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能是灿星最后的机会了，所以我们这些漂泊在外的灿星人，想尽自己的所有力量，保护好这颗星球。”也许是陆忻的眼神过于专注，在被他问到之后，魏博学不自觉地就有所感怀，说了许多话。片刻之后，他清醒过来，摇头有点难为情地说道：“不小心说多了，忘掉这些废话吧，我先去处理事情了。”他说着赶紧转身，有点狼狈地逃了出去。陆忻却对着那道背影多看了两眼，才慢慢收回视线，真正躺上床开始休息。次日，计鸣曜早早醒来，推门看到了等在外面的石琦和雷南。“你起来了？”看人走出房间，石琦立刻对他打了个招呼，“我们刚想来找你，原本今天早上我们就打算带你去见城主的，但是中间出现了点问题，城主现在据说还在城市边缘视察，所以恐怕得等到晚上城主回来，我们才能带你过去，今天你就在我们基地里和其他人聊聊天，或者我让人带你去外面街上转转吧。”计鸣曜闻言皱眉，他立刻问道：“我记得你说过，外人出现在灿星是很少见的事情，那位季姜城主为什么对这件事看起来并不重视？”雷南愣了一下，还没说话，石琦已经先回答道：“城主并不是不重视，只是他还没来得及知道你的事情，就先往城市边缘去了，我们还没来得及通知他。”计鸣曜沉下脸，说道：“请立即通知他。”石琦：“可是……”计鸣曜反客为主，一改昨天好说话的形象，沉着脸继续说道：“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通知城主，这件事情绝对不能耽误，所以我没办法在这里安心等待下去。请立刻通知他我的到来，并安排我们见面。”石琦和雷南都没想到，计鸣曜竟然会突然之间用如此强势的态度说出这些话。不过转眼他们就又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感觉，仿佛昨天的客气只是虚假，今天的计鸣曜才是他真正的模样。他们为难地对视了片刻，接着才说道：“我们两人没有这个权限，通报其实也是一层一层递上去的，这样好了，我们再帮你多通报几次，然后等待结果”“不行。”计鸣曜转身回到房间里，等到几秒钟后再出来时，他的手里已经拎上了金属箱子，“告诉我他在城市边缘的哪个位置，我自己去找他。”两个小时后，醒过来的陆忻听到计鸣曜的说法，禁不住好笑地说道：“所以你只能自己去找那位城主了？”对面的计鸣曜说道：“我已经走了一半路程了。”陆忻：“……”他不得不承认，在行动力方面，计鸣曜要认第二，暂时没人能够认得下第一。和身处灿星的计鸣曜不同，陆忻现在单独待在星舰的房间里面，原本要进行星际旅行已经是相当无趣的事情，而陆忻还得扮演残疾人，更加连离开房间都不方便。无奈之下，他的消遣就只剩下了和计鸣曜聊天这一种。于是即便计鸣曜并不是一个好的聊天对象，陆忻仍然开口问道：“所以你现在正在灿星的主城里面穿行？”计鸣曜默然片刻，说道：“是，这地方叫源城，季姜城主去的‘城市边缘’，刚好跟我所在的位置是两个极端的边缘。”虽然这不是什么好消息，但这种倒霉事放在计鸣曜的身上，就让陆忻忍不住想笑。陆忻缩在被窝里面，一时间也不急着起床，只舒展着身体含笑说道：“原来剩下的是源城吗，真是巧合，我曾经在源城住过不短的时间。”计鸣曜对他的资料十分熟悉，立刻说道：“源城第九区孤儿院。”陆忻点头：“是啊，我和我的弟弟们都是从那所孤儿院里走出来的，不过我已经很久没回过灿星了，对那里的印象也算不上好，所以其实也没有什么特殊感情。”他并不排斥提到自己的过去，接着又说道：“你能跟我说说现在的源城是什么样子吗？”计鸣曜正好无事可做，于是说道：“可以。”陆忻笑容更深：“计队长最近是不是越来越好说话了？”他还没等到对方回应，就又想起什么，于是问道：“你这样一直和我对话，在别人看起来，是不是在自言自语？身边的人不会觉得你精神状态不稳定吗？”计鸣曜没好气地说道：“昨天的车还在保养，石琦他们今天是开着小货车送我去找人的，所以我现在单独坐在后面装货的地方。”