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八章

整个梵宗楼彰显着朝气势,与其他三座楼阁顶立在朝皇宫的四角。

他们行走在其间,俯下身子低头走的宫人们没机会见其高远,能够站立的主子们仰头便见权势,这样的高楼便也不放在眼里。

梁焕卿一路狂奔,额角渗透着细密的汗珠,这个时候她站在梵宗楼下,走到申屠尘支离破碎的身体旁边,见到血水蔓延至自己脚旁,她仰头去看着梵宗楼。

梁焕卿一直以为自己是无所不能的,只要自己愿意,便可以在任何时候绝境求生,但是现在她才知道,自己是那么的渺。

她慢慢蹲下身子,双手沾着申屠尘的鲜血,实话,她敏感的触觉都能感觉到血的温热。

“娘娘……”月白见到她这个样子,心中有一些慌。

此时梁焕卿不哭不闹,只是神情变得有一些呆滞,双目中的情感像是被掏空了一样,眼睛只是不自觉的往外流着眼泪,她膝盖慢慢的跪了下来,宫女和那嬷嬷都觉得吃惊,她是谁呀?如今只有下人跪她,哪里有她跪别饶道理?

嬷嬷连忙要上前拉住太子妃娘娘,想将她扶起来,可月白却一把拉住了汤雪的手,汤雪回过头来看着月白,月白只是微微的摇了摇头:“别去。”

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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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白知道这段时间,梁焕卿过得十分矛盾,煎熬又兴奋,是那种活在滚滚红尘都会有的煎熬,是从到大受到的教育告诉她不应该这么对待他人利用他人,而导致内心的一种煎熬。

但兴奋的是,她终于是要离自己的目标更近一步了。

齐景炀和自己的仇恨终于就快要有一个眉目了,但是就在这个时候,申屠尘却死了,这无异于是给自己一个沉重的打击。

宫里死了一个人,还是从梵宗楼上跳下来的,这件事儿几乎是被方才散开的宫人们传开了。

一时间闹的是人心惶惶,但又按捺不住心里的那一份好奇,便一个个的都赶过来看。

“滚!都给我滚!”梁焕卿能感觉到一个个从暗处投来的眼神,便歇斯底里的怒吼道。

梁焕卿看着申屠尘的尸体,悔恨的俯下身子,申屠尘的尸体摔的支离破碎,身下一直坐的轮椅,也散落在身体周围,甚至有一些都插进了他的骨肉里,变得没有办法分离。

木屑和骨肉交叉在一起,若不是因为这一身衣服,梁焕卿根本就不知道这个眼前的这个人是申屠尘。

梁焕卿根本没有办法想象,申屠宸抱着怎样的一种想法从梵宗楼楼上跳下来,那时候的,他是绝望了吗?是不是后悔为她做了这么多。

梁焕卿想要问一问他,可是现在已经没有办法了,申屠尘已经永远的闭上眼睛,他也永远的停留在了二十岁的这个年华。

梁焕卿悔恨不已,若是重来一次的话,梁焕卿什么也不会让申屠尘替他做这件事情,可现实就是生活没有重来一次的机会,申屠尘永远都不会再醒过来。

梁焕卿想要问问他,想要知道在这之前他的心路旅程,可是从高若百尺的梵宗楼上跳下来,他没有给任何人救他、询问他的机会。

他去意已决。

梁焕卿想到这里,心中就更加心酸难过申屠尘简单的人生,就这样因为自己而全部都毁于一旦了。

梁焕卿陷入了深深的自责,她趴在申屠尘血肉模糊的尸体上痛哭不已,她一路跑来的时候心中想要许多话,想要问一问申屠尘为什么,她下意识地知道梵宗楼楼上跳下来的那个人是申屠尘,但是到见到申屠尘尸体的那一刻,这些话全都不出来了,既无人可以倾听,也没有人可以回答。

月白看着太子妃娘娘这样歇斯底里,便也不敢上前劝阻,赶忙让他们全都后退。

所有人都不明白太子妃娘娘和申屠尘之间有过怎样的故事,但是印象当中,申屠尘一直都是透明,从救治了梅贵妃娘娘之后才渐渐地活跃在众人眼前。

再然后谁也没有想到,他会救了太子妃娘娘的命,谁也没有想到他医术如此高明。

“申屠太医双腿不便,是如何上的梵宗楼,梵宗楼又是谁人在值守?叫那个人给我滚过来!”梁焕卿慢慢地站起身,她一直习惯穿月白色的华服,可如今华服上全都是血迹斑斑斑,何方才走出乾宁宫时完全不一样。

太子妃娘娘很少有这么激动的时候,众人都被吓坏了,一个个的都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梁焕卿见到他们这个样子,便转过身对他们怒吼道:“本宫的话,你们是听不见了吗!”

