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公国位于帝国疆域的西南方,距离帝京足足有数面积广袤,相当于帝国的一个大面积行省,约占整个帝国总面积的五十分之一。
汉风帝国的第一代开国君王唐镇大帝,曾颁布明确法令,帝国所封公国的土地面积,不得超过帝国总疆域的五十分之一;侯爵封地不得超过百分之一,以防止尾大不掉,对皇权构成威胁。
当时唐镇大帝建立汉风帝国,分封诸臣,将南帝公国这片疆域封给血心公爵时,公国境内原始森林密集,山卑水湿,丛瘴遍布,居民稀少,土地贫瘠,各类高阶魔兽不时出没,却是一片标准的穷山恶水、化外之。然而上千年下来,经过十几代大公的励精图治,辟林垦荒,发展贸易,南帝公国却是截然为之改观。而今公国内,拥有方圆百里的大型一流城池一座(即公国的国都、以血心公爵命名的血心城),方圆五十到八十里的中型城池十座,五十里以下的小型城市百座,此外村落乡镇无数,民众千万,精兵十万,富强一时。
血心城位于公国的中心位置,自地图上看,各个中型、小型城池,环绕、散落在四周,呈众星拱月状,颇具气象。血心城不但是公国的国都,即使在帝国的南半部疆域,也称得上首屈一指的大城市。城内居民几十万,街道纵横,房舍棋布,人来人往摩肩接踵,喧哗震天,却是繁华无比。
血心城的北半部,那片黄瓦红墙、庄严宏伟的楼宇殿阁建筑,就是公国的心脏所在——大公府了。
此时大公府的书房内,血家的家主、这一代的血蔷薇大公爵,正坐在铺了雪白的白虎皮太师椅上,一手抚摸着唇上的浓密一字须,一手握着一本《帝国历代权臣传》,正看得出神。整间书房足足有上百米宽阔,地面铺了厚厚地雪熊皮地毡,四壁上则镶嵌了黄花梨木,富贵气十足,间或一扇高而窄、装饰了水晶打磨成的雕花玻璃的窗户,投进明亮的光芒来,使得书房光线充足,没有丝毫昏暗感觉。书房内,几十个大酸枝木书架上,码满了各类书籍,竹版、木版、纸版、牛皮版、金版、玉版,应有尽有,怕不有几万册?
血蔷薇大公背北面南,面前的案牍却是纯粹以珍稀的紫檀木打造,乌如墨、明如镜、坚如铁、沉如铜,造型古朴庄重,式样雅致肃穆,并非凡品。
血蔷薇大公爵年逾四旬,身材魁梧壮实,肌肤苍白、双眼碧蓝,一头褐色头发粗而硬,如同猬刺。他就那么随随便便坐在哪儿,如同常人无疑,虽然久居高位,却并没有什么上位者的气势发出,如同一湾寒潭,看上去静若止水,其实碧油油的却是深不见底。
在他身后,一名身披乌青星师袍、鸟嘴隆额地中年星师,垂手侍立。那中年星师浑身肌肤暗紫,不时有细小的电花自眉心冒出,于眼前尺许,凝成一拳头大小、浑圆乌紫地雷电球;而雷电球一形成,那中年星师一张嘴,吸入口中,像是服了一记补药,肌肤的暗紫就又浓郁了一分。
这名鸟嘴星师,却就是血蔷薇大公府的首席护法星师——倪坨坨。
“报。大公阁下。有来自帝国玄水军团地急报。”一名同样身披乌青星师袍、举止干练精悍地年青星师。出现在书房门外。对大公爵躬身禀道。
大公置若罔闻。依旧手持书卷。津津有味品读不止;倪走上前。自那年青星师手里接过那枚蜡丸。对他挥了挥手。让他退下。
将蜡丸捏碎。将里面信纸展平。放在大公身前案牍上。倪坨坨又悄无声息退了回去。
血蔷薇大公爵冷笑一声。将《权臣传》随手丢开。两根手指捏起信纸。不无讥讽地道:“元王子还真是锲而不舍。以为他精诚所至、我这金石就会为之而开?笑话!他们弟兄争位夺嫡。局势又尚不明朗。我们这些权臣又岂能过多掺和?这次不知又送上什么好处来?”
漫不经心对着信纸扫了两眼。下一刻血蔷薇大公爵脸色刷地惨白无比。全身一阵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随即如同被抽掉了骨头。软若无力地瘫在了椅子上。再无生气。而信纸也自他指间滑落。飘落地上。
“大公。信上说地什么?”倪坨坨大惊。感应到大公散发出地愤怒、伤痛、绝望、疯狂等负面情绪波动。眉心前地雷电球一阵猛烈扭曲。差点爆掉。在他记忆中。大公爵向来山崩面前而色不改。很能沉得住气。何曾如此失态过?
