间章:刺之篇其8:铳鸣前的火药味

“呀——”

护士手足无措地惊呼一声;

而后,护士被发卡卷起大半的长发末端,随着她被吓得一跳的动作,而高高扬起。

主治医师的臂膀,则是向着虚空胡乱着抓握,他的下身却是一时动弹不得的样子。

在这个不怎么空阔的走廊一角,他们立刻成为众人唯一的焦点。

两人身形‘相叠’的一瞬间,脚下的休闲鞋和护士鞋颇为亲昵地啃在一起,小别胜新欢地死死纠缠着。

当最后一根‘稻草’失去了支撑;

二者的身体,一刹那,便失去最后的平衡。

空气中,似是弥漫着一抹淡淡的忧伤:

“司、空……匠!!”

紧接着,就是几乎重合在一起的“噗通——”两段重物撞击声。

护士,犹如因抽去骨架,而失去了支撑的木偶:

她正背靠着看护病房对面的墙壁,有些歪歪扭扭的白色护士帽下,是大张着嘴、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

主治医师,却是一屁股夯实地坐在,护士那弯曲侧向同一边的膝盖边缘。

他这突如其来的一坐,使得护士只有一指头高度悬空着的膝盖侧面,瞬间紧贴地板,发出一声清脆的“啪”响。

它,像是瓷质晶莹洁白、胎薄如纸的瓷器,砰然碎裂的声音,在寂静的走廊一角里格外刺耳。

护士先是身子一挺、浑身抖了一下,使得本就大张着的口唇显得更大了几分,瞬时扭曲的面容很是吓人。

可马上,她面色一僵、颓然地完全坐倒在地,眼球不住上瞟的同时,抽搐着的嘴角内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声。

一时间,声音在这不怎么空旷的十五层走廊间回荡,令人毛骨悚然、十分心悸。

‘怕是已然到了极点……’

甄甜甜不自觉间已是将护在郑厦身前的手掌抽回,十根手指齐齐捂在眼前;

她透过手指的缝隙,小心翼翼地窥视着这一幕前因后果,心中满是惊诧的同时,也感觉自己的膝盖一凉。

‘嘶——看着都觉得疼呀~!’

甄甜甜眯着一只眼,而半睁开的另一只瞳孔中,透露出几分同情、后怕的复杂情绪。

郑厦则是两手夹着下巴,手臂随着腮部一抽一抽的——却不是下巴脱臼了;

而是他,在防止身体不由自主地笑出声:

‘万一被已是恼怒的主治医师听到,田川丰可还处于治疗康复期呐!’

但他那眼中流露出的笑意,却是怎么也藏不住。

‘估计这护士可以去报工伤了。’

郑厦的目光,扫过护士那被上下夹在中间的膝盖骨,忍不住暗暗心惊。

然而——

面对着同样一个场景,有人可以当作笑话看;

有人,却是无论如何也笑不出来。

司空匠,便是其中之一;

他眉头紧锁,神情严肃,仿佛正在思考着什么重大的问题。

就处在门框一侧的他,伸直手臂、探出手掌,反手平推着那扇已卸去锁具、把手处露出好大一个缺口的门板。

一下、两下。

本应被司空匠一推而开的门板,却像是被什么力量牢牢限制住一般,纹丝不动。

这让对自己手艺和眼力颇为自信的司空匠,倍感奇怪;

他猫着腰,透过原本锁具位置的孔洞,向看护室内望去。

所能见识的狭窄视线内,一览无余,并没有找寻到,有什么正顶住门板的物件。

司空匠心中不禁升起一股疑惑:

‘难道里边的病患,在研究什么少儿不宜的秘密,反锁还不放心,连门板顶上和脚下的插销还都给闩住了?’

就在此时,主治医师饱含情感色彩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主治医师咬牙切齿地一字一顿说道:

“司、空、匠……!!”

他这第二次的呼唤中,愤怒和不满的意味,让甄甜甜和郑厦不禁同时抽了抽脖颈,身子向后挪了半步;

如果身后不是狭窄的走廊墙壁,二人恐怕还要再挪动几大步。

司空匠从门板孔洞中收回视线,直腰挺身、转过头;

他正看到主治医师黑着一张脸,眼中冒着火地盯住自己。

司空匠作为全城数二、别人就不敢数一的锁匠行当扛把子的存在,什么样的空气读不出来?

何况主治医师此时火冒三丈、分外明显的神色;

他赶忙辩驳道:

“听你们闲聊的,里面就一个半身不遂的病患,谁能想到他能把门板反锁之后,还——

“嗯……别拿那个眼神瞪我,不信你自己瞧!

“从这个位置,也看不到门板被堵住的样子;

“很可能,那家伙把门板上下的插销全给闩上了。”

说着,他指了指被拆卸锁具后的狭长孔洞,和被放置在脚边的锁具;

紧接着,他的指尖,又着重在门板顶部,和底脚的插销位置稍作停留。

主治医师顺着司空匠所指的方向看去,所见到的,是那个被拆卸下来后,仍保持着完好状态的锁具。

其实不用看,主治医师也知道以司空匠号称‘鲁大师’真传的能耐,不可能连个反锁都解决不了。

但现在,满是一肚子火气的他,难道……只能承认自己的疏忽大意?

‘闭门羹……哑巴亏……’

主治医师喘着粗气,恶狠狠地瞪着司空匠的方向。

‘谁能想到,开锁界一流的司空匠,把锁具都卸下来了,门竟然还打不开?

‘谁能想到,这个只有一名行动不便的患者,在进行疗养的看护室,门板不仅反锁,还插上了内插销?’

主治医师满面的怒容,具体是针对司空匠,还是司空匠身后的门板,只有他自己知道。

火气归火气,能成为主治医师,理智和冷静的能力总是不差的。

众人之间洋洋洒洒的心绪,看似颇耗费了不少的时间;

可主治医师手中的镶金腕表上,指针才堪堪指向了十二点二十九分的刻度。

主治医师从护士鞋颤颤着的纠缠中,晃动着起身;

一转头,他便以戾气十足的目光,示意另一名僵立无动作的随行护士,一同将身下有些硌得慌的“软垫”扶起。

一旁摆出一副完工等待打钱的司空匠,低声细语地喃喃着:

“红的,是什么呢?”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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