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城经过二十年的改革开放，与首都、皇龙城的差距，一步步的扩大着。
尽管如此，这二十年也算有了近乎改天换地的阶段性成果；
其中，最一目了然的便是，动则十数层，乃至数十层的高层建筑。
当然，与首都、皇龙城普遍六七百米高度的高层建筑相比，皮城的‘高层建筑’以普遍不足百米的高度，只能称得上是‘婴孩建筑’。
但，发展总要一步步的进行，不是吗？
矗立在城市边缘的十七层劳动教养管理大楼，便是‘婴孩建筑’体系建立之初的成功场所之一。
从第三层开始，悉数向上：
近乎全自动化流水线的广阔车间内，一幕幕高效而精准的机械自主操作场景，正马不停蹄的动工中。
光线柔和的照明系统均匀分布在天花板之上、墙壁的各高处棱角，将整个车间照得通明透亮，无一遗漏。
在这条精密编排的生产线上，各式各样的机械设备各司其职，尽显一幅繁忙而有序的生产景象。
于监控室内的诸多窗口上，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原料输送带——缓缓的将原材料从仓库区域，输送到加工区的起点。
这些原材料，无论是金属板材、塑料颗粒还是电子元件，都被精确地排列和定位，为后续的加工做好了充分准备。
监控窗口紧接着转动，一台台高精度的数控机床，开始发挥它们的作用：
这些机床，有的装备着锋利的切割刀具，以微米级的精度对原材料进行切割；
有的则通过激光束，在材料表面刻划出精细的图案或文字。
机床内部的传感器和控制系统紧密配合，确保每一次操作都能达到预设的标准，无一丝偏差。
再度调整监控窗口，机床系统之后，是一系列自动化装配线；
这些装配线上，机械臂灵活地挥舞着，它们或动作流畅的抓取零件，或准确的进行精密组装；
之所以能够做到这一点，是因为机械臂的末端装有各种特制的夹具和工具，能够轻松应对不同形状和大小的零件，实现高效而精准的装配。
与此同时，监控窗口的另一端，质量检测设备也在不间断地工作着；
它们通过高精度的传感器和摄像头，对每一个生产环节的产品进行严格的检测：
无论是尺寸、外观还是性能，任何微小的瑕疵，都逃不过它们的“火眼金睛”；
一旦发现问题，系统会自动触发报警，并将问题产品从生产线上剔除，确保最终产品的质量。
在整个生产过程中，各种传感器、控制器和执行器紧密协作；
它们实时收集生产数据，进行快速分析和处理，并根据需要调整生产参数和节奏，形成了一个高度整合的智能化控制系统。
这种高度自动化的生产方式，不仅提高了生产效率，还大大降低了人力成本和瑕疵率。
嗯……准确来说，是降低了对罪犯的依赖度。
自闻井正就任副厅长以来，经过二十年不间断的各方面打击，最近几年来的劳教场所内，大批量的人工机械处于半荒废状态。
论其缘由，实在是政治清明，在大街上抓个劳改犯，比在仓库里找只耗子都要难上数倍。
随着监控窗口的不断推进，生产线的一件件成品逐渐呈现在眼前；
它们被整齐地排列在输出带上，准备被送往包装区进行最后的处理。
若非这栋建筑的各处边边角角，被密密麻麻的摄像头紧紧包围，仿佛连空气中的每一丝波动都逃不过它们的眼睛。
谁能想到，这里，会是囚犯们接受素质教育改造的特殊场所？
监控窗口聚焦在个别劳改犯身上。
车间内，灯光苍白而刺眼，映照出一排排冰冷的机器，和各个工作单间内囚犯们沉默的身影。
他们脚上都是拖着一副看起来就很是沉重的脚镣，每一步移动都伴随着金属碰撞的沉闷声响；
但他们上工的动作，却出奇地协调与专注，像是丝毫不受脚镣影响一般。
这些囚犯，经过长时间的岗前培训，已经将车床操作的每一个步骤深深烙印在脑海里，化作身体本能的一部分。
他们的眼神中，既有对自由的渴望与执着，也有对当前任务的认真和严谨。
‘谁不想争取一个表现良好，及早出笼的名额呢？
‘只是，每年获取宽大处理的名额有限；虽然囚犯的数量不足以应对从第三层到十七层的全部工作，但名额落在囚犯头上的数量，仍旧是极为有限。’
当然，也是因为如此，才会形成自由的人们谈罪色变的效果——死罪改判死缓的数量，相当感人。
整个第三层至十七层的范围内，也仅有十七层内有个位数的几名罪犯，是死缓判决；
而其中，能取得一年宽大处理的，有且仅有一位：
莫、笑、钧。
流水线如同一条不息的血脉，将未加工完全的半成品从一端缓缓吸入，经过一系列精密的加工后，又从另一端缓缓吐出；
经过上述处理的它们，已焕然一新，成为了更高一级的半成品。
机器的嗡嗡声与莫笑钧有节奏的操作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了这个封闭空间独有的旋律。
时间，在这里不值一提，因为每一秒都充满了劳动的重量。
随着八个钟头工作的结束，车间内突然陷入了短暂的寂静。
电源被切断，机器停止了轰鸣，莫笑钧停下了手中的活计，按照规定的程序，小心翼翼地将双手伸进保险门一侧那厚重的布帘内。
他的脸上没有表情，只有眼睛中闪烁着一丝期待——那是对旧一天结束的轻松，也有对崭新明天的淡淡希冀。
‘还有一天，十九年的牢狱之灾，可算是熬到头了。’
耳边传来一声清脆的“咔嚓”，那是手铐合上的声音，一副崭新的连体银镯子，在灯光下泛着冷冽的光泽，紧密地贴合在莫笑钧的手腕上。
随后，又是一声“咔嚓”，保险门缓缓开启，走廊内的灯光透了进来，照亮了囚犯们个个疲惫的脸庞。
走廊里，是一段莫笑钧把耳朵都要听出茧子的，关于‘离开劳教场所后日常安排’的教育录音，正在循环播放；
声音机械而冷硬，提醒着他们即便是在相对自由的走廊里，也需遵循特定的规则与秩序。
莫笑钧前后的囚犯们排成一列，步伐行进中，是踢踏作响的脚镣碰击声。
而除了脚步、脚镣声，和持续传来的喇叭声，整个第十七层几乎听不到别的什么声响。
这里，是皮城劳教场所的‘顶端’，一个普通人——
甚至是寻常劳改犯都难以触及的地方，每一寸空气都流淌着警戒的味道。
王康与监控室内值班的狱警打过招呼，目光在十七层电梯前的那一队劳改犯的身上，久久凝视。
“莫笑钧，你，就要自由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