“血牙死了!”大公爵双眼瞳孔散,喃喃的道,想要站起身来,眼前一黑,身躯一晃,又颓然跌坐椅上。
“什么?”倪坨坨震惊万分,抢上前,捡起地上信纸,一目三行浏览一遍,随之也呆在了那儿。
“早知如此,当时就应该派你跟随他进京,怕他依仗家族势力,在帝京无法无天,因此特意派遣黑白双卫护卫他,哪知……”血蔷薇大公无力倚靠在椅背上,痛苦地摇了摇头。
“原因纵欲过度、导致脱阳而死?这是什么狗屁理由!”倪坨坨双眉纠缠一起,阴沉沉的道,“居然大理院、星师院还众口一词,真个以此结论结案,——小公爵身为二十多级星力地星使,又有‘开天斧’护持,岂会死于这等可笑的理由?”
“血牙,是死于谋杀确凿无,——我早就知晓。”血蔷薇大公像是突然间老了十岁,语气苍凉地道。
倪坨坨一惊:“大公,您、您是如何早知道的?”
“血牙是我地儿子。”血蔷薇大公缓缓睁开眼,凌厉疯狂的光芒射出,“我体内的‘血煞开天斧’,在前几天,忽然失去了对血牙体内开天斧分体的感应,当时我就奇怪,而今却是一切都明了了,分明是血牙被杀,开天斧被人剥离、夺走,并且将血家历代先祖附在上面的精神印记给彻底抹掉,悍然吞噬、炼
为其星力的一部分所致。”
“杀人夺斧?”倪坨坨倒抽口凉气,“谁人这么大胆?谁人又有这等强大的精神力?历代大公都是星力高深、精神力庞大的高阶星师,谁又能够轻易将他们所留地精神烙印给抹掉?莫非,是帝国四大世家的家主……”
“应该不是。”血蔷薇大公摇头否认,“他们四人自恃身份,是不会对血牙一名晚辈下手的,凶手应该另有其人。”
“可,小公爵曾经打过傅世、尚沐白等女儿的主意,会不会是他们抰私报复?”倪坨坨张着一张鸟嘴,胡乱猜测道。
血蔷薇大公仍旧摇头:“以他们的为人,绝对不会亲自动手,但在背后推波助澜、事后替凶手掩饰罪衍,恐怕是少不了的。自作孽,不可活,血牙这孩子一下子惹上了七大世家的两家,我血家又鞭长莫及,在帝京影响力微弱,他还能不死?”
“那,凶手到底是何人?”倪坨坨揪着眉毛道,“小公爵是死于景王子的画舫之上,景王子应该知情才对,而王妃也应该送信来啊,怎么反而是大殿下先自军营送信过来?”
“王妃要走正常渠道,快马驿站传信,自然要慢许多,比不上大殿下这等用碧眼雕送信了。至于凶手,大殿下信中已经有所提示。”血蔷薇大公揉着眉心,脸色死灰地道。
倪坨坨又看了一遍信函,凛然道:“大殿下在信中提到,小公爵在画舫之上被谋害时,与他有仇隙的人都一一露面,只有与他仇恨最深地、那贱民出身的竞技大赛冠军元源,却一直不见踪影,——大殿下的意思,小公爵是被他谋害的?”
