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秦飞羽朝向平顺王，语气颇为善解人意：
“父王也是，小娘话都没有说完，您就替她下了决定，说不定她说这番话，只是想感谢您把她从艺馆里买出来，让她脱离苦海了呢。现如今您这么说，她不走也得走了。”
对自己亲女儿，平顺王还是有些耐心的。
他朝向阿花问道：“飞羽说的是你心中所想吗，阿花？”
不等阿花回答，秦飞羽率先答道：“当然是了，”
她走到阿花身边，亲热地挎着她的胳膊：“父王把阿花带回来，让她不必再过从前的生活，她对您肯定是感激涕零的，怎么会再想回到艺馆过从前的生活呢。花小娘，飞羽说的对吧？”
被架到这个高度，阿花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说她说的对吧，那自己离开这里，就再也没有希望了。
说她说的不对吧，那就是说自己对王爷并没有感恩之心，万一王爷一怒之下，不让自己离开，也有可能。
“你们烦不烦，一点事磨磨唧唧的，真当这里是什么香饽饽呢，想走就走，一群涂脂抹粉的女人，整天在本将军面前晃悠，除了惹人心烦还能做什么！”
秦建羽不耐烦地看着她们，难得说了一大串话。
“飞羽，坐回来。”
“我不，我要和花小娘一起坐。”秦飞羽不顾他威胁的目光，坚持道。buhe.org 非凡小说网
“行了，坐哪不是坐。”
平顺王阻止两人，看向阿花：“你说呢？”
被人直楞楞的盯着，阿花道：“妾身对王爷是感激的。”
“看吧，我就说小娘肯定不会走的。”秦飞羽又抢了她的话。
对自己的亲女儿，平顺王自是了解的。
她这么三两下的打岔不让阿花说话，平顺王就知道秦飞羽不想放阿花离开。
正巧，他也不想。
他看了秦建羽一眼：“既然如此.....”
秦建羽看着他们父女，有一学一，直接拦下平顺王的话：
“既然如此，要说‘解散后院’，那就不该询问大家的意见，直接解散就好了。以免出现某些人碍於情面，或者被人胁迫，不敢说出自己真实的想法。”
他能看出两人的想法，阿花自然也能。
她没再开口，静静地看着他们三个说话。
平顺王尴尬地咧嘴：“那...不如...”
“不行。”
秦飞羽拦下他的话，起身走到他旁边：“父王，想想母妃，如果你真的要解散后院一个不留，那天下人要怎么说她。她为你去了西山礼佛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当真要毁掉她的名声吗。”
这话就严重了。
“倒也不至於吧，这么做不正是侧面印证了他要明善修身，对此之前得荒唐行为悔过吗？母妃该感到高兴才是。”秦建羽道。
“可是外人会说是母妃善妒的。”
“都这么多年了，要是善妒，后院里还会前赴后继地进女人？”
“那不是都没有生下孩子吗，母妃也没有理由阻挡。”
“没生下孩子怪谁？”
两人的针锋相对，以这句话落幕。
没生下孩子，能怪谁。
秦飞羽哑声。
现场还有外人在，在他们看来，是自己的儿女在争斗，为的还是他的女人。
这要是传出去，是够丢人的。
平顺王道：“怪我，怪我，都怪我。是我身体不好，和你们谁都没有关系啊。你们别吵了，这是我的后院，自然是该我做主。那什么，阿花，我决定了，你走，好吧，离开王府，徐主事，来，给阿花登记一下。”
徐主事从角落里走出来，刚要开口，又被秦飞羽打断。
“父王的后院，是该父王做主。可是这做主的前提，是要遵守咱们大京的律法吧。我记得我朝律法，是不是有一条规定，小娘入府不到半年，任何人不得以任何理由，把人从府里送走？花小娘进府，还不到半年吧？如果她真的走了，要是再被有心人看到，到圣上面前参父王一本，可怎么得了。”
“还有这回事？徐主事，真的假的？”平顺王忙问道。
律法确实有这条规定，当时也是为了保护刚入府的小娘，不准当家夫人心生妒恨，把人折磨致死。
徐主事点头：“是有此规定。”
这下糟了。
对方搬出了律法和圣上，这世间再没有什么能高的过他们了。
阿花静坐在椅子上，看秦建羽如何应对。
眼看着事情陷入僵局，秦建羽的气势丝毫不弱：“本将军怎么不知道还有这规定，拿来让本将军看看。”
“这......”