真是喜闻乐见的计鸣曜吃瘪环节，陆忻听得十分舒心。计鸣曜没听见他的偷笑，自顾自地向陆忻说起源城现在的模样。“这里的路都很窄，昨天问过他们，说这样的道路已经足够通过了，源城人为了活下去没办法讲求舒适度，大部分人也不需要经常出门。平民大多数时间都待在家附近，做一些自己能够胜任的工作，而需要外出探索的小队多半都住在城市边缘的基地里，平时不会回家，听说为了节约土地，探险队的人如果出了事，也是直接埋在城外。“街上有几家店，卖的好像是食物，但卖相不怎么好，他们的食物种类现在很匮乏。“街上能看到的年轻人很少，老人也不多，但有小孩，不过都长得很瘦弱。“他们在盯着我看，嗯……因为我穿的服装和本地人不同。“我已经看到城市边缘的那座建筑了，那边好像发生了点什么，很多人堆在那里……”计鸣曜的话音至此一转，他表情凝重地往前方看去，紧接着改口对陆忻说道：“这里遇到紧急状况了，具体事情等处理好了我会告诉你，我先切断联络了。”他迅速地说明情况，接着动作利落地从货箱里翻了出来，轻松地就钻进了前排车厢，向石琦他们问道：“前面是怎么回事？”雷南早就把脑袋探出了车窗，似乎正在打量状况。计鸣曜问话的同时，他刚好探明情况，于是缩回脑袋，表情凝重地说道：“看信号弹三红两黄，是有异兽入侵城市，而且二级威胁，城主在那边恐怕遇到了危险！”听他这么说，计鸣曜没再耽误时间，很快取出自己的金属箱，在后排将其打开。没过多久，他就组装起了一把造型特异的狙击枪，这把狙足有一米五，通体漆黑，但枪口处却泛着幽幽的蓝，看起来与石琦他们见过的任何武器都不一样。石琦和雷南诧异地看着这玩意儿，小声问道：“这是什么？”计鸣曜没有回答他们的问题，只简单吩咐道：“尽快冲过去。”虽然石琦本身就是作战小队的队长，但此时此刻听见计鸣曜的话语，他却莫名地有种不得不服从的感觉。没再过多犹豫，石琦全力蹬踩油门，朝着前方笔直冲去。而与此同时，计鸣曜半身探出车窗，手里架着对其他人来说过于沉重的狙击枪，冷静地瞄准着，然后镇定又果断地开了数枪。几分钟后，石琦驾着车停在了源城南门基地的大门前。停车后石琦几乎是立刻冲了下来，边往人群里跑边询问道：“情况怎么样了？！城主有没有受伤！”等她下车之后，她才发现门口空地上，竟然已经躺着了好几头重伤的异兽。而这群异兽每只身上都有着一道极为明显的伤口，伤口并不算大，但却异常狰狞，全部都落在他们脑袋眉心的位置。石琦几乎是立刻就想到了来的路上计鸣曜开出的那几枪。与此同时，他听见旁边的卫兵说道：“妖兽已经被击退了，是不知道哪来的狙击手做的，对了……石琦队长你是从那个方向过来的，你有没有看到是谁做的？”石琦满脸愕然，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时候计鸣曜和雷南也走了过来，雷南看起来想到了和石琦一样的事情，表情也和他差不多震惊，而计鸣曜则仿佛事不关己，在下车之后，他也只是轻轻扫了眼周围的场景，接着就径直来到卫兵们面前，开口说道：“请问季姜城主在哪里？”卫兵骤然见到个不认识的面孔，一下子有点懵，还没想好是不是该先训斥他无关人员不要靠近，就见石琦满脸认真地拉住了他，开口介绍道：“这就是刚才帮忙的狙击手，也是不久前意外降落到灿星的客人，他的名字叫计鸣曜。”卫兵霎时哑然，瞪大了眼睛。与此同时，远处又是一片哄闹传来，接着许多道身影簇拥着一名身形略微佝偻的中年男人走了过来。计明曜一眼认出了人群簇拥中的季姜城主，甩开其他人走过去道：“季城主。”十来分钟后，弄清楚了计鸣曜身份的季姜城主，主动叫退了周围的人，然后带着计鸣曜一路走进城南基地的顶楼，在最里面的那间安静办公室里和计鸣曜单独接见了计鸣曜。进门之后，计鸣曜还没有开口，季姜已经认真地回过头，朝计鸣曜深深鞠了一躬。“我已经听他们说过了，你就是刚才在远处对异兽开枪的人，你或许不知道，当时我就在那几头异兽面前，如果你开枪再晚几秒，我可能已经在异兽的肚子里了。”