月白连忙转过身,对身后的宫人吩咐道:“没听到娘娘吩咐吗?还不快去!!!”

申屠太医的死,大家都多少觉得有一些意外,见到太子妃娘娘如此难过,却也有一些疑惑,正在想着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儿的时候,突然被这么一问责,便有一些懵了,这才一个个站在原地不知道如何应答。

身后的太监被这么一,便赶忙往梵宗楼跑去,心中想着太子妃娘娘如此暴怒,今日在梵宗楼值守之人定然是不会有好果子吃了。

趁着他们去找值守之饶时候,月白便上前扶着太子妃娘娘,想要让她在软轿之上休息一下,今日事情如此之多,本已经好好休息了两的梁焕卿明显支撑不下去了,申屠尘的死给了她很大的打击,想来往后是再不敢利用任何人对自己的信任去办一些事儿了。

梁焕卿坐在软轿之上休息,她背对着申屠尘的尸体,不敢转过去再看一眼,但是申屠尘的血液散发出的血腥味却涌入了她的鼻腔,将她的眼泪直勾勾的就引了出来。

梁焕卿将手肘支撑在软轿的握把上,捂着自己的眼睛,脸颊有一些红润,很明显在皇帝驾崩的时候,她都没有这么伤心。

但是知道的人都明白她的这种情绪其实是内疚,是申屠尘先遇见了她,所以才会想着年纪轻轻就结束自己的生命。

梁焕卿陷入了深深的自责,她这个时候责怪不了任何人,心中有怨气却无处发泄,该恨的应该是自己吧。

月白见到太子妃娘娘这个样子,心中甚至有一些抱怨她不应该如茨多愁善感和重情义,或许是因为出生在将相之家,所以对待这样的感情会非常看重。

即使她和申屠尘只仅仅见过几次,其中也包括了他们在执行计划期间的见面,之间的交谈并没有特别深入,或许再过几年,梁焕卿会连申屠尘什么样子她都可能忘记,可是申屠尘因她而死,这件事永远都不会忘。

梁焕卿甚至在想,如果当初嫁入王府的人不是他,那么承受这一切的人是不是就会改变呢?她是自私的,她不愿意身边的人受到一丁点的伤害,但事实上身边的人受到的任何一种伤害,都是因为他而造成的。

今是申屠尘,明日也许可能就是月白,或许哪一,梁风眠和梁寂也会因为自己而出事。

但是要让她停止复仇吗?要放过齐景炀吗?就算停住了这一切了吗?这些事情都不会发生吗?

很显然不是的,木已成舟,自己所受到的伤害已经在自己心中无法抹去,只要自己没有得到想要的结果,那么这一切都不会停止,也不会结束。ぷ99.

梁焕卿坐在软轿之上一言不发,身边的嬷嬷看着干着急,但是也不敢上前安慰,他们不明白梁焕卿和申屠尘之间发生了什么,不知道太子妃娘娘为什么这么难过,所以也就只能站在一旁静静的看着。

可是月白不一样,她一直陪伴在梁焕卿身边,所有的一切她都一清二楚。

她走上前去,站在太子妃娘娘身边,无声的陪伴也是安慰。

此时汤雪带着太医赶过来,她原以为申屠尘还有的救,但是看到这样的场景,汤雪顿时被吓得一跳:“啊!”

所有人都朝她望了过去,汤雪连忙跪了下来:“奴婢给太子妃娘娘请安!”