“大殿下向来不打诳语,应该就是他了。”血蔷薇大公爵道,“况且帝京也就他与血牙仇恨最深,血牙当日想要杀掉的也就是他。”
“只是,大殿下送这封信来,却是什么意思?”倪疑惑地道。
“借刀杀人而已。元源现在与睿王子勾结一起,又有军务部支持,想必在帝京风生水起,景王子抵御不住、在他们手下吃过大亏,因此大殿下企图借我之手,将之除去,断睿王子一臂。”大公爵语气淡淡的道,却是不愧是七大世家血家地家主,仅仅凭借大殿下的一封信,就将帝京的局势给推断了个**不离十。
“那,我们……”倪坨坨迟的道。
“杀子之仇,岂能不保?我可就血牙这么一个儿子,他一死,我血家再无血脉,即使拼却这千年基业,我也要让掺和此事的人,血债血偿!”血蔷薇大公爵神色陡然再次疯狂凌厉起来,一股强烈的杀机恨意,在书房内激荡不休。
“倪愿受驱使。”倪抖动着信纸,看着上面元源地名字,冷笑几声,对大公爵躬身肃然道。
血蔷薇大公爵长吸口气,断然道:“很好!你明天就启程,前入帝京,将元源一举击杀,为血牙保持!这小子当日曾经杀掉了黑白双卫,倒也不可小视,为防万一,我将‘噬血刀’传给你,然后赠送你一套‘金丝蛟筋软甲’护身,一切小心。”
“是。”倪叉手听命。
“血牙被害,不单单一个元源,睿王子却也脱不了干系。他暂且我是动不了,毕竟是大帝的儿子,但以后有地是时间、机会,与他慢慢算这笔帐。”血蔷薇大公爵恨恨的道。
“报,公爵阁下,血狄军爷听闻小公爵已死,特来府邸探视。”那名精悍护卫星师,再次出现在书房门外道。
“混蛋!畜生!血牙死了,我还没有死呢!他就这么迫不及待,上门要求继位了?让他趁早死了这条心,大公爵地位子怎么也轮不到他来坐。”血蔷薇大公郁积的愤怒、杀气、暴戾,再也压制不住,陡然爆发出来,一下子将檀木案牍给掀飞,轰然砸在对面墙壁之上,坚硬如铁地檀木案寸寸碎裂,散落地上。镶嵌了花梨木雕花壁饰的墙壁,生生被砸出了一个黑黝黝的大洞来。
“乱棍打出去。”倪见大公爵失态,转头对那星卫下令道。
那星卫被吓呆了,忙躬身接令,大公爵怒吼道:“不用他们去,我亲自去!”说着,捞起地上的一根紫檀木案腿,旋风般冲出了书房。
大公府内铺了厚厚的驼绒地毯、金碧辉煌的高顶圆穹会客厅内,一名生有两撇鼠须、神色猥琐的星师,坐在角落里的一张黄花梨木太师椅内看茶,一双精光四射地绿豆眼,射出贪婪光芒,不住四下扫视着会客厅内直晃人眼、价值连城的陈设。
他,却就是血蔷薇大公的亲弟弟、血狄军爷了。南帝公爵的爵位,按照惯例,由血蔷薇大公这个长子所袭,血狄只在南帝公国的三万星师军队中,担任了一名校尉,此外无爵位、无封地、无仆役,堪称“三无”人士,因此一向被公国中人戏称为军爷、而不是阁下的。
血狄军爷身披一件暗青色丝绸星师袍,手上戴着一枚硕大的玉石扳指,头发上了一层发油,油光可鉴,梳理的一丝不芶,一双小鹿皮刺金缎面厚靴,更擦得乌亮,直晃人眼。猛打眼看去,倒也衣着光鲜,颇有几分上流贵族地款儿;然而星师袍下摆那茸茸冒起的毛边、小鹿靴磨损严重地后跟,以及玉石扳指上那原先分明镶嵌宝石、却被生生抠掉、痕迹鲜明的托坐,无一不表明其主人实际境况的窘迫。而实际上,也向来很少有人会把这名容貌猥琐、星力低微、看上去完全毫不起眼的星师,与大名鼎鼎的血蔷薇大公地亲弟弟给联系起来。
此时这位血狄军爷,坐在大公府的客厅内,心下充满了梦幻般地喜悦感。他万万想不到,自己一直苦苦等待了几十年、原本几乎已经等待的绝望的机遇,会突如其来的猛然砸落他的头上,——其突然性,都让他有些猝不防及。
当帝京他所安插的眼线,给他传来小公爵纵欲
息时,他的脑袋一阵阵晕眩,差点没有当场兴奋:稍稍平静下来后,他立即意识到,自己的春天就将来了。毕竟血蔷薇大公只有血牙这么一个儿子,而今血牙一死,后继无人,最终那大公爵地爵位,自然要毫无疑义的落到他、一向郁郁不志地血狄军爷头上了。
兴奋劲儿一过,血狄军爷收敛自己的一腔兴奋,觉得自己身为叔父,侄儿死了,怎么也要吊一下,对兄长表示表示沉痛才对。因此血狄军爷穿戴一新,走进大公府,正式奔丧来着了。
血狄军爷无想不到,自己马屁却是拍在了马腿上;对他哪点儿心思一向心知肚明的血蔷薇大公,正因为死了儿子心情欠佳,被他这么一番火上浇油,自然立时火气冲天、怒不可遏,于是接下来,鸡飞狗跳的一幕就在大公府内上演了。
血狄军爷正翘着二郎腿,悠闲喝茶,一边贼眉鼠眼的胡乱四下打量,就听大厅一角传来“嘭”的一声闷响,通往内室的那扇雕花红木角门,被自内一脚踹碎,紧接着大公爵双眼发红,如同疯牛,挥舞着一根又粗又直的大棒子,凶神恶煞般对军爷直直冲过来,一边口里大骂道:“我打死你这个王八蛋、败家子!丧心病狂的畜生,就这么迫不及待的上门继位了?我还没有死呢!”