计鸣曜不怎么在意：“对付异兽是我的本职工作，这没有什么。”他说着这话，凝着目光观察着眼前的季姜城主。季姜看着年纪并不算大，在人均两三百岁的星际时代，即将的面貌完全称得上壮年。然而他身形瘦削，一张脸苍白又难掩疲惫，眼圈也泛着黑，一双眼睛里布满血丝，一看就是经常奔波劳累，身体状况糟糕到了极点。看他的模样，似乎身上还带着某种顽疾，总让人忍不住怀疑他随时会倒下。计鸣曜皱了皱眉，诧异于源城的城主竟然是这种形象。而季姜迎着他的打量，大概也猜到了计鸣曜在想什么，他不甚在意地咳了两声，拳头抵着嘴唇，有些无奈地摆手笑道：“人老了，很多事情有些力不从心，还望见谅。”没怎么提起自己的事，季姜很快将复杂的目光递到了计鸣曜的身上，他半是无奈半是希冀地说道：“我听他们说，你是从外面来的。但是或许要让你失望了，如果你只是偶然间落难掉到这里，我们可能没有办法给到你更多的帮助，因为你也看到了，我们现在已经自身难保，再过不出十天，这座城市最后的一点能源就要被榨干了。“城市的核心防护系统即将停摆，到那个时候，我们恐怕就无法再抵挡异兽的入侵了。“当然，我们到现在还没有放弃希望，只是其中的困难，你应该也能够想象得到，毕竟这个世界上总是缺少奇迹的。”计鸣曜耐心地听他说了许多，到最后才从衣兜里掏出自己的证件，递到了季姜面前。计鸣曜：“我是异兽狩猎者协会msa第四队队长计鸣曜，这次来第三星域是为了执行任务，要真正说起来，我的确是因为落难才来到这里的。”他收起证件，后退半步，没有忽略掉季姜脸上显而易见的失望。但随即他又说道：“不过我还有个消息要带给你，在来的路上，我遇到了一艘载着物资和防护核心能量装置的星舰，对方是星海守卫队gsf的人，他们是来帮你们的。”这句话出口的瞬间，计鸣曜发现那位城主的脸上像是一瞬之间焕发出了生动的光彩。那光彩出现在那张原本灰败的脸上，看起来就像是刹那间的燃烧，竟然有些灼人。然而仅仅是刹那，那位季姜城主就摇着头缩回了身子，他的脸色迅速灰败下去，口中喃喃地念道：“真的？不，不，这怎么可能是真的，国际组织怎么会特地来帮我们灿星，而且还提供这么多资源，怎么可能有这种好事情，而且灿星现在没法和外界联络，就算对方来了，也根本没法把他们放进来……”计鸣曜仔细地听着他的话语，主动开口说道：“几个月前，你们应该向外面发送过求助信号，那个信号被接收到了。”这是他从魏博学那里听说的。季姜愣了下后连忙点头，中年男人花白的头发在风中打颤，他连忙自言自语般道：“是，是有过这么回事，那只是我们用最后那点能量做的尝试，没想到竟然真的成功了！”计鸣曜没让对方纠结太久，他继续正色说道：“还有件事情，这才是我急着来找你的主要目的。”他对着季姜认真说道：“我可以联络到那艘星舰上的人。”季姜脸上顿时又多了几分茫然，他看起来并没有相信计鸣曜的说法，似乎甚至觉得他在说笑，但当接触到计鸣曜认真至极的表情，他又开始怀疑起了自己的判断。计鸣曜继续说道：“我不会骗人，msa是对抗异兽的组织，你应该很清楚我们有些不同寻常的手段。”听到他这样说，季姜才终于算是相信了过来。与此同时，季姜的表情再次变得奇怪，他的脸上像是含混了无数种难以描绘的情绪，那些本不是他这个年纪的人该拥有的情绪，大喜大悲张扬开合，喜悦和痛苦混合着期盼，全部涌上眼底化作泪水冲刷而出。季姜几乎是双腿发软着，几乎要随之往地面跌坐而去。还是计鸣曜迅速抬手，稳稳地扶住了他的身形。在对方激动不已的这个时刻，计鸣曜却显得冷静到不可思议，他扶着季姜到办公桌后坐下，接着才又郑重说道：“我理解你现在的心情，但现在还不是激动的时候，季姜城主，我需要你的配合，我们一起把这艘星舰接上灿星。”季姜有些恍惚地听着计鸣曜的话语。他喃喃地将这句话在嘴里念了两遍，接着才重重地点了头，应道：“好，我们一起迎接它……迎接向我们伸出援手的盟友！”计鸣曜点头，旋即就连他的唇畔，也浮现出了淡淡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