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正和堂里依旧亮如白昼。
从宫中归来的顾海,显然已得知齐王妃顾渝身亡的噩耗,匆匆赶回侯府。
当看到双目泛红的太夫人时,顾海便知太夫人也已知晓此事,心中不由得暗暗酸涩。
姐弟四人,顾湛已去世十余年。短短一年间,顾淙顾渝先后离世。对太夫人无疑是沉痛的打击。
尤其是顾渝,是太夫人嫡出的长女。当年也是千娇百宠地长大。太夫人待三个儿子要求严苛,对顾渝却十分宠爱。顾海至今都记得自己当年是如何的羡慕任性的长姐。
以太夫人的心意,当年绝不愿女儿嫁入皇家做儿媳。偏偏拗不过对齐王一见钟情的顾渝,只得无奈点头。
未曾想,当年的一时心软,造成了日后无穷的后患。就如顾湛执意娶了貌如天仙心如毒蝎的沈氏为妻,彻底断了嫡系的香火……
“母亲,”顾海走上前,低声呼唤。
太夫人有些茫然地抬起头:“老三,你怎么这般早就回来了?”
明亮的烛火下,太夫人满额深深的皱纹,目中满是血丝,目光飘忽茫然无焦距。
素来冷静睿智的太夫人,何曾有过这般无措可怜的时候?
顾海心中一阵酸楚:“儿子知道宫中发生的事,特意赶回来陪伴母亲。”
顿了顿又低语道:“儿子知道母亲心中难受。只是,生死无定数。齐王妃自己轻生寻死,想来是不愿在世上苟活偷生。或许死了对她来说,也是一种解脱。母亲万万不可沉溺于伤痛伤了身体,只会令亲者痛仇者快!”
太夫人沉默许久,才道:“老三,其实我并未伤怀。”
“阿渝这一死,死得其所。若不是有我这个老骨头的颜面在,其实她在六年前就该死了。现在到底多活了几年。我这个做亲娘的,从未有一星半点对不住她的地方。所以,我心中并无遗憾。”
只是,那种被生生剜下血肉的痛苦,却未因此减轻半分。
太夫人已经干涸的泪水,又涌出眼眶。
顾海心中恻然,然后跪了下来。
几十岁的男人像孩童一般跪在太夫人面前,沉声又坚定地说道:“大哥二哥走了,大姐也不在人世。只剩下我一个人承欢膝下。母亲放心,我一定好生孝敬母亲。将大哥二哥大姐的心意也一并带上。”
泪眼模糊的太夫人,颤巍巍地伸出手,在顾海俊美的脸孔上摩挲:“老三,你是个好孩子。母亲没有白白疼你!”
顾海鼻子一酸,泪水涌了出来。
母子两人,无声地哭了一场。
……
宗人府。
夜幕降临,僻静的院子里一片沉寂。
几个四十多岁的嬷嬷心中焦急,一起去了齐王世子妃王敏的屋子里:“世子妃,齐王妃娘娘已经走了一整日,至今还没回来。会不会在宫中遇了事?”
“是啊,奴婢这一天心里都不自在,右眼皮总是不停地跳。”
几个嬷嬷七嘴八舌地张口,屋子里一片喧闹。
瘦削苍白面如枯木的王敏坐在椅子上,沉默不语。
几个嬷嬷中一个最壮实的那一个实在忍不住了,脱口而出道:“世子妃,你为何一言不发?难道世子妃心中半点都不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