徐主事迟疑了一下，看他直楞楞地盯着自己，没有丝毫退步，他道：“明文律法在府衙里存放，还请将军稍等一下，下官这就派人回去取来。”
秦建羽大手一挥：“行，去吧，本将军在这等着。”
徐主事本是说些客套话，见秦建羽这样坚持，只得立刻转身出去，安排人回府衙去取。
秦建羽的目光又收回来，看着在场众人：“行了，还有没有人想走，快一点，别耽误本将军的时间。薇小娘，陈小娘，你们进来有三四年了吧，总满足离府的条件了，飞羽，她们能走吗？”
这是在明晃晃的打她的脸。
秦飞羽的笑容有些僵硬：“这事自然是要看父王的意思。”
秦建羽看向平顺王。
平顺王呵呵一笑：“能的能的，你们两个怎么想？”
薇小娘和陈小娘相视，都有些搞不懂目前的局面。
“没关系，想说就说，今天你们说什么，本王都答应。”
即便平顺王如此说，可有了阿花的下场在先，两人也不敢再随意说话。
“快点！”秦建羽踢了一下凳子。
陈小娘向后缩了一下。
薇小娘挺直了腰背，看着淡定地坐着的阿花，薇小娘鼓起勇气站了起来：“妾身也许久没回家了，父母年迈，膝下又无人，妾身想回去照顾父母。”
“那好，过来拿银子。”
平顺王把银票拿出来，爽快地抽出两张递到薇小娘手里：“这些年你跟着本王，也算受苦了，这银票，本王多给你一张，就算是你尽心服侍本王的答谢。”
薇小娘拿着银票，还有些不可置信：“王爷？”
“好了，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拿着银票要小心一些，别被坏人盯上了。快去收拾东西吧，今天要离开王府，再晚本王可就不准了。”
薇小娘原本只是试试看的，现在银票拿到手，她的眼睛有些红。
“王爷~~”
“去吧去吧。”
平顺王说完，看向陈小娘：“你呢？”
陈小娘是以前别人送他的，对於她的来历和家世，平顺王并不清楚。
只知道她过去活的并不好，为人也有些唯唯诺诺。再去一个新地方，又要重新开始，於她来说，并不是好事。
陈小娘摇头：“妾身想留在王府，陪着王爷。”
“好。”
那就只剩下梁夫人了。
平顺王看向她。
梁夫人出身微官之家，虽是家中嫡女，但终归是出身不高，现如今王府内王妃不在，唯她独大。即便是府中事都由向妈妈处置，但明面上还是以她为尊。
她就算是昏了脑子，也不会想离开这里。
“妾身陪伴王爷多年，对这里早就生了感情，哪能说走就走，妾身也愿意陪着王爷，照顾王爷。”
“好好好，也不枉本王疼你多年。”
现在就只剩下花小娘一人了。
平顺王愁眉：“那阿花？”
阿花擡眸，看向众人。
秦飞羽摇了一下她的胳膊，撒娇问道：“小娘别走了吧？”
“胡说什么，”
秦建羽斥道：“人徐主事已经派人回去拿律法了，怎可让人空跑一趟。薇小娘去收拾你的东西，半个时辰后还不走，就永远都别走了。其他人都给本将军在这坐着，谁要是敢乱走一步，本将军砍了他。”
薇小娘起身，拜别平顺王后，转身走了出去。
随着她的离开，厅内陷入了沈默之中。
有好几次梁夫人忍不住想开口打破沈默，但看王爷一副眼观鼻鼻观心，丝毫不急的样子，她也只得把话咽了下去。
徐主事派出去的人，过了小半个时辰才回来。
与此同时，身后进来两个衙役，擡着一个长宽两尺的沈重的木箱子，放在了正厅之中。
徐主事道：“这是本朝的所有律法，为防万一，下官让他们全都带了过来，方便查阅。”
他找出有关方才有争议的那一条规定，送到平顺王面前。
平顺王摆摆手：“给他们看。”
徐主事又捧着送到秦飞羽面前。
秦飞羽道：“给哥哥看吧。”
看她如此笃定的神色，秦建羽就知道这条规定应当是真的。
他半信半疑地接过，在徐主事打开的那一页中，果然看到了秦飞羽说的那句话。
凡入府不到半年者，禁止以任何方式送出府。
他把书甩到一边：“什么破规定。”
秦飞羽起身，把书册拿过来，然后坐在了阿花的身边，让她看着书册上的内容：“小娘。”
阿花识字，那上面的每个字，她都认识。
她擡头看向平顺王：“确实如县主说的这般。”