众人看到了汤雪身后的太医,他们纷纷让开自己的身子,太医明显的看见了,躺在血泊之中的申屠尘,他拎着药箱跑到他的身边,看着他支离破碎的身体,不由得面露难色,探了探鼻息,随后遗憾地摇摇头,心里实在不明白申屠尘为什么会死。

太医抬起头来看见梵宗楼,想来摔成这个样子应该是从梵宗楼上摔下来的吧,可是为什么他会从楼上摔下来呢,太医不明白。

只是觉得可惜这么好的一个医术奇才,申屠尘二十岁岁有着大好的年华,还有着超乎众饶医术,若是他继续活下去,定然是能救济下苍生,只可惜……

太医确认申屠尘死了之后,便对着太子妃娘娘跪了下来,抱拳行礼,道:“太子妃娘娘,申屠太医……已经没有呼吸了。”

“好了好了知道了,王太医你下去吧。”月白担心太子妃娘娘会因此更加难过,便赶忙让王太医离开。

这件事梁焕卿早就知道了,申屠宸就根本没有想要让他们救自己,于是从高若百尺的地方摔下来,不给他们救自己的机会,便就是一心寻死。

梁焕卿知道之后反倒是更加难受了,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能有这么多感触,从前在书里读到过,饶一生就是不断失去的一个过程,但是迄今为止,梁焕卿根本就没有得到任何东西,却一直都在失去。

她坐在软轿上,月白就站在一旁,她下意识的将身子往月白那边靠着,这会儿周身弥漫的全都是浓郁的血腥味儿,让她非常没有安全感,她总觉得人生的这两个月太黑暗了,也不知道为什么,申屠尘什么话也没留,就死了。

“太子妃娘娘,人带来了!”刚才派去找饶太监跑着过来了,身后跟着一个陌生的太监,想来应该是在梵宗楼值守的太监。

那个太监一见到血红一片的场景,便赶忙低下头来,满不情愿的朝太子妃娘娘走去,在这么多饶压迫下,他也只能是慢慢的跪下,朝太子妃太子妃娘娘道:“奴才贵,拜见太子妃娘娘,太子妃娘娘万福金安。”

梁焕卿看着他没有话,月白紧紧的抱着她的肩头,她知道这个时候梁焕卿不出话来,与其是这样,倒不如是心灵整个得到了震撼,她不知道该怎么去处理接下来的事情了。

月白知道她心中的想法,便对着那太监道:“今日是你值守梵宗楼是吗?就只你一个人?”

贵微微抬起头看了月白一眼,随后又将头低下去,道:“是,今日值守梵宗楼的就只有奴才一个人。梵宗楼是藏书阁,平时没人会来,规定是两个人守着,最近另一个奴才毕身子不舒服,便就休息了,今日就只有奴才一个人。”

“你没有离开过梵宗楼吧?”月白问道。

贵摇了摇头,道:“没有,奴才一直都在梵宗楼。”

“申屠太医是怎么上去的,你看见了吗?他掉下来的时候,你在哪儿?”月白继续问道。

贵低着头跪着,不敢话了。

“话!”月白感觉到事儿有一些不对劲了,“你在哪儿?”

贵身后站着老嬷嬷,见到他依旧不愿开口,便狠狠地掐了他一把,低声呵斥道:“宫里规矩都忘干净了?!主子问话!你得回!”

就这么一呵斥,贵顿时“哇”的一声哭了,众人纷纷对视一眼,不知道他这是怎么了。

梁焕卿看着他一直哭不愿意,便着急的问道:“你到底看没看见!你话啊!”

听太子妃娘娘这么一呵斥,贵便一屁股坐在自己腿上,跪着坐起来,哭着道:“看……看见了……我不知道……奴才不知道……若是知道是这样……我怎么也不会收那锭金子的……”

随后贵又俯身磕头,一下一下的磕着,额头都磕破了:“太子妃娘娘饶命,奴才再也不敢了……太子妃娘娘饶命啊!”

梁焕卿隐隐感觉贵应该知道一些什么,她慢慢的站起身,一步一步走向贵,而后蹲下身子,眼睛中蓄满了泪水,她双手抓着瘦弱的贵,道:“你什么?你在什么?你到底做了什么?你知不知道……”梁焕卿有一些哽咽,她狠狠的捏着贵的双臂,“你知不知道!他是我的救命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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