现;
恍惚间,似是层峦叠嶂、彼此相依?
刚刚睡醒后的萎靡情绪一扫而空,面上洋溢着的,是对即将到达目的地的信心倍增:
‘或许,逊哥说的,并不是完全忽悠自己的呢?’
随着继续的前行,为数不多的几个同样手持麻袋的同行人逐一下车,车厢内还留下的麻袋变得愈发稀少。
但大巴车内的空间,并没有因此变得空阔,反而更加拥挤。
因为,一个个轮子嘎吱嘎吱响的行李箱又占据了原本麻袋所处的位置。
麻袋哥看着这些被装饰成五花八门的各式行李箱,心中不禁有些疑惑:
“明明无论是装载量,还是耐用程度,麻袋都明显更胜一筹,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使用那东西呢?”
临近麻袋哥将要下车的目标地点前,大巴车内,也只剩下麻袋哥自己身前的一只麻袋了。
他看着一个个细胳膊、细腿,明显发育不良的小青年和小姑娘们,感慨地叹了口气:
‘逊哥说,城里的各项水平都比田家集好,想要快速致富就来城里找他;可这城里的孩子,还没有自己田家集土生土长的小娃娃们壮实,逊哥、逊哥……’
就在这时,车前车后的喇叭里同时响起播报声:
“下一站,相涛片区,要下车的注意了。”
麻袋哥听到播报声,已然坐不住的身子顿时起身,开始拎着半个成年人高壮的麻袋,往车门口挪动。
他一边客气地说着“劳烦让一让、借个光”之类的话,一边毫不费力地提着麻袋,将车门前的一个个细胳膊、细腿挤开。
“嘀、嘀!”
大巴车缓缓停下,麻袋哥迫不及待地下了车,将麻袋一晃而起的扛在了肩头。
当他扛起麻袋后,入眼所见的城市异常喧嚣,但是又与想象中的城市喧嚣大为不同。
只见得一栋栋筒子楼,像是受到了某种撞击,齐齐向一头拦腰栽倒,方圆几里乌烟瘴气、好不吓人。
‘嘶……我这是走错了地方吗?’
其中,泣不成声的有许多人,脸上血污的也有一些;
更多的,是身穿有着‘维和’标志进行维持秩序的制服人士,以及参与应急救治的白袍医生,和参与搜救的警犬们。
麻袋哥看着这一幕,难以置信的疑惑霎时便充满了心胸,停滞不前的独自喃喃自语:
“这、这这……是发生了什么?”
但很显然,并没有闲来无事的旁人,能够地适时出现,并向他解释想要了解的答案。
他看着就在不远处、横跨数个街道的隔离带,默默地放下麻袋,掏出了一张被折得整整齐齐的白纸;
打开一看,里面只有一张名片:
在这张名片上,最重要的是一处地址,写着运河区某某大街某某单元楼某某门牌号。
至于如何抵达、上车和转车的路径,都被详尽的一一写在了包裹名片的纸张上。
于是,麻袋哥按照纸上的路径,准备先寻找第一个市内公交站点。
“嗯……这边?”
其实也不远,就在脚下这条街的尽头、临近红绿灯的位置。
只是让麻袋哥有些犯难的是,中间阻隔着的,正是先前所见的一条隔离带。
那处上车的等候亭子,现在成了一辆辆救护车装载、启程、穿梭的位置;
显然,此时是不可能等到市内公交车的。
附近的人很少,大多集中在隔离带的对面;
不用说,若非身穿制服维持秩序的制服人士,或是正在救死扶伤的白衣圣手们,便是刚刚搜救出来的伤员和裹着白布的担架。
而隔离带的这边,不清楚是什么原因,连个呐喊助威的都没有。
麻袋哥想了想,还是大着胆子走近了隔离带。
他刚靠近,一名身穿制服的人员就大声呵斥:
“搜救现场!危险区域!远离!”
麻袋哥回头瞅了一眼空荡荡的身后,确定对方是在说自己后,憨憨地伸出手掌心的纸张,客气的请教:
“同志,俺不认识路。俺那发小让俺在这边上车,但现在好像是没法上车啊?”
身穿制服、出声制止的那人,远远瞅了眼麻袋哥手中的纸张,走上前来接过纸张和名片。
他的目光扫过上面的信息,稍一思量,便向一头指着说:
“这条路线已经封锁,非救援车辆不能入内。要是准备去纸上的位置,坐车就去那头,也不远,五百米左右。”
麻袋哥接过被对方随手用笔勾勾画画后的纸张和名片,一脸感激地连声谢过:
“谢谢!谢谢啊!俺娘说的没错,世上还是好人多。”
言毕,他便向另一处车站行去。
拎着麻袋的身影,没过多久,便已是完全的消失在了,守护这处隔离带的制服几人的视野中央。
“没想到,这境况还有进城打工的。”
隔离带摇了摇,继续坚守着岗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