老公爵去世时,虽然爵位被大公所袭,但却也留了一大笔财富给自己的小儿子。哪知血狄却实在太过荒唐,斗鸡赌马,没有几年的功夫,将一大笔遗产给败了个干净,因此大公爵才骂他败家子来着。
血狄军爷大吃一惊,受惊的兔子一样“腾”的跳起身来,望着疯狂冲来的兄长,还不等说什么话,当头已重重挨了一闷棍。
血狄星力低微,被大公用尽全力的一棍子砸下,眼冒金星、头疼欲裂,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如非大公爵所用凶器是条紫檀桌腿,虽然号称坚硬铁,本质仍旧不过是木质,一棍子下来四分五裂、断成几截,否则血狄的整颗脑袋被砸成烂西瓜,都有可能。
桌腿断掉,大公爵似乎仍旧不解恨,丢掉仍旧持在手里的半截桌腿,双眼凶光闪烁,盯紧血狄,体外星环闪耀,开始提聚星力、凝聚星器。紧跟其后而出的倪,见状一惊:如果在大公府内,血蔷薇大公悍然杀死亲弟,这后果可实在不堪设想,非在帝国掀起轩然大波不可。
“军爷,还不快跑?”倪坨坨星环释放,拦住大公,一边对血狄大叫道。
感应到大哥散发出的冷酷无情、割肌裂骨的杀气、杀机,血狄心胆具寒,不用倪坨坨开口喊,已然爬起身来,三步并作两步、屁滚尿流连滚带爬,仓皇出大公府而去。
“这个畜生,我放不过他。”血狄一飞奔出去,大公爵散发出的冷酷杀机,骤然消褪的一干二净,疯狂愤怒的脸色也恢复了平静,负手望着厅外,冷冰冰的道。
倪坨坨也收敛星环,点头道:“您的这一番借机含怒发作,想必吓得血狄军爷不轻,应该能够将他那点不测心思,给震慑一段时间。”
血蔷薇大公双眼杀气却是更加浓烈,摇了摇头,语调阴冷的道:“单单震慑他一番,还远远不够!你安排下去,寻个空隙,将这个畜生给我做掉!——哼,这个位子,血牙既然没有福气坐,也休想我传给他!”
“是。”倪微微躬身道,心下却是暗叹:大公将血狄这个亲弟弟弄死,自己又没有儿子,那南帝公国,岂不是要就此断根?
一窜出大公府,转过两条大街,血狄忽然放缓脚步,身上的仓皇、惊惧,消失无踪,那副贼眉鼠眼的神态也断然不见,代之的是无尽阴柔冷酷的气息。
数枚星环闪耀亮起,四名身披星师甲冑、举止老辣的精悍军士,忽然出现在血狄身后,对他无比谦恭的躬身行礼。
“我的这位大哥,可是完全疯了,看来血牙的确是死了。”血狄伸手摸着犹自疼痛难忍的头顶,冷冷笑道,“这一棒子,倒也没有白挨。”
四名精悍军士其中一名,低哑着嗓音道:“最好连大公爵也死掉,那样才一了百了呢,——军爷,不如我们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算了!”
血狄眼神一阵跳动,半响才颓然叹气道:“以我们现在的力量,想要弄死我大哥,简直无痴人说梦。不过血牙身为一名星师,却莫名其妙死于纵欲过度,死因还真是离奇。立即传信给帝京,让他们调查清楚,血牙的真正死因是什么?”
“是。”四名精悍军士肃然接令,随之星环又一阵闪动,像出现时一样诡秘,就此凭空消失不见。
“大哥,咱们弟兄就慢慢玩吧。我虽然暂且弄不死你,但总有一个敌人,是你根本无法抗拒、只有乖乖束手毙命的份儿,——那就是时间!我现在只要保住自己的这条命,然后比你活得时间长,就稳操胜券了!哈哈哈……”血狄如此无比得意的大笑道。
血狄的那份遗产,表面上是斗鸡赌马败坏光了,实际上却是他利用这种手段,无比隐晦的输给了公国内很有权势的几个大家族、以及公**队中那些有着实权的高层军官,从而曲折的获得了他们的好感。
这点好感在血蔷薇大公与血牙健在的情况下,自然是等于没有,根本起了什么作用;但到了现在,血蔷薇大公的唯一继承人——血牙,暴病身亡的情况下,却就足以能够做很多事情了!毕竟而今公国内,任何明眼人都看得出,不出意外,大公爵的爵位势必要兄终弟及、落到血狄军爷的头上;如此,那些油滑无比的世家大族、以及那些喜欢冒险投机的军队军官,又怎么会不对血狄军爷眉来眼去、暗送秋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