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倬的一句问话,将她本被酒气熏醉的头脑又再度点醒。
她想起今晚答应了孙汉邈要去拍日环食就觉得头疼,跟周倬如实说的话,担心他会以为自己要同对方旧情复燃,便打了个哈欠:“到时候再说吧。”
她半夜醒转,嗓子烧灼起来,胃里也像燃起了火焰,烧得心肝疼,仿佛整个人都被丢进火里。
揉了揉眼睛,伸手摸索了一下手机,凌晨两点半,今晚睡前太困倦,忘了找些夜宵,到了这个点却又被饿醒。
她平日里拍星空,过得都是昼夜颠倒的生活,做惯了夜猫子,连吃饭也是倒过来要在半夜吃些夜宵才舒服。
扶着床头起身,头昏昏沉沉,她坐着缓了一会儿才好,一看手机,孙汉邈回去后给她发了个近乎嘲讽的笑脸,说她如今半夜饿了可没人给她找吃的,但没有关系,他的大门随时为她敞开。
她嗤笑一声,回他:“难为你半夜上工还要费心,谁会连吃的都找不到?”
退出聊天界面,发现手机还有个未读提示,Lucas发了条消息来问她去表白的话应该准备些什么。
她咧嘴被这人逗笑,想着这事细讲起来比较费神,她揉了揉肚子,下床去餐厅找点吃的,打算等吃东西的时候再同他说。
周倬在餐厅的橱柜里放了不少零食,填饱肚子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但嗓子火烧火烧的,干得她连口水都几乎不分泌,吞咽起来更是困难,大概是晚上酒喝多了,刺激到了嗓子。
落地双腿发软,她扶着墙走,感觉墙面冰凉,搞得她一阵瑟缩,汗毛都竖了起来。
她揉了揉头,摸不出来温度,视野还是混沌的,想着自己别是发烧了,怎么哪哪儿都不舒服。
推开门,横厅关了灯,一片漆黑,餐厅在北边,她需要穿过整个横厅才能到达。
借着房间里流泻出的灯光,她扶着墙面向黑暗走去,脚步路过的墙底亮起温暖的淡白色感应灯,铺出一条光路。
她撑着走到餐桌旁,几乎脱了力,已能确定自己不是酒醉,是真的发烧了。
费力打开柜门,抱了些面包饼干就往回走,路过餐桌时,虚软的脚步一歪,撞上了椅子,椅背咚一声撞上桌边,突兀的声响在客厅回荡,她的心猛地一跳。
还是早上撞到咖啡厅桌子的那个膝盖位置,疼得她轻叫了一声。
嗓子是哑的,她那声音更像是金属划过黑板,分贝低得可怜,音调却高得刺耳。
她抱着腿,吃的都丢在了桌上,咬牙把眼角泪花都憋下去,又扶着桌子钻进厨房找热水准备吃药。
倒满了一杯滚烫热水,才意识到这不是她家,她不知道药品都放在哪里,这个点再去把周倬叫醒也不合适,双臂撑在岛台上,盯着水杯眨眼。
算了,喝完热水明天再说吧。
“仓鼠都是夜里进食吗?”一道声音打破了寂静的夜。
她抬头看去,周倬一身柔软的家居服,正倚着门框笑她。
门后倾泻而下的光为他勾勒出模糊的边缘,她费力张口说话:“我有点饿。
声音嘶哑粗粝,像是石子在嗓子里磋磨,想为自己撞上桌椅的动静打扰他休息说上一声抱歉,也再说不出口。
嗓子太痛了,四个字就让它冒了烟。
闻言他收敛了笑意,一脸严肃地走到她身边:“嗓子怎么了?”
这时,他才在昏暗中看清她异常红润的脸颊和水汪汪的双眼,下意识地探上她额头,灼烫的温度烧得他心头抽跳,扶住她的肩拢到怀里,又探了探颈侧,还是一样滚烫灼人。
他的手温凉,在浑身发热之时给她送来了一点舒爽,几乎要喟叹出声,她攀在他怀里,失了力气。
他将她打横抱起,她埋在他怀里,轻声说:“哥,我饿了。”
声线粗哑得只能听见两个字,他大步向卧室迈去,下巴搁在她头顶蹭了蹭:“好,一会儿给你做些吃的。”
她安静地躺在床上,眼皮开始打架,他将被角掖紧,拿出体温计来看,已将近38度。
冲了杯退烧药,替她用湿毛巾擦了擦额头和颈侧,水汽蒸发带走热量,她被烧得发晕的脑袋也舒爽了一些。
病得难受,她无意识喃喃地念着什么,他凑近了细听,才听清是一声声哥哥,心仿佛被柔软的东西包裹收紧,流过细碎的疼,拇指蹭了蹭她滚烫的脸颊,垂头在她额心印下轻吻。
她想伸出手去搂住他脖颈,但身上的被子太沉重,双手无力伸出只能眨着眼看他。
他用指腹蹭干她眼角的生理性泪花,温声说:“一会儿面就好了。”
锅里咕嘟嘟的冒出白色蒸汽,细长柔韧的面条在雪白的浮沫中翻滚,他撇去浮沫,用筷子搅开细面,又加入一些蔬菜,静煮两分钟断生。
考虑到她病了胃口不好,只能煮一碗清淡的阳春面。
接着,他在碗里倒入生抽、白糖、猪油、虾皮……加入开水将酱汁融化,搅拌开后,倒入面汤冲出阳春面的汤料,将面条捞进去,顺势打了个荷包蛋。
因她喜欢吃溏心蛋,特意关了火,倒入几滴白醋,将无菌鸡蛋打进去焖到定型后,开火少煮几分钟就捞出,碗里蛋白皎洁若云,熔岩般的蛋黄被包裹其中,只待有人用筷子戳开一个小口,就会像阳光般从云朵中流出。
她卧室里静无声息,他端着碗走进时唤了两声她的名字,无人应答,走到她身旁才看见被窝里只露出两只乌黑的眼睛,滴溜溜地看着他。
他将她扶起,调整了靠枕的角度,又摸了摸她的额头,退烧药尚不能立竿见影,温度还是灼人的。
先不急着吃东西,他撕开甲流试剂给她测了一下,等待试剂结果的时候,一口口喂她吃饭。
她咬断细面,入口清淡开胃,面汤打开灼痛的喉咙,将被火烧得发痛的胃脏抚平,感觉稍微有了些力气,默默同他讲太晚了打扰他,有些过意不去。
他抚顺她蓬乱的额发,笑了下:“早习惯了。”
要说什么呢,照顾她是理所当然,是他心甘情愿,是刻入骨髓的习惯。
病中实在没啥胃口,她吃了半碗给胃里铺了层暖意就觉得饱了。周倬收了碗,再看甲流试纸,阳了。
擦干净嘴角,她声音如破口风箱,无奈地说:“明天还要搬家。”
“是今天,先休息吧,有空我去。”他找出特效药喂她。
她昏沉地睡了很久却无法熟睡,似乎能听得见窗外鸟叫与虫鸣,连隔壁的抽水声都在震动着神经。
迷迷糊糊想要睁眼,却又因眼皮大重难以睁开,四肢都灌了铅,灵魂似乎已飘浮出体外,轻飘飘的一阵风就能把它吹散。
额头贴近一块清凉湿润的布料,一点点拭去了那些沉重的负担,将她身上的火焰熄灭。有水流覆上紧绷干燥的嘴唇,唇上撕裂的疼痛舒缓了许多,她轻轻哼了声。
她感到正在擦拭手心的湿巾停留在原地,湿气凝成水珠从掌心流下,滑过掌侧,在燥热的皮肤上留下一点凉爽痒意,想要伸手去挠,动了动手指却又抬